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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这样,这件事情朕就不在追究,即日起,你便跟宫中其他秀女一起学习礼仪规矩,退下吧。”皇上叹息道。
江皖南眉心一蹙,皇上是有意隐瞒,这是为什么那?都说这个皇上骄奢淫逸,已经无心朝政,跟几年前的皇帝简直判若两人,可是在江皖南看来,事实并非如此。总觉得皇上并没有传言中的那么不堪和骄奢,相反,确实败絮其外,难道,他已知大战各方势力错综盘踞,想要重振超纲并非易事,需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江皖南自知不能再问,就点了点头退出了养心殿,宫外候着的郝公公已经三魂吓走了气魄,整个人看到江皖南出来像是如获新生,他神神秘秘的细声问道:“江家小姐,皇上可还生气?”
“应是不生气了,郝公公放心,黄上让你带我去秀女宫。”江皖南恭敬的回答道。
“好好好……不生气就是好,我现在便随你去秀女宫,瑞妈妈啊在宫中好多年了,历届的秀女都是在她手上学规矩,学礼节,她啊刀子嘴豆腐心,江小姐日后见了她不要顶撞便是。”郝公公一边引路一边跟江皖南介绍道。
跟江慕珊将比,虽然江皖南并没有赠送他任何东西,可是他却愿意跟江皖南多说上两句,在宫中呆的时间久了,便是明白了其中的一些门道,再从在庆功宴上见到江皖南便觉得她龙眉凤目,又母仪天下的命格,现在就讨好她,以后才不至于在皇上退了位之后被奚落失宠,久居深宫,便是自然而然的学会了计谋算计。
“多谢郝公公提携。”江皖南笑道。
她跟着郝公公经过后花园,长廊转角,刚刚一转身,突然眼前滚过一个身影,随后传来了让人厌恶的笑声,身影急速而来,快要撞上江皖南,郝公公便一马当先的挡在前面拦了下来。那个黑影一细看,竟然十个人,撞在郝公公的身上后就倒在了地上,他的衣襟虽然质地名贵,可是却脏乱不堪,发髻凌乱已经好久未曾整理。
“哎呦,可是要小心一点啊。”郝公公嗔怪道。
身后的一群弱冠的男子跑了过来,咒骂道:“真是不搁打,给我们丢人。”
“皇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下手真是重了些。”
“没办法啊,谁让夫子便是这么教的,也怪我天资聪颖,学艺精湛,不像是这没用的东西……”四皇子一笑,突然爽朗的笑道:“哎呀,看我说的,怎么能说是没用的东西,毕竟也姓韩,即使是个奴婢生的,也于我等平起平坐。”
地上的男子不怒反笑,也不辩驳,更不恼羞成怒,他站起身来,扑了扑身上的尘土,一抬头。
电石火光间,江皖南瞪大了眼睛,她瞠目结舌的看着这张脸,心口像是被一块大石重击,也似是被灌了铅,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竟然动弹不得,只是双眼湿润红胀,硬生生要流出泪来……
是他,是他,真的是他!
“哎呀,四皇子,皇上今天可还念叨你来着,说是明日要听你对老庄的见解那,看四皇子神清气爽,定时准备妥当,可与皇上对答如流了。”郝公公一脸和善的笑道。
四皇子却心中一颤,猛然想起来父皇还曾定下了这样的约定,心中不禁慌乱起来,惶惶道:“哎呀,多谢郝公公提醒,本王还真要好好准备一番。走,快走。”
身后的皇子跟着一拍而散,迅速的离开,只剩下他还站在原地,看着远走的皇子,目光复杂。
郝公公叹了叹气,无奈的摇了摇头,走到男子身边,拍了拍他肩膀上的尘土,整理了他的衣襟柔声道:“九皇子,没事吧。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已经快到十年之期,太皇太后归期将至,到那时九皇子便不会在承受如此委屈了。”
男子面无表情,不卑不亢,似乎并没有因为被人撞见丑态而羞耻,也并没有因为郝公公的解围而感激,只是瞟了瞟身后泪眼朦胧定定看着他的女子有些疑惑,他的声音清凉如水,毫无情绪,也无波澜,看着江皖南突然有些异样的感觉,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淡然问道:“她是谁?”
“哦,江小姐还不过来拜见九皇子。”郝公公低声提醒道。
九皇子,真的是九皇子,就是这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她曾讲过他的笑,他的哭,他的生气,他的欣喜,他的温柔,他的残忍,他的绝情和不堪,她讲过他无数的样子,每一个表情都还烙印在心,不能忘记。可是她唯独没见过他这般落魄的样子。
杂乱不堪的发髻,多日无人打理,衣服更是破旧不堪,甚至磨开了洞,脚上的履更是不堪入目,活生生的像是一个无人问津的乞丐,怎么会是仪表堂堂的九皇子。
他当年虽不得宠,但也不及如此落魄。
江皖南不知道自己心中这种压抑的像是要死了一般的感觉究竟是什么滋味,她曾经想过无数次,此生再见到韩止戈她该如何面对,是不由分说的拔剑取他性命,还是按兵不动助他再夺皇位便欣然废了他,让他得此生一切,在如数抢了去,再或者问他一句,为何负她?
