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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钉仔,你现在在电脑旁吗?”
“等等,你谁啊?”
阿钉网咖,戴着高度近视镜的男人咽下泡面,他空出手蹭干净镜片上的水雾,有些不确信地盯着通话联系人的名字:鸡哥。
原野?
不愧是兄弟,白锐刚找过自己又来一个原野。
原野以前的外号叫田鸡,因为他跳远厉害,后来大家玩熟了,觉得田鸡不好听,才又都改口叫的鸡哥。
手机那端传来的语气有些着急:“丁彭,你大爷的,说话!”
丁彭重新把手机放到耳边:“鸡哥啊,怎么是你,我在吃夜宵呢,出啥事儿啦?”
“你边上有人吗?”
“有啊,可不少,都在打游戏,网吧里能没人吗,我带你英雄联盟开黑呗。”
“开你个头,赶紧帮我查个东西。”
“又查东西?”
“什么又查东西?”
丁彭发觉自己说漏嘴,赶紧打住,白锐让自己不能将这事乱传的,就算是原野也不行。
一通交代后,丁彭站起身,他走到一个独立的房间,这里不仅是他的卧室同时也是办公室,桌上放着的电脑不简单,是他自己改装过的超级电脑。
噼里啪啦一阵键盘声响,过了好一会儿,他盯着屏幕震惊了,随后把嗓子压到最低:“卧槽······”
“怎么了?”原野忙问。
“这他妈是警方的系统啊,原野你想整老子呢,我不敢碰。”
吓得连称呼都改了口,他觉得原野和白锐大概是合计好了想要自己的命。
“那只是一个临时监测点,已经被黑客攻击过了,你试试能不能追踪到攻击的地址。”
“我哪儿有黑客厉害啊,鸡哥求求你就别抬举我了。”
原野在那头压低声音:“你他妈自己就是个黑客还敢给老子装!这可关系到海哥和南姐的安全,赶紧试试!”
那边愣了一瞬,“海哥和南姐?你说小蔷薇啊,等等,这意思是海哥也回虞市了?”
“有段日子了,哎呀你别给我废话,赶紧查,完事儿我再约你吃饭。”
又是吃饭,最近请自己吃饭的人也太多了,先是小缘的离别宴,接着是白锐的鸿门宴,现在又来个原野的答谢宴,看来吃饭不是件好事情。
丁彭把泡面盒子推到一边,别人他可以说不管就不管,但魏海月自己还真没办法拒绝。
查到地址后,原野立刻就赶了过去,数据指向一家快餐店,他楼上楼下溜了一圈,吃夜宵的客人很多,连个空座也没有。
他想了想,打算去找老板调监控,转身的时候没留意,一肘就撞上了送餐小妹的托盘,一盆豆腐汤撒掉一半,白花花的豆腐块掉地上砸得稀碎,像炸开的脑浆。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没烫着你吧?”那小妹下意识地扶了一下头上的工作帽,有些慌张。
原野皱了皱眉,糟心事还真是赶着趟来呢。
“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他抽了几张桌上的纸巾擦汤汁:“你们老板在吗?”
***
南蔷走到一边接完电话,回来的时候魏海月已经点上一根烟。
“你有心事。”
魏海月吐出烟圈,把剩下的大半截掐灭,扔进垃圾桶的烟灰箱里。
“你脸色不太好。”魏海月不回答。
“小桥出事了。”
男人眯了眯眼睛,“你花店里那个看起来憨憨的伙计?”
南蔷轻轻点了点头,“我现在得回去一趟,他好像伤得不轻。”
“好,我送你。”
两人原路返回,到了车上南蔷目视前方,眼珠却没有转动,她想事情走神,左手食指轻轻摩擦着大拇指盖,以至于连安全带也忘记。
魏海月不动声色瞥了一眼,弯过身子想去帮她扣好。
清新的香气萦绕在鼻尖,南蔷被男人这个举动惊回神,两人的呼吸都很轻浅,但心跳咚咚,是荷尔蒙的撞击。
若时光能就此停留······
魏海月却没继续动作,现在不是时候。
“你安全带忘系上了。”
他回身坐好,转动钥匙,车驶了出去。
***
花店门前除了陈焱的车,还停有一辆警车,南蔷碰了碰魏海月,两人心照不宣,他让她提前下车走过去。
就如同很多年前一样,魏海月目送着女孩走进学校,如今又目送着她进到花店。
白色镂花衬衣,浅蓝色牛仔裤,绑成马尾的长发荡在身后,路灯晕黄的光亮映在南蔷的身上,温柔宁静,极致的美好。
花店门口一个穿着黑色体恤的男人,身影在凑热闹的人群里一晃而过,魏海月注意到,眸中闪过一丝危险的神色。
“都让一让,警察办案,不要围观。”陈焱把人群疏散开,方便其他同事处理现场。
隔壁几个店铺的老板都是上了年纪的中年人,平日里南蔷虽不怎么和他们打交道,但隔壁邻舍的关系怎么都不会太差。
“哎哟,小姑娘家的店怎么了啊?”
