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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月颜似乎明白了她的心思,起身抚过她的脸颊,“凰儿,今日为娘为你披甲梳妆!”
镇国将军府门外人潮涌动热闹非凡,围观的人群将将军府门外的长街堵的水泄不通。
只见,一群战家家仆,身着战甲,正源源不断的将箱箱系着明黄大红绸缎的聘礼,从将军府抬出来,沿着将军府门外的街道依次摆放。
但凡有点眼力界儿的人都知道,就在不久前这些聘礼从整个大洛最尊贵的地方皇宫,由金甲禁卫军亲自护卫,浩浩荡荡的送到了将军府。
那场声势浩大堪比登基大典的下聘震惊朝野。
而今天,这些象征着天子恩典,需要世代祠堂供奉的天子恩典,竟然被这样扔到了大街上。
这可是诛九族的忤逆大罪,战家的人难道疯了不成。
人群中几个战家的旁支,此时吓得双腿打颤跪坐在地上,前几日他们还在为自己姓战而感概庆幸,现在只恨不得投胎重生,对皇室大不敬那是要株连九族满门抄斩的啊!
临街的醉仙居的二楼,轩辕玦靠窗而坐,一壶佳肴,一桌珍馐,看着楼下的人声鼎沸,一脸惬意。
“殿下,我们的暗桩已经部署好了……”青卓一身劲装抱拳回禀。
“既然都部署好了,那就坐下来陪我喝两杯!”轩辕玦笑着扬手道。
青卓一时感概,这些年几乎再没见殿下这样笑过,“是……殿下!”
“圣旨到……太子妃准备接旨……”传旨太监尖利的嗓音从长街的尽头传来折磨着每一个人的耳朵。
“太子妃?那不就是战小姐?”
“战小姐在将军府?”
“太子妃归省不是应该要有凤辇仪仗太子作陪吗?怎么没听说昨日有仪仗啊?”
“昨天?昨天太子妃不是皇陵祭坛上跟国师一起回宫了吗?”围观的人群小声的交谈猜测着。
太子妃竟然没有任何仪仗的情况下独自回了娘家,她难道不知道,只有被婆家休掉的出嫁女子才会只身回娘家吗?”
传旨的仪仗到门前的时候,战幽凰的信函刚好写完。
她不紧不慢的放下毛笔,拿开镇纸将奏折上未干的墨水吹干,才缓缓折叠好拿在手里。
转身对着曲微茫懒懒道:“曲叔,派两个人把我娘亲请出来吧,好戏要开场了。”
“圣旨到,太子妃接旨……”门外的太监不耐烦的宣了第二道。
这个战家的丑八怪,居然还端起架子来了,连圣旨都敢怠慢。
太子轩辕澈在马车里坐的不耐烦了,这个大胆的战幽凰,在祭坛上杀死韩紫鸢也就算了,她居然还丢下他堂堂太子,夜宿娘家,让他被其他皇子公主耻笑,被父皇教训。
如今还要在天下百姓面前拉下身份亲自请她回去。为了皇位这口气他就忍了,可她居然还敢给她摆架子,这个贱人,是可忍孰不可忍。轩辕澈抓起圣旨直接走下马车。
圣旨一出,门外的无论是随从官员还是围观百姓都纷纷下跪,高呼万岁。
临窗而坐的轩辕玦,优雅的饮了一杯,不禁低声赞叹,“好酒……”
一墙之隔的将军府内却依旧寂静无声,府内正中的演武场两边,战家家仆神色肃穆跪在地上。
正中央檀木的黑色长案上,整齐的摆放着战家祖先的牌位和与太子轩辕澈手中一模一样的明黄的圣旨。
一墙之隔的府门外,太子轩辕澈一下车,原本倨傲的脸在看到眼前的长街时神色大变。
白雪皑皑的十里长街上,沿街摆开十里红妆,皇家聘礼竟被这样弃若敝履,他皇室的颜面何存?轩辕澈握着圣旨的手青筋直跳。
他冷哼一声,抬脚走上镇国将军府的台阶,今日她战幽凰既然要自寻死路,那他就成全她。
随行的礼部侍郎史进吓得冷汗淋淋。战家如此藐视皇家,大逆不道,这可是要株连九族的大罪。她女儿史玉蝉是战家旁系的媳妇儿啊!让他怎么能不胆战心惊。
未等轩辕澈上台阶,史进一个箭步上前拉住太子。
“太子殿下,稍安勿躁,战家世代忠心,一门忠烈,这中间肯定有误会,您再等等,容老臣先进去再通传一下!”
轩辕澈想起昨夜金殿上皇上的话:“逆子,若你还想大洛四海升平国泰民安,若你还想继承朕的江山,你就别在此时再生动战家那个丫头的念头。
不管她生她死,只要她还是你的太子妃,哪怕你跪着都要把她给我请回来。就算他战家一门尽亡,单单战这个姓氏就能让天下百姓俯首信服。”
轩辕澈生生压下心头怒火,长袖一甩咬牙说:“那就有劳史大人再通传通传!”
