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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山林是凉爽的,不过,蚊虫也很多。
秦栀整个人裹在披风里,脸也被遮住,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不过即便如此,也仍旧能听得到蚊虫不甘心的攻击,它们在所有人的四周转悠着,发出扰人的声音来。
鹰机和甲字卫能够做到直接忽略它们,而且他们身上带着独特的防蚊物品,那些小动物也只是在他们四周转悠,却不敢靠的太近。
秦栀和乔姬站在一起,立于较高的山巅之上瞧着下头,尤其这两日有月亮,所以她们俩也不至于成了睁眼瞎,还是能看得到山下的事物的。
一棵较大的树上,吊着一具不成形的尸体,那就是柴廷南。
甲字卫把她从地下挖出来,她身上的衣服大部分都被烧毁了。烧焦的衣服和皮肉粘在一起,脖子又断了一半,所以整个人看起来真的是有些惨不忍睹。
这种尸体,甲字卫也是做了一番整理,最起码把她的脑袋好好地安在了脖子上,不会让它随时的掉下来。
然后,用绳子把她的尸体有技巧的缠住,最后吊在了树上。
乍一看,她就好像是上吊自杀似得,但绳子又是一层一层勒在了她身上,看起来特别像个粽子。
只不过,这个粽子难看了点儿,而且已经开始散发出奇异的气味儿了。
一些人如同夜莺一般的待在四周的山上,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反倒是一些鸟儿积聚在树木之间,不时的发出一些吵闹声。
“如果柴廷南的尸体真的有那么重要的话,他们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的想要把她带回去。”乔姬抓着遮在脸上的兜帽,一边低声道。
“那就看柴文烈会怎么想了。这个人的心理我倒是不敢说的太清楚,但公冶峥说他们兄妹俩一路走来经历了万种艰辛,感情自是不同寻常。当然了,如果真有我所想的那种感情的话,他一定会不惜一切。说不定,会把他也引来,顺便给他的妹妹报仇。”尽管于自己来说有些危险,可这也的确算是个绝佳的机会了。
“把他引来?那可得做好准备,他可不是一般人。”乔姬想了想,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儿。凭萧四禾的功夫和他对上都没讨到一点便宜差点没命,更何况她们这些没武功的。
“他的确是很危险,不过,你不能还没战斗时就心生退怯,这样只会越来越怕。他武功再高,最终也是肉体凡胎,又没有三头六臂,并不能达到让人十分惧怕的程度。想要杀了柴文烈,需要高强的武功,同时也需要细致周密的计划,最好一计套着一计,让他即便躲过了一劫,也躲不过第二劫。”当然了,这种事情嘴上说说是很容易,其实如果计划起来,是很麻烦的。
乔姬听着,也不由得深吸口气,虽说如此,但她还是觉得想要杀柴文烈没那么简单。关键是对上他便是生死之分,不似公冶峥,秦栀够了解他,可以根据他的脾性用以周旋和应对。
夜越来越深,天上的月亮也显得越来越亮。其实,柴廷南的尸体挂在那儿,但凡明眼人,都会知道这事儿不简单,如果想要将她的尸体抢回去,必须得多加考虑才行。
其实今日之事也算是个测试,秦栀就想知道,柴廷南的尸体,到底有没有那么重要。
事实是,如秦栀所想,柴廷南的尸体真的很重要,后半夜的时候,便有人出现了。
他们如同长了翅膀的飞鹰,但又悄无声息的,若是用人的眼睛,想要抓住他们并不容易。但这林中有鸟儿,很容易便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它们也发出了刺耳的鸣叫声来,好像在通知着什么。
甲字卫和鹰机也迅速的警惕起来,开始关注下方的动静。秦栀本来和乔姬靠着坐在一起,昏昏欲睡,鸟儿叫起来,她们俩便迅速的站了起来。
山下,随着鸟儿的鸣叫,一些嘁哧咔嚓的声音响起,然后便是沉重的闷响,好像有什么东西砸在了土地里一样,在这寂静的夜里特别的响亮。
秦栀笑了一声,随后看向乔姬,“明明知道是陷阱,还要冲过来,柴廷南的尸体,真的很有吸引力。”的确是她之前的想法太局限,根本没有料到这一层。
其实如果再想想之前的话,倒是早就有端倪。天机甲之前的掌管人死在了他处,天机甲曾想把他的尸骨收回来,但是几次都没成。
