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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出门吗?”
魏海月从衣柜里拎出个大包,又从另一个柜子里掏出一串小布偶,粉色的猴子,灰色的大象,长颈鹿,跳跳虎,小白兔,唐老鸭······应有尽有。
“小野,过来帮我一下。”他捏住袋子的两边,让原野帮忙把拉链拉上。
“这是······”原野不好开口问,这一袋子应该不是给南姐的。
以前他们小时候给南蔷庆生,一人买了一堆小玩偶,但她看起来不太高兴,事后才从魏海月的口中知道,南姐不喜欢这些小布偶,她嫌摆在家里懒得收拾。
“去看你干妈。”
哦,对,喜欢这些娃娃的女性,原野也就认识这么一个,海哥的亲妈,自己的干妈。
“哥,那我用不用再······”
“不用,我就说有一半是你送的,保管她开心。”
“昂,干妈还真是少女心满满的哈。”
魏海月把东西收拾好,又从钱包里摸出一张银行卡,想了想拉开拉链也一块儿放了进去,反正她收拾娃娃的时候肯定能看见。
“对了小野,你上次说想叫丁彭他们一起吃个饭是吧?”
“昂,我也没联系别人,就上次找钉仔帮忙,我听他的口气挺想见你的。”
“成吧,回头找个时间,叫上白锐,和尚,猴子他们一起,我请客。”
“白锐啊!好些年没见着他们了,都在虞市?”原野有些兴奋,他们几兄弟自毕业就各奔东西,自己是没别处去,魏海月待自己就像亲哥一样,所以他便一直跟着他。
“白三少在的,其他几个再联系吧,我先出门了。”
原野送到门口,魏海月进了电梯他才想起来,扯着嗓子喊:“哥,别忘了替我跟干妈问好啊!”
***
谢海清的家住在柳坪区,魏海月前两天把车子送去做养护,只能开原野的小车出去。
半路上加了一次油,到小区的时候正赶上饭点。
他把大包拎下车,旧小区没电梯,只得一层一层往上爬。
挨家挨户的厨房里传来菜香,这种感觉令人怀念,但自己事先没通知,也不知道谢海清女士有没有煮多的饭菜。
他敲门,听到屋子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独具特色的尾音让人忍不住发笑。
唱戏似的。
“谁啊?”
门被推开,“怎么也不应声儿啊······”
魏海月盯着眼前的女人无奈笑:“你儿子,还能有谁。”
谢海清表情一惊,眨了眨眼,像是不敢确信,这个时候跑回来,该不会又是惹了什么事吧。
“你怎么回来了?”
“我不能回来?万一你在家整什么幺蛾子,我得回来看看你啊。”
谢海清舔了舔嘴唇有些尴尬,“你鬼扯什么,吃饭没?”
魏海月伸手捏她的脸道:“没吃呢,打算来蹭饭的,你不邀请我进去?”
“哦,那你进来吧。”
不对劲,怎么这样冷淡。
魏海月把手上的拎包放在沙发边上,故意走到厨房洗手,顺便把房间扫视了一圈。
餐桌上准备了三四道菜,神奇的是还摆了两副碗筷。
“你吃这么多啊,谢女士?”
“怎,怎么,不行啊?”
“行啊,那这碗筷······”
“那不是给你准备的嘛!”
“哦,你还会神机妙算了啊?提前就知道我要来。”
谢海清吃瘪不说话了。
“哎哟,瞧你这表情,我又没怪你什么。既然你请了客人,我就长话短说吧,有个问题,我一直想找你确认一下。”
“什么哦?”谢海清嘟着嘴。
“以前我小时候也没见你出去工作,咱们家哪儿来的那么多钱呀?”
“存款啊!”
“谢女士,你儿子是念过警校的,希望你乖乖的不要撒谎啊!是不是,我爸······”
魏海月这句话说得很慢,眼睛一直紧盯着谢海清,注意着她细小的表情,跟审嫌犯一样。
“你爸?你爸早死了。”谢海清将他打断,把脸撇向一边,眼眶有些微微泛红。
男人叹气,自己话还没说完呢,她这样急着打断,分明就是心虚。
这个老阿姨哦,真是单纯得像孩子一样。
他还想继续,门口又传来了敲门声。
“诶,老阿姨,你的客人来了。”
谢海清抹抹眼睛嗔他一眼,泪水瞬间就收了回去。
老把戏,魏海月不想干涉母亲的社交,他等在一边准备趁开门就先离开。
门外站着的竟是个形容可怖的男人,他的右眼被一块白纱布蒙了起来,布面凹陷证明底下没有眼珠。脸上明显修饰过,但仍没能遮住皮肤上那些横七竖八宛如蜈蚣的伤痕,这是一张被毁掉原貌的脸。
魏海月的脚步顿住,回头去看母亲,神色严肃,这谢女士现在居然敢乱交朋友了啊。
谢海清知道儿子在质问自己,她倒也不觉得慌张:“你别拿那种眼神瞅我,我可没把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往家里面带啊,这是你爸以前在青市的老朋友,以前你念警校,还是人家帮的忙呢。”
魏海月的眉头皱了起来。
原来就是他,自己还让白锐查那人底细,他倒自己送上门来了,只是这人究竟什么来头······
“您是?”