史进连连称是,快走两步走上台阶,提脚正要跨进大门,看到府院内的摆设,脸色惊恐竟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那案几上赫然供奉的,哪一尊都让他无法站立。
战家祖先三百年前随先皇东征西战才有了大洛王朝。那可都是开国元勋,那些牌位别说是他,就算当今皇上来了都要停车下马祭拜。
而案几正中的明黄圣旨,他再熟悉不过,半月前还是他从皇上手里接过来宣进战府的,此时此刻,战家将它摆出来,到底想要干什么?
门外的众人看到史进这一跪一片哗然,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让堂堂大洛一品大员匍匐跪拜?
太子低了两个台阶,看不清里面的情形,被史进这一跪激的理智全无。
这将军府上下,除了依旧顶着个太子妃名头的战幽凰,能让史进下跪的还能有谁。
“战幽凰,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藐视皇恩,怠慢太子,你难道要造反不成?”
太子一个飞身冲进将军府,速度快的让一旁的史进来不及阻拦。
他一进门便看到案几上供奉的战家先祖牌位和赐婚圣旨,那些耳熟能详的名字,在他五岁进国学监读书的第一节云荒大洛纪年史中便知道了。
那些几乎伴随着整个大洛王朝历代兴衰的名字,就在下聘当日他还在战家祠堂中跪拜过。那一瞬间,他终于能够理解他的父皇昨夜那番话的含义。
“就算他战家一门尽亡,单单战这个姓氏就能让这大洛百姓俯首信服。”
眼前的场景让他进退两难。
作为大洛太子,皇位继承人他自然知道,面对眼前的一切他应当下跪,可他如今手持父皇的恩典圣旨,怎能下跪?
此时此刻,他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逼到这样进退两难的境地。
轩辕澈狠狠的瞪了一眼跪在门槛外的史进,牙齿咬的“咯咯”做响,生生的从门里退了出来。
“圣旨已到,战幽凰出来接旨!”轩辕澈看着前厅大开的房门以及门内火盆里烧的正旺的炭火,心头气血翻涌。
战幽凰你今日辱我,他日我定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幽凰一直坐在花厅内冷冷的看着门外的一切,轩辕澈,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她缓缓起身,带上头盔,像是一个出征的将军一般,慢慢走出大厅。
自她走出房门的那一刻起,所有的人都感受到一种一夫当关的悲壮。
银色的鲛人战甲,在日光中反射着令人胆寒的冷光。让人不禁联想到战场上的刀光剑影。
她半边银色面具的脸上神色决绝,单薄的身影竟然有一种铁血和刚烈的悲壮。
轩辕澈看着那个朝他走来的瘦小身影,竟然一时愣在当场,这是战幽凰?那个即使在新婚当夜被夫君和他的相好当面羞辱,除了哭泣连反抗都不敢的战幽凰?短短一日她怎会脱胎换骨般如同换了个人!这不可能!
幽凰走到案几前,点了一炷香,以男子之礼跪拜后,拿起桌上先前皇上赐婚的圣旨朝门外走去。
她一双静若深潭的黑眸紧紧的锁住太子轩辕澈,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轩辕澈能感受到她身上宣泄而出的杀气,那种灵魂战栗的恐惧让他竟然不自觉的朝后退去。
幽凰步步紧逼,连同史进也都连忙后退,两人一直退到了府门的台阶之下幽凰才停下脚步。
她站在镇国府门高高的台阶上,俯视众人,朗声道。
“我战家自先祖起追随大洛元祖,以上卫国家,下护黎民为己任,历代镇守边疆,屡破犯军保国家疆土,护百姓安居。
如今敌国犯境,我战家一门,父兄七人战死边疆,尸骨不全。都城内瘟疫肆虐,民不聊生我大洛帝都上至王族下至平民家家尽带白幡,白发人送黑发人。
作为战家儿女,我无法置国仇家恨于不顾,置家族责任于不管,躲在王宫高墙内苟且偷生安享富贵。
今日我战幽凰自愿请去太子妃之名,承父兄遗志出征南疆,还望陛下念在战家世代忠烈,我父兄血海深仇未报,成全幽凰。
幽凰感念皇上错爱赐战幽凰父女之缘,只怪幽凰福薄,忠孝难两全。若有来世再报皇恩。”
说罢,她朝着皇宫方向俯身叩首拜了三拜。
整个长街上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呆立当场。
自愿请去太子妃之名,女子自愿请出古今未有,更何况这夫君还是当朝太子。
战家如今即使十不存一,余下一门孤寡,这一身傲骨怕是整个大洛也难找出第二家。
一旁的太子更是一脸的难以置信,她竟敢自愿请出!她竟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