“刚刚有人打架吧,好像有个男孩子受伤了。”
“是不是小桥受伤了?”
“啧啧啧,这可惨了,地上血淋淋的,也不知道严重不严重啊。”
“咱们这片已经好多年没出过事了吧。”
“那可不,也就十来年前吧,附近技校的孩子那时候还打打架,刀子棍子什么的可吓人了。现如今社会都是文明人,哪晓得还看得到这样的事情。”
南蔷一路听着热议,好不容易钻到店门口。
“阿南,你来了。”陈焱看了一眼南蔷走过来的方向,她不是从家里过来的。
南蔷点点头,“小桥怎么样了。”
“头部受伤,已经送医院了。”
叶明真听到声音从拐角处站起身,走近两人。
“看周围的痕迹,应该只是几个小混混打架斗殴。”
“小混混?怎么会牵扯上阳桥的。”
叶明真晃了晃手中的花枝,“花店拐个弯下去有一家桌球店,多走几步是垃圾回收桶。”
南蔷之前去过,自然知道那边有几个垃圾箱,但仍觉得惊讶,“这么晚了,你说小桥没回家,还去附近倒垃圾,然后就被打了?”
“看起来是这样,他的手机也被抢走了。”叶明真道。
南蔷看了看周围的情况:“这些玻璃渣子都在店门口,也许监控里会拍到些什么。”
魏海月把车停在一排空车后面,路边巨大的树影将他完美隐蔽,男人静静望着店门口偶尔现出身影的几个人,南蔷和他们看起来很相熟,陈焱,还有那个穿白衬衣的家伙······
他突然很好奇,这些年来自己不在她的身边,南蔷究竟做了些什么,是如何一个人熬过来的。
看完录像,花店里的三人都陷入了沉默,因为视频里除了前期的店内经营,从魏海月出现的那天起,所有的影像资料都被删除得干干净净。
有黑客入侵过电脑,抹去了那些原本的记录。
叶明真提醒:“还有之前拷下来的备份呢?”
南蔷动动鼠标,果然也没有了,黑客也不是傻子,自然会将自己想要抹去的痕迹都清理干净。
叶明真不死心,“我先前听说这个监控是远程连接到局里的?”
南蔷摇头,“没用的,谢阳桥出事虽然是在19:30以后,但黑客在这个时间前就已经将监控设备破坏,数据是无法正常传回到局里的。”
陈焱愤然,谢阳桥算来也是他手下的实习生,因为南蔷他才将男孩派过去照应,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他猛一捶桌子,齿间咬出一个名字,“是魏海月!”
南蔷看向他,只觉得对方不可理喻:“陈焱,你是警察,我们说话是要讲证据的。”
“证据?这些还不够吗,唯独他出现后的记录被清除,这难道还不够说明问题?”
“什么问题?他没有理由这样做。”
“我们拍到了他。”
南蔷觉得好笑,“陈焱,你是不是脑子糊涂了,这台电脑上虽然没有了关于魏海月的备份,但局里还有,黑客只是删除了这台电脑上的信息,破坏了今天晚上的证据,但在此之前的所有影像资料总局都是可以查到的。”
她缓了缓,呼出一口气,终于道,“我下午来过店里,那时候监控摄像还在工作,从下午到回到花店前的时间,我也一直是和魏海月在一起的,他没有时间动手。”
陈焱冷笑,“你们俩是去九中叙旧呢?”
“你什么意思?”南蔷皱眉,顿时她想到了什么,她的身上只有一样原本并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翻出来店里的钥匙,环扣上挂了一枚阳桥最近才给的小猫形饰品,南蔷几下拆开,是窃听器。
她将东西摊在陈焱眼前,谢阳桥那个孩子,自己能肯定他是没胆量这样做的,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她质问道:“陈队长,请问这是什么意思?”
