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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墨戈提前回城, 赶到英国公府时天已黑, 他火急火燎地回了繁缕院, 推开正堂大门愣住了。
房间里昏暗, 冷清清地, 他把五间都寻遍了也没看着妻子。东西连动都未动, 好似便没回来一般。
院里连个丫鬟都不见, 虞墨戈彻底慌了。明明陆延真告诉他,皇帝已经下令将人送回来了, 怎么可能不见人?身上还带着病,人能去哪?
他匆匆便要去望岘院询问宁氏, 却被刚入门的寄云撞见了。
“三少爷?”寄云唤了声。
虞墨戈一把攥住寄云胳膊,迫声道:“少夫人呢?容嫣呢?”
寄云有点惊,讷讷朝北面指了指,小声道:“……夫人,在后院,陪小少爷。”
扔下寄云, 虞墨戈狂奔而去,到了后院不顾下人和乳母阻拦, 直直冲进了东厢房。“嘭”的一声稍间的门开了, 惊得床上人猛然坐了起来,接着便听到帷帐内传来柔柔的哼唱声,宁静祥和, 像似淙淙的流水, 安抚人心……
把受了惊吓的孩子再次哄入梦乡, 容嫣挑开帷纱,见丈夫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她怔了一下,随即缓缓下床,一面理着寝衫一面嗔道:“孩子方睡下你便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吵醒了又难哄了。”
说着,她已到了他身边。房中昏暗,也瞧不清他是何神情,见他身上还穿着朝服,便伸手帮他更衣。
“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了,我便来陪孩子,你今晚要睡哪?回去吗?”
这话听着好似两日今早才分开,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她抱住他的腰去解绶带,兰香混着淡淡的乳香在虞墨戈鼻下缭绕,他忍不住了,一把将她抱住,紧得都快将她按入身子里揉进骨头里了。
他也不是第一次这么紧紧抱着自己,容嫣习惯了,可胸前胀得她耐不过。搡着他道:“轻点,疼!”
虞墨戈突然反应过来,松开,反手覆在了她额头。触手温凉,已经不热了。
“你没事了?不烧了?”他关切问。
容嫣笑笑,捉住额头上的那只大手握在自己的掌心。“不烧了,昨个用了清热的药,宫里嬷嬷帮我疏通开,烧便退了。这毛病来得及去得也快。”的确去得快,当她听闻皇帝遣人来接她的时候,她一股火全退了,身子爽利了大半,她知道他们要成了。
人是不烧了,毕竟身子还弱,虞墨戈好不心疼。于是打横将妻子抱了起来,想要送回床上,可才到了床边,瞧见床上两只小小的团子滚得里一个外一个,他眉头一皱,静默片刻,当即转身抱着妻子朝外走。
“哎,哪去啊!”容嫣扯着他衣领疾声问。
虞墨戈勾唇笑笑。“回房睡觉啊。”
“不行,你回去吧。我不能回去,我得陪着孩子。”容嫣坚持,可人家哪理她,脚底下步子是越迈越大。挣扎无果,出门时她一手扒住了门框不肯撒手,虞墨戈不得不停下来。
“我不回去,我今儿好不容易才回来,乳母说大宝小宝想我想得哭了两夜了,我得陪着他们。”
“他们想你,我也想啊。”
这语气,怎听着颇是委屈呢。
容嫣可怜兮兮地望着丈夫,喃喃道:“可我也想他们啊。”
“那你便不想我了?”
嗯?
容嫣一时愣住,不知该如何回答。出神间手没抓住门,被虞墨戈带了出来。他挑了挑唇,径直抱着妻子大步回了繁缕院……
把妻子悄悄放在床上,虞墨戈坐在床边看着她。容嫣身子还虚,方才为了挣脱自己,额头都出汗了。他吩咐下人备水,他拧了帕子伏在床边小心翼翼地给妻子擦拭,神情专注,手轻得像是在对待易碎的珍宝一般。
容嫣被他的专注吸引,也望着他,眸中盈溢着满足……
这眼神看得虞墨戈莫名心疼。她太容易满足了,自从婚后,除了她生产那几日,他好像从来没这样照顾过她,上次给她擦额头还是在通州酒楼她流鼻血的那次。自己好像确实对她的关注少了点。
擦过额头,他又擦了脸颊,耳后,颈脖,胸口……细致入微,最后连手都给她洗过了。自己又不是不能动,容嫣几次拒绝都被他按在床上,他什么都不说,唯是耐心地做着,好似他的目的根本不在于擦。
他目的确实不在此,他是心里过不去想要弥补。这些都是她生病时,他应该守着她为她做的。
“对不起。”他柔声道。
容嫣心忽地一动,端详面前人。这个英俊的男人,平日里什么都不会做,眼下正小心翼翼地照顾自己,动作温柔得人心都软了。她笑了,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问道:“为何说对不起?”