“阙南中,你考大学那会儿,咱们联系过的。”
“怎么证明?”
阙南中的一只独眼流露出赞赏,这小子警惕性很高嘛。
“当时选大学的时候你不是还犹豫着,想跟那位小女友一起去别的城市,但人家没答应嘛。”
魏海月放下暂时的警惕,这件事,确实只有当初在背后帮助自己的那个人才知晓。
“哟,儿子,敢情你当初还被人家拒绝过啊?”谢海清方才被魏海月呛话,眼下自然不愿意放过机会损回去。
阙南中也是第一次见识到这对母子的相处方式,他作为外人说不尴尬是不可能的:“那个,海清,你要不先吃饭吧,我有些事想同小海聊聊。”
小海,魏海月心里一暖,这世上除了父亲这是第三个人这样称呼自己。
两个男人走到卧室,把门关牢,有些话是不好叫谢海清听去的。
“阙叔叔,我们家以前刚搬来虞市那会儿,你有给我妈打过钱吗?”
“没有,怎么了?”
不是他,魏海月暗中思索,难道爸爸还有别的旧友,还是说······
“也没什么,我妈不是说你一直在帮助咱们家嘛,我怕给你添了不少的麻烦。”
阙南中盯着眼前的魏海月沉默了半晌:“小海,我听说你在青市好像因为一批毒品进过局子,你介不介意跟我聊聊?”
魏海月没想到对方会问自己这个,他答得坦诚:“这件事其实与我无关,那批毒品我也不清楚是什么情况,听说原本是青市黑帮老大的东西,后来不知怎么的就被人掉了包。”
“那你有听说现在落在谁的手里了吗?”
魏海月摇头:“还没有确切的消息,我听说的是被人运到了虞市,否则我也不会这么快就回来了。”
“没错,那批货有一部分确实就在虞市,而且现在应该就在蓝正峰的手上。”
魏海月面不改色:“你怎么会知道?”
阙南中却笑:“我当初有能耐送你进警校,自然就有能耐打听到这点消息,只是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呢?”
“什么怎么办?”魏海月的神色里闪过一瞬的犹疑。
“你的卧底任务。是选择没有名分地继续,还是叛变呢?”
“你!”魏海月原本放松的心情瞬间紧张起来,他盯着眼前露出诡笑的男人声音几近颤抖:“你究竟是谁!”
***
北岸区,九洞,曲水码头。
几个工人正在搬运货物,一旁的集装箱上坐了一位身形佝偻的布衫老人。
他手里抓着一柄烟杆,塞了烟叶末子往里灌,火星一点,时不时拿嘴凑在烟嘴上狠嘬两口,喷出一股味道浓郁的烟云。
工人中有人闻了出来,这是上了年份的旱烟叶。
“欸,兄弟,这老头什么身份,怎么穿成这个模样,但是看起来好像又不大好惹?”
“别瞎打听,快干活吧。”
码头上的工人不少,但闲谈的不多,他们几乎都默默搬运着身上的货物,只盼着工作结束能领到一笔不菲的佣金,来来去去像一群听话的蚂蚁。
然而这些货箱里都有什么,没人会去关心。
滚滚江水拍打着桥墩,江石,岸堤,却不会影响到集装箱上老人悠游自在的闲情。
直到一辆黑色的轿车驶入了他的视线。
不像是开错地方,这车是冲着曲水码头来的,他从箱子上跳了下来。
魏海月坐在车中辨别着方向,这里的布置比起几年前已经有了些变化,但大致方向他还是认得的。
冷不防的,一个身影突然从堆叠的箱子后闪了出来,是一个头发花白,驼背,并且目带凶光的蓝衫老头。
魏海月踩下刹车,老头提着烟袋朝挡风玻璃上敲了敲。
“干什么的?”这声音如同发锈的齿轮,让人听了浑身不舒服。
拿烟袋的那只手上缠了几圈星月菩提,下面坠了一枚小小的八卦,魏海月想起蓝青提到过的那位岳父。
车窗降下,魏海月歪着身子朝车外的老人道:“曲老先生,我是来找蓝青的。”
蓝青早几年前因为犯事改了名字,如今叫做蓝正峰,这里没几个人知晓他的真名,曲老头眼睛眯了眯,认定魏海月应是女婿的故人。
“我给蓝青打过电话,他让我来码头找他。”
蓝青此时在库房和几个小子打牌,老头扯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让开了道路,朝某个方向指了指:“他在三号库房,你去吧。”
库房外有人守门,左右各一个,魏海月下了车走上前去。
“什么人?”守门人相互交换了个眼神。
“魏海月。我要见你们老大。”
想必蓝青是提前吩咐过,两个少年听了名字就立马放了行。
库房里灯光昏暗,乱七八糟放着些杂物,从深处传来几声咒骂和嬉笑,吵吵嚷嚷的,人不少。
魏海月循着声音走进去,出现在眼前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两个少年跪在地上,两张背牢牢靠紧拼成一面人肉小桌,四肢被东西南北四方端坐的人踩在脚下,他们脸上的表情证明了此刻的痛苦,却不敢吭哼一声。
“哟,蓝老大这是玩的什么新游戏?”