这些人,对这种事挺看重的,是她忽略了。
很快的,甲字卫和鹰机便下了山,他们的速度要更快,简直就像是被丝线吊着放下去的。
“走吧,咱们也下去看看,看看这次有几个不要命的家伙进来了。”乔姬很好奇,明知事情不简单,他们居然还能如飞蛾扑火一般,真是让她大开眼界。说不定是领了什么死命令,不把尸体带回去,他们的脑袋就别想要了。
两个人往山下走,她们的速度自是比不上甲字卫和鹰机,待得她们俩走下来,山下已经平静了。
山下,那吊着柴廷南尸体的周围,都是陷阱。这些陷阱并非他们挖的,而是之前柴廷南做的。
用他们挖出来的陷阱,来给他们自己人做最后的埋骨之地,也算挖得其所了。
这下面,鹰机填了些新的东西,所以,但凡掉下去的人,就都别想活着了。
走近,秦栀和乔姬看下去,借着月光,能看得到陷阱下的人扭曲的躺着,一些东西从他们的身体穿过,空气中都飘着一股血的气味儿。
这里距离柴廷南的尸体不过百米,但是,这些陷阱就是分界线,想要接近,就必须得越过这些陷阱。
之前,这些地道挖的很宽,所以想要跃过去很困难。当然了,如果真的跃过去,那么还有第二道关卡在等着。
看了几眼,秦栀便收回了视线,她现在的心态较之以前要好得多,看见这些血流成河的尸体,不会再生出一些无用的感觉来。道不同不相为谋,这句话是有道理的。
甲字卫和鹰机配合,将这陷阱恢复原状。
一顿折腾,天都快亮了。秦栀和乔姬看着他们弄完,然后便离开了。
只留下一部分人守在这里,待得时辰到了,再换人。
今日的测试十分成功,守株待兔这种事情谁说不能成功,对于这个时代一些疯狂的人,还是很有效果的。
返回城里,太阳都从天边跳了出来。享受了一番夜里清凉,太阳出来了,热气便蒸腾了起来,秦栀解下身上的披风,但没什么作用。
朝着府衙的方向走,后面的甲字卫和鹰机紧紧跟随,尽管眼下看起来并没有任何的危险,但他们仍旧步步紧跟,不敢放松。
终于回到了府衙,秦栀和乔姬都不由得晃动脖子,这一晚折腾的,虽说俩人什么都没做,可是却觉得很累。
她去了山上,一夜未归,而元极没有去找她。那么可能只有一个,就是他也有事,很大的可能是出城了。
并不担心,秦栀与乔姬穿过前府走回住处,然后便分开了。
秦栀要沐浴洗澡,负责伺候的丫鬟便开始准备。
她们的速度很快,热水准备好,询问是否需要服侍。
秦栀摇摇头,她只是想泡一会儿,在山上一夜,太疲乏了。
脱了衣服,她直接进了浴桶,身体被热水浸泡,那些疲乏好像都随着热水缓缓的消散了。
闭上眼睛,她整个人沉进水里,热水盖在头顶,一切都远去了。
在水里泡到几乎要窒息时,她才浮出来,抬手把脸上的水抹掉,下一刻她的动作却一顿。
身体稍稍的再沉进水中几分,她猛地转头看向后窗处,明明紧闭的窗子,下方却露了一个洞。
盯着那个洞,虽是不大,但有那么一瞬间,秦栀十分确定有一颗眼珠子就在那个洞的后方,正在盯着她。
一股凉意顺着后颈窜上来,身上的汗毛都炸了起来。再次往水里沉了沉,她深吸口气,“来人。”
一直候在门外的丫鬟听到她的声音,便快速的进来了。
“秦小姐,需要奴婢做什么?”两个丫鬟,脚步很快。
“帮我洗一下头发,快一些,我要出去。”视线还在后窗上,但是那破开的洞外已空空如也,没有人了。
闻言,两个丫鬟立即开始,为秦栀清洗头发。
不过两刻钟,秦栀便从浴桶里出来了。穿好了衣服,散着潮湿的长发,她缓步的走到后窗边缘。
看着窗子下方的那个小洞,她的面色也不是很好。
动手把窗子打开,她微微倾身看向窗外,这房子后面种植的香草。
虽说没有什么特殊的香味儿,但是叶子很好看,南方很常见的绿植,而且能驱蚊虫,大都喜欢种植在居住的院落里。
看着地上那两掌宽的香草草坪,果然有香草被踩踏的痕迹,明显是个脚印儿。
视线缓缓向外,看向香草草坪之外的地方,都是碎石子,也留存不住脚印了。
再次观察那个脚印,大半个身体都探出了窗子,她抬手虚空的量了量,掌握了最基本的尺寸。
挺拔的身影在这时走进房间,似乎元极每次都能很准确的找到秦栀在哪儿,无论她是在那小宅院,还是在这府衙。
走进来,便瞧见了那个趴在后窗半个身子都探出去的人,他绕过正在收拾浴桶的丫鬟,径直的走向那个人。
站在她身后,元极微微倾身也往外看了看,“找什么呢?”
忽然有人发声,秦栀吓了一跳,直起身体,托着窗子的手一滑,那窗子随即便落了下来。
元极的手更快的过去,撑住了掉下来的窗子,“毛毛躁躁,发生什么事儿了?”