他看着手帕的眼神微顿,低声道:“一次次把你牵连进去,没能照顾好你。若非嫁给我,你也不用遭受这些……”
“嗯,倒也是。”她漫不经心道了句。
虞墨戈动作突然停下,抬头盯着她,有点怔。容嫣瞧着他那样便想笑,她忍住了,一本正经道:“这可不是一句‘对不起’便能了了的。既然你意识到了,日后都听我的便是,不若从现在开始吧。”
呵。方才还疑惑,这会儿虞墨戈好似已经猜到自己的娇妻心思转到哪了。他耐心地擦了她最后一根手指,把巾帕扔回了盆里,慵然而笑。
“好啊,那你说说,我如何听你的。”
相处这么久,容嫣能不知道他这笑里的含义吗。于是起身挽住了他颈脖,蹭着他脸颊撒娇道:“只今儿随我便好,让我去陪孩子吧。”
就知道她打的是这个主意!虞墨戈佻笑,弯腰将妻子压了回去,看着妻子恳求的小脸,他忍不住啄了两口,哄道:“乖,往后我都听你的,但今儿不行。”说罢,褪去外衣一个翻身躺在了妻子身边,揽她入怀。
容嫣恼啊,他怎就不理解为母的心情,这两日她想孩子都快想疯了,回到家她连繁缕院都没回,直接去宁氏那把孩子接到了后院。守着他们连饭都没吃,喝水都舍不得错眼。即便孩子睡着了,她还在看着他们,若非虞墨戈回来怕她会一直看着他们到天亮。
可她同样不理解为夫的心。她病未愈,身子这么虚,他又哪里舍得她啊……
“还是好好歇歇吧。”虞墨戈抱着妻子,把人拢在怀里。
他怀里温热,必是着急一路骑马赶回来的,身上还带着些许尘土的味道。容嫣嗅着莫名地安心。她努力想装淡定,然真的可以吗?这两日她也吓坏了,她被困的地方可是皇宫,那可真是个吃人连骨头都不吐的地方,若是想让一个人消失,那便是真真切切地消失了,连理都没错说去。
在那她的命根本都不算命,即便自己被害了,连个冤都伸不得。
皇权之下,一切都是天经地义。
她曾经崇拜自己的夫君,然面对皇权,他也一样有无力的时候。这是现实,是这个时代的特征。伴君如伴虎,谁也不会侥幸一辈子,何况虞墨戈是如何周旋其中的,她不是没看到,太累了……
太累了……
夙愿已成,身上的担子卸下,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的那一刻,虞墨戈是真的感觉到累了。他心不在朝政,较之倒是驰骋沙场那种酣畅让他感受到快意。不过眼下不行了,那时他百战不殆是因为无所牵挂视死如归,但现在他有了牵挂,而且还是三个,他可是舍不得……
那么继续留在朝廷?虞墨戈哼笑。朝廷没有一劳永逸,他今儿解救了皇帝,明个便可安枕无忧?没那回事。想立足,那便要鞠躬尽瘁,不管为奸为忠,甚至是皇帝——
想到皇帝,虞墨戈更为感慨。他果然没看错人,陈湛不仅有为帝的贤德坚韧,更有为帝的精明和手段。
其实他早便看出了齐娀瑶的野心,与其说是齐娀瑶利用他,倒不若说是他利用齐娀瑶。在齐娀瑶面前他隐忍,恭恭敬敬一忍便是数年;不仅如此,他还能够接纳齐娀瑶的表侄女做皇后,最后为己所用。
对于揭发陈祐祯的案子,他非如此不可吗?他当真舍得放弃隐忍数年而谋来的皇位?他被人压迫太多年,对顶峰的渴望比任何人都强烈。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知道他根本不会失去这个皇位。
景帝无后,有资格继承皇位的只有他和陈泠,然荀党一倒,满朝都是支持他的臣子,陈泠抵得过他吗?所以这皇位,只能是他的。
他这么做,不但自主除去其父罪行被挖掘的隐患;更是在继位之初便博得了贤明之君的赞誉,开了个好头;而且轻松地除掉了企图将他当做傀儡的太后;最后,他帮了虞墨戈,也赢得了虞墨戈身后一众将领的支持。
他很聪明,他深知英国公府的感召力,深知赢得虞墨戈便是赢得了军事上的支撑。
所以,陈湛才是最后的赢家。
他赢了,是天下人之幸事,因得一世明君。但对虞墨戈并非如此了。
虞墨戈今日是他军事上的依靠,可能明日就会成为他权利上的忌惮。皇帝最怕的便是“功高震主”,即使虞墨戈没旁的意思,也免除不了日后皇帝对他的戒备。
他不怪陈湛,这是历朝历代的必然存在。
皇帝绝对没有选择,该做出选择是他自己……
虞墨戈看看怀里的人,还说自己不累,这会儿便已经睡着了。她撩拨着妻子的青丝绕在指尖,这感觉多好啊,还有比守着妻儿更美的吗?