可是,当真的见到这张脸,见到了这个人,她竟然除了流泪,什么都做不了,动不了,说不了,甚至连想法都停止了,只是脑海中不停的播放着他的音容笑貌不知疲倦。
江皖南好恨自己,恨自己死的那么凄惨都是把他所赐,而现在,见到落魄的韩止戈,她竟然硬生生的心疼。
“江小姐?”见江皖南没有反应,郝公公加重了声音又一次尖声提醒道,江皖南只是泪如雨下,却丝毫没有动弹。
韩止戈倒是笑了,他的笑似是之前跟她讲情话那般好看,只是隐隐的多了一丝一毫的无奈,坎坷,和自嘲,他摆摆手道;“不用了。”
韩止战微笑着转身,他的身影单薄,好似比当年还要清瘦,他的眼睛中满是绝望,绝望到不争不费,只是被动的挨过日子,一天,一天,有一天……
仿佛只是看着这张脸,江皖南便是一下子体会了这些年来,这整整十八年来他韩止戈过得是什么日子,她心中的心疼波涛汹涌,甚至失去了理智,她都憎恨自己,憎恨自己,为何会有这么荒唐的念头,为何好像过去抱着他,好像跟他说,我原谅你了,我不怪你了……
看着韩止戈走远,江皖南突然向前追了两步,喊道:“韩止戈,我是江皖南,我是江皖南啊。”
韩止戈微蹙眉心,转过头来,他从未见女子哭的这么安静,却看起来这般伤心,他更不知道为何这个女子与他素未谋面却知晓他的名字。
“哎呀,我的大小姐啊,你怎么能直呼皇子名讳那?”郝公公跺着脚激动的问道,突然好想意识到了什么,小声的自言自语道:“她是怎么知道九皇子的名讳的?”
“恩。”韩止戈轻哼一声也算是做了回答。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只剩下江皖南心痛如割,她终于承认,她根本就没有自己想想的那般坚强,她原本以为她恨死了韩止戈,恨不得一见到他就将他千刀万剐,可是,终究骗不了自己的内心。
如若今天见他意气风发,气度不凡,兴许江皖南还会记得那痛不欲生的很,可是今日见他处处受制于人遭人排挤玩弄,竟猛然发现,原来,看他过得不好,竟然比恨他更加难熬。
“江小姐,你怎么会知道九皇子的名讳那?”郝公公不解的问道:“哎呀,我说姑娘啊,你哭什么那?一会见了瑞妈妈,她怕是又要骂我了。”
“江二小姐,咱家在这就多说一句,你啊若是能听进去自然好,若是听不进去,就当是咱家多事了,咱家自幼进宫服侍皇上,如今过半百,风风雨雨几十年,也是看得多了,听得多了,虽然九皇子受尽冷落,可是却不卑不亢,定非池中之物,如今太皇太后即日回宫,她当年最是喜欢这个孩子,太子之位尚未定夺,皇宫中形式瞬间万变,自然是什么人都不能得罪的,入宫啊,最怕的不是那些牙尖嘴利的主儿。而是闷不做声的人,其中难免有卧虎藏龙,断不能以貌取人,攀权附势。”
郝公公语重心长的说,江皖南心中难过,全当了耳旁风,她知道郝公公虽然是个太监,可是一生深得皇恩,也算是得了善终,即使皇宫中腥风血雨却终究片叶不沾身。
“好了,江姑娘,既然你不说,咱家也就不多事了。时辰不早了,我们走吧。”郝公公叹息道。
在郝公公的带领下,江皖南便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来到了秀女宫门口,宫门紧闭着,去能听见里边莺莺燕燕的笑声,和绝唱,在皇宫中,秀女的歌舞自然是占了很重的戏份,也是能否一朝飞上枝头最为看重的本领,能听到这赏心悦目的声音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郝公公差人通报了一声,不一会,宫门打开了,走出来一个气质如兰的妇人,虽然已经看得出上了年纪,却依旧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看着她的走姿,和眼神,便知道她就是教修女们规矩和礼仪的妈妈。
果然女子刚刚迎面走来,郝公公就一脸媚笑的喊道:“这不是瑞妈妈吗,真是要来要是俊俏了,咱家乍一看啊,都认不出来了那。”
“郝公公真是谬赞,我可不敢当。是什么风把你出来了。”瑞妈妈笑道。
“你看啊,我这有给你送来了个美人坯子,要是教好了规矩,日后的赏赐可是少不了的。”郝公公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