看着眼前的人,秦栀上下的看了他一通,“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是刚刚。”他回来了,便来找她了。他知道她这一夜都做了什么,所以,必须得亲眼看到她无恙才行。
秦栀微微颌首,视线落在了他的脚下,观察着他的靴子。
她行为很怪异,元极放下窗子,一边抬手挑起她的下颌,“看什么呢?”
顺着他的力道看向他,秦栀笑笑,“我以为是你在偷看我洗澡。”
“偷看你洗澡?”一听这话,元极的脸色随即就变了。她那句话的前言他根本就没听,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后头的那句上了。
“这个。”给他看那窗子上的小洞,她可没胡说八道。
元极面色极差,看了一眼那窗子上破开的洞,他转身便离开了。
瞧他那一副要杀人的样子,秦栀叹口气,她话还没说完呢。
借给这府里下人几个胆子也未必敢来看她洗澡,这事儿,怕是另有隐情。
很快的,诸多的甲字卫汇聚在主卧四周,府里的下人也尽数被控制了起来,声势浩大。
待在房间里都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秦栀想了想,随后将长发挽起来,也走出了房间。
但凡男性,均被控制,连府尹都闻风而至,不知出了什么大事儿。
元极的面色差的可以,他平时就冷漠的不近人,让人不敢多看他一眼。如今,更是吓人的很。
那些被控制起来的小厮战战兢兢,毕竟谁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甲字卫得到了元极的默许,开始一个一个的逼问。他们身上本就带着一股杀气,盛气凌人之下,更是让人不由自主的气弱三分。
瞧着他们,秦栀的视线缓缓地落在了那些小厮的脚上。逐一而过,她的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
“怎么了这是?”乔姬听到动静,也过来了,她也刚刚洗完澡,头发还是湿的。
看向她,秦栀没有说话,随后举步朝着元极走了过去。
“其实,不用这么大张旗鼓,也能找到他。”面对着他,秦栀小声道。
垂眸看着她,元极的脸上真的是罩了一层寒霜,“哪个人?我非得把他的眼睛挖出来不可。”
看他那样子,秦栀却不禁弯起眉眼,“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再挖也不迟。他应该不是专门来看我洗澡的,怕是另有目的。叫甲字卫把人都遣散了吧,我告诉你是哪个,叫甲字卫监视他。”
元极的眸子漆黑而布满了冷色,“你知道是谁?”
“他在后窗下留了一个脚印,我粗略测量了一下脚印的尺寸,根据脚的尺寸就能估测出此人的身高,根据脚印的深浅,能知道他的体重。我刚刚已经找到那个人了,不用一一盘查了。”正是因为她看出是哪个人,所以才觉得事情不简单。
闻言,元极显然是有些不太理解,她是怎么根据一个脚印儿而分析出这些来的。他不明白,但看着她的眼睛,又莫名的很相信她。
给了甲字卫一个眼神儿,他们便立即停了,然后将那些小厮都遣散了。
如此莫名其妙,府里的小厮边走边议论,鬼知道这些住在府里的大人物是发了什么疯。
转身去跟甲字卫交代,具体是哪一个人,他们各自交接了一下,便立即离开了一个人。
走回来,她微微歪头看着他,“走吧,我详细的跟你说说我的发现。”
拖着他回了房间,秦栀缓步的走向后窗,指着那个洞,她笑着摇摇头,“以这个角度,是根本看不见浴桶里的我,最多看到的就是我的头而已。你先别顾着生气,你这样子好像我被非礼了似得。”
“不管他看没看见,那对招子是别想要了。”元极开口,淡漠的声音渗着诸多的冷厉,他说到做到。
秦栀点点头,“随你。我想说的是,我刚刚看了看那个人,他绝对不是个小厮。这府里的小厮多做重活累活,双手和身形多有变化,但他明显不是,可能还有些拳脚功夫。估计就是个奸细,类似于天机甲之中埋在敌方深处的最普通的那种细作。根据眼下的情况,如果是大月宫的探子,他们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窥探你我,关注更多的是公冶峥的死活。所以,这个奸细有很大的可能来自玄衡阁。正好,我昨天挖出了柴廷南的尸体,又把她吊在了她之前挖陷阱的山上。杀她的人是我和公冶峥,挖她尸体做陷阱的是我,我想,我大概已经上了玄衡阁为柴廷南报仇的名单了。”将事情牵扯在一起,答案也就出来了,其实很简单。
“将这府里有问题的人都揪出来,日后你就待在这儿吧,不要离开。”元极想了想,决定用最笨拙和最保险的方式来保护她。
“你这个想法不太明智,而且有些被动。之前是柴文烈牵着我们的鼻子走,一直都在他的设计之下挣扎。但这次,我觉得可以再次引他出洞。当然了,我们得做出重大的取舍来,公冶峥,怕是要还他自由了。”如同之前所想,在公冶峥神庆还有柴文烈之中做出选择来,柴文烈是头敌。
“与他合作?我更想杀了他。”说起公冶峥,元极的面色并没有任何的好转。与他合作,除非他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