蓝青看过来,朝地上吐出瓜子皮,一边将手中的扑克扔在了两个跪着的少年身上。
“呀!魏兄弟!来来来,正打牌呢,一起玩一把?”
魏海月笑了一声,“不了,最近手气不太好。”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倒不知道呢。”
“有一阵了。”
他走近捡把竹椅子坐下,像是随口问道:“这俩小孩犯了什么错,膝盖都烂了,跪了不少时间了吧?”
“不多,从昨晚到现在,还不足一天呢,怎么算多。”
魏海月对地上的少年没有兴趣,开门见山:“我最近得到个消息,有人说青市的那批货现在在你手上,真的假的?”
蓝青一听这话就来气,脚上用力,踩得少年的五指胀开,指甲盖也跟着翻起来,渗出不少血珠,两只手的皮肤一片淤青。
“你消息倒是灵通,不过很可惜,我也被骗了,那批货有问题。”
“有问题?什么意思?”魏海月摆出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你也觉得没问题是吧,我当初也是和你一样的想法,从青市孙老大手下偷来的东西,怎么就能出了漏子呢。”
蓝青一脚把地上的两人踢翻,“站起来,给咱们海哥好好说道说道。”
两个少年哪里还站得住,但蓝青不会放过他们,下巴一扬,示意身边站着的几个小弟将他们拖起来。
魏海月这才看清,方才两人低着头瞧不出模样,现在被拉到吊灯下一照,两个少年不知遭了怎样的折磨,脸上血肉迷糊,已经看不出人样。
魏海月眸色动了动,嘴里吐出的话仍是无所谓的语气,“你这下手可不轻啊,别给打死了。”说着看好戏一般站起身来,捏开了一个少年的嘴角。
那孩子先前挨打,但蓝青不许他们哼声,也就一直咬紧牙关。此时被人架着身子,全身脱力,魏海月一动作哪里还忍得住,哇啦一声,鲜血就从嘴里喷了出来,还顺带滚落出几颗碎牙。
蓝青眼神阴鸷,抬腿又是一脚,“你他妈血往哪儿喷啊!快给海哥道歉!”
那孩子经魏海月一捏,嘴里的污血全吐了出来,倒是舒服了不少。
“对,对不起海哥,我,不该往您身上吐。”
魏海月拿手掸了掸身上的血水,腥味扑面,不一会儿就在面料上浸透开了。
一张脸上阴晴不定:“算了,一件衣服而已,还是说说那批货究竟什么情况吧。”
码头门口。
年轻的男孩刚准备把货车开进大门,坐在后排的男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停一下。”
男孩不解,仍照做了:“九叔,该进去了,不然会误了时辰。”
那男人眼睛盯着那道佝偻的身影消失在集装箱后:“曲爷今天不是说会去工厂那边吗,怎么来这儿了?”
男孩啊了一声:“听说蓝老大的朋友要来,曲爷问了名字,这才临时打算来码头的。”
“哦?什么朋友,是蓝正峰的兄弟吗?”
“这就不清楚了,我只听说叫魏什么月的。”
男人的脸上没有表情,“既然有客人在,那我就不进去了,你进去取了货单就出来吧,别说我也在车上,老大不知道我今天会过来。”
男孩立马会意,九叔虽说是曲爷眼下最亲近的手下,不过到底还是有几分忌惮的,何况九叔这样子,确实不方便见人。
“晓得了,那我拿了单子就出来,您在车上等我。”
待男孩下了车,被称作九叔的男人从兜里摸出一只手机,短信箱里又多了一条短信,他也不点进去看,直接选择了删除。
这个家伙,还真是固执。他想了想,干脆把对方的号码加入了黑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