陈焱知道南蔷必然是生气了,她生气的时候连自己的名字也不愿意叫,从陈焱变成陈队长容易,从陈队长变回陈焱却很难,自己最近却又总在惹恼她。
可魏海月又何尝不是时时令自己心烦。
但他仍想为自己辩解,“毕竟你现在身份特殊。”
“身份特殊?怎么个特殊法。我倒不知道,自己的行踪什么时候需要向你汇报了,陈-队-长。”
一字一句,南蔷压抑着心中的难受,她原本以为他们是很好的合作伙伴,即使不是,还有多年的同学情谊不是吗?
“魏海月现在是我们的重点怀疑对象,你大晚上和他出去,叫我怎么放心。”陈焱不想和她争,语气放低了些。
“是吗,那真是要谢谢你了。不过陈队长,我的私事以后希望你还是不要费心了,即便是工作内容,怎么做也是我的事情,你不是我的上级领导,无权对我的所作所为进行干涉,我也没有必要对你做出任何的解释和汇报。”
“南蔷······”
叶明真见势不对,连忙打岔,“哎哟,你们俩别吵了,可以理解,可以理解,关心则乱,关心则乱嘛,你们俩都先听我一句成吗?”
“你说——”
“你说——”
所幸,两人对待工作还是认真而专注的,只要不再提到那个男人,一切都好说。
“我刚刚在附近看过了,除了沾上血液的碎酒瓶已经带回局里检验,周围能测出的痕迹中,其实有一枚足印属于咱们的老熟人。”
南蔷盯着叶明真不敢问。
“魏海月身边的原野。”
原野很喜欢穿回力牌的帆布鞋,而且他的腿在念书的时候打架受过伤,平时不太看得出来,但左脚施力不如右脚重。两只脚落地不平衡,留下的足印自然就和普通人不一般,再加上鞋印,叶明真的结论根本不用被第二人质疑。
“也许他只是恰好经过······”
“不排除这个可能,所以一切都还要等酒瓶上的检验结果出来,才能下最后结论。”
陈焱接到电话,是医院打来的,谢阳桥被砸脑袋出现了暂时性昏迷,现在已经醒转过来。现场的证据已经提取得差不多,陈焱没有了继续留在花店的必要,而且眼下他和南蔷之前突然的尴尬,选择离开才是最好的结果。
“南蔷,叶明真,我先去趟医院。”
叶明真摆摆手,南蔷不理人,他叹口气径直出了店门。
等陈焱走后,叶明真掏出烟盒,他没有打算对南蔷隐瞒,自己的直觉一向不错,他觉得这个女人虽然和魏海月有联系,但应该值得信任。
“这是田晓甜的发夹。”南蔷认出来。
“你见过?”
“嗯,我见过她和田队的合照,那时候的晓甜就别着这枚发夹,不过,你是从哪儿找到的?”
“田琛家里,他家有个密室。”
“什么?”南蔷不敢相信,“那还有别的发现吗,只有这一枚发夹?”
“当时······陈焱来了,我看天色不早,屋子目前是一对小情侣住着,想着不方便继续调查,我就和他一起先离开了。
南蔷听出些不对劲,“你的意思是,陈焱还不知道这件事?你瞒下了他,为什么。”
叶明真想了一下,或许也觉得这个理由有些可笑,“他对你的态度,不,或者说他对魏海月的态度,我不太喜欢。”
“你······”
叶明真抄着手靠在旋梯的扶手上,带着丝自嘲。
“你知道,我在青市调查了魏海月很久,但是一无所获。老实说,每次我都以为能捉住些蛛丝马迹,可事实证明,一切不过都是我的妄想。在例会上我最后说的那句其实也并非全是玩笑,我们做警察的是靠证据说话,既然没有证据,那么这罪名定不下来,我是否就可以认定对方无罪呢?”
南蔷有些动容,最初对叶明真不好的印象倒是改观了不少:“你相信魏海月吗?”
叶明真神色有一瞬的游离,“我不知道,要么他真的没有做过,要么他就是一位极其出色的对手,我的师父曾经告诉我,无论再高明的罪犯,只要他出现在犯罪现场,人类不是机器,总会留下属于自己独有的痕迹的。”
“所以他没有做过。”
“这话,你,我,任何一个身为警察的人都不能断言,即使在最近的事情上魏海月没有动过手,那么以前呢?”
以前,以前魏海月在大四被警校开除,档案被记上那样不光彩的一笔,他怎么会和道上的人扯上联系,南蔷到现在也想不明白。
等一切散场,叶明真也离开了,南蔷一个人默默关上店门,她站在街口,风从四面而来,在这春夜竟透出一股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