前世的债已经还完了,他该还这辈子的。这辈子,他只欠她一人……
……
先帝的案子被揭开,陈祐祯贬为庶人,带着齐娀瑶和已经神志不大清明的邵氏离开了京城。荀正卿罪无可赦,斩首示众。至于夷灭九族的问题,虞墨戈尝试了,无果——
“法不容情,况且他何情之有。如此滔天大罪,连天子都未曾逃过,朕若开了他的恩,往后凭何来震慑臣民!”
陈湛如是说的。
虞墨戈承认,新帝说的没错。他也越发地认识到新帝断事果决,该狠的时候绝不会心软。这对朝廷也许是件好事,但虞墨戈觉得他不该留了,不管为了自己还是妻儿。于是在处理罢所有案件后,他上书请辞。
皇帝诚挚挽留,然虞墨戈意决,三去三往,终了严恪忱为他进言,陈湛无奈同意了……
是日,一身轻松的虞墨戈回府,他心情莫名地好,可一入门便瞧见妻子正抱着小宝愁眉苦脸,急得一脸苦水。
“小宝欺负你了?我替你收拾他!”
正愁找不找机会呢,虞墨戈挽袖便要去接孩子。瞧这架势容嫣吓了一跳,忙抱着孩子躲开了,对着丈夫嗔怒道:“胡说!他才多大,能欺负我吗!”说着,温柔地看着小宝恬然道:“我们小宝最乖了,对不对。”
小宝听母亲哄着,咧开小嘴嘻嘻笑。虞墨戈醋意上来,不高兴了。放下袖子哼道:“你就惯着吧,早晚有他气你的时候。”
“我们小宝才不气娘亲呢。”容嫣说罢,亲了小宝一口,小宝更高兴了,咧开的嘴口水都流出来了,眯着的小眼睛还不忘看看父亲,挑衅似的。
虞墨戈实在瞧不过他那得意样了,唤乳母来把孩子抱走,他拉着容嫣进了房间。
容嫣恼气,他坐在罗汉床上,把妻子抱在腿上哄着。问道:“到底因为什么不高兴了?”
“哎……”容嫣深叹了声,挽住丈夫的脖子无奈道:“纺织量越来越大,建染坊踹坊的事不能再拖了,我还得南下……”
“那便去啊。”虞墨戈道了声,说得好不轻巧。
容嫣瞥了他一眼,果然当爹的都不往心里去。“哪就那么容易,你撇下孩子是哪都能去,我可舍不得,这一走又不知要多久。”
虞墨戈笑了,道了句:“那便带着他们。”
呵,这说得更轻巧了!
“你可知带着他们有多麻烦,丫鬟,嬷嬷,乳母,大夫,婆子哪个少得了,和搬家也无异了!”
“那便搬吧。”
“哎——”容嫣推开丈夫,不悦地盯着他。“我好生与你商议,你偏逗弄我,不和你说了。”
容嫣推开他便要走,虞墨戈握紧了她腰不叫她动,依旧笑着。
“我没逗弄你啊,我说真的,那便搬去吧。”
“我搬去了,你怎么办?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了。”容嫣撅唇道。
虞墨戈看着她娇滴滴的樱唇,忍不住亲了一下,声音无限温柔道:“我随你一起去。往后,你走到哪我便跟到哪,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我保证言听计从。”
这话里有话啊!容嫣狐疑地打量他,眼神一瞟瞧见了他怀里明黄色的东西,问都没问径直掏了出来,果不其然,是份诏书。
他辞官了——
容嫣惊得直接从他怀里跳了出来。
“这……这,这以后……以后你如何……”她惊讶得嘴巴都不好使了。她直视他,只见他眸色纯澈得一望见底,容嫣从没见他笑得这般轻松过。
虞墨戈看着发愣的妻子,长臂一伸将她拉了回来,翻身压在了罗汉床上,捏着她尖尖的小下巴道了句“以后给你当账房啊……”说罢,俯身吻了下去。
一吻绵长,容嫣快透不过气,可她心底无比畅快。
怎能不畅快,不必担惊受怕,再不必分离,她企盼的那天终于到了……
“我负责赚钱养家,你负责貌美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