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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家大少爷斜她一眼,“平素夸你聪明,怎的这会儿犯起傻了?”
曹夫人一怔。
她哪里犯傻了?
纳兰明玉嗔瞪了曹家大少爷一眼,提醒曹夫人,“槿姐儿是帝师府的外孙女。”
曹夫人一拍脑门,“是我犯傻了。”
当年,帝师府为了纳兰二小姐敢冒天下之大不违,公然挑衅天威。如今,自然是站在他该站的地方。
只是……
“靖王……”曹夫人心思转了千百回,终是将自己的猜测吞了下去。
曹家大少爷好笑的看着她,“可真是出息了,在大哥面前也要这么谨言慎行?裘家……不过一个没落小世家,水这么深?”
面上虽笑着,眸底却有了凉意。
曹夫人心下一咯噔,想说什么,曹家大少爷轻轻的拖长了声音,“嗯?”
“大哥!”曹夫人无奈,耷拉下脑袋,“我错了。”
曹家大少爷笑,“说说,想说什么?还有……裘家出什么幺蛾子了?”
“我是想说,靖王……无外戚,无内臣,无势力,无银钱,想在定国侯府支持的祁王与丞相府支持的闲王这两人的夹缝中夺嫡,有可能吗?”
曹家大少爷眉头皱了皱,旋即揉了揉脑门,“把你嫁进裘家真是……”
“相公!”纳兰明玉轻轻拍了他一下,“怎么说话呢?”
曹家大少爷抬手,手指虚空点了点曹夫人,“你瞧瞧她现在……没嫁人前那点机灵劲都没了,居然能问出这样的问题。”
曹夫人脸皮有些发热,无措的叫了声,“嫂子。”
“好了,别听你大哥胡说。我们知道的也不比你早。”纳兰明玉笑着对曹夫人道,“是大姐先前让人捎了信回家,靖王……得了盛文帝的扶持,表面培养了一批文臣,暗地里结识了不少武将,官员的级别虽然参差不齐,却也算有了自己的势力。没外戚这点在盛文帝眼中反而成了他的优势。至于你说的没银钱……”
纳兰明玉笑了笑,“听说过第一锅吗?”
曹夫人心底惊骇,靖王竟然真的得了盛文帝的扶持,听到纳兰明玉问话,连忙点头,“夏启不少城镇都有,听说……”
“很赚钱。”
曹夫人不明所以,“大嫂的意思是这第一锅是靖王爷的……”
纳兰明玉笑着摇头。
曹夫人微愣。
曹家大少爷就又叹了一口气,纳兰明玉白了他一眼,曹家大少爷想说什么,只得打住,恨铁不成钢的瞪了曹夫人一眼。
曹夫人:我真的不知道哇,好想哭。
“是槿姐儿。”
纳兰明玉无奈的摇摇头,“幕后东家是槿姐儿,靖王妃占了三成。”
曹夫人愕然,“这主意是槿姐儿出的,是为靖王爷搂钱的钱袋子?”
“何止是钱袋子,根本就是一个聚宝盆。”曹家大少爷笑着斜了曹夫人一眼,“倒还不算钝的彻底。”
曹夫人嗫嚅,“大哥,你别笑话我了。”
纳兰明玉瞪了曹家大少爷一眼,才笑着道,“明月姐姐已经见过槿姐儿了,二伯他们看到槿姐儿长成这样,开心的不得了……”
曹夫人也点头,“有纳兰二小姐那样才气、容貌都堪称绝代的女子,萧王爷又是夏启第一战神王,他们生出来的女儿怎会是平凡人?”
想到自己竟然慧眼识珠,毫不迟疑的认了槿姐儿当义女,心里就说不出的激动和兴奋。
这会儿说起她的好话,更是脑子都不用过,神色间更流露出一股与有荣焉。
看的曹家大少爷一阵无语,伸手团了个纸团丢过去,如幼时那般砸在她发顶之上。
“大哥!”曹夫人一下炸毛了,腾的一下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头上的步摇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她听到声响又反应过来,看了曹家大少爷一眼,向纳兰明玉委屈道,“大嫂……”
纳兰明玉见过几次他们三姐弟相处,知道自家夫君向来疼爱这个庶出的妹妹,当初裘家的亲事,就是夫君看着裘家有老太爷坐镇,裘家老大一家又不是多有本事的,想着以曹夫人的手段能婉转裘家,才应了这样一门亲事。
小姑嫁入裘家后,曹家又背后扶持,为姑爷拉拢资源,将他送上为官之路。
只是,姑爷这个人……
纳兰明玉笑了笑,“打回去吧!”
曹夫人,“……”
你们夫妻狠!
……
曹家大少爷与纳兰明玉带着阿满去了京都,从京都转道回陕西。
曹夫人也依依不舍的送走了两个儿子,与县太爷说好,再过一个月,他们也回去一趟裘家,县太爷明年任期满,他们得回裘家做些准备。
最起码,不能让大房坏事儿!
曹夫人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有把槿姐儿的身份告诉县太爷,她不是信不过他,她是信不过裘家那些人。
她告诉县太爷,县太爷肯定会告诉裘家老爷子,裘家老爷子虽然清明,对自己的老妻却知无不言,那老婆子若是知道……
曹夫人嗤笑一声。
那差不多天下人都知道了。
但曹夫人还是挑了一些能说的说了,得让县太爷有点心理准备不是。
可她千算万算,也没想到,裘家老太太与裘家大房竟然因为她两个儿子的只言片语,不要脸的打上了槿姐儿铺子的主意!
“好不要脸!”
曹夫人将信一把拍在桌子上,气的胸脯上下起伏。
“夫人,怎么了?”嬷嬷端了茶水递过去。
曹夫人气的闭上了眼睛,将手中的信递给嬷嬷,“你瞧瞧,他们裘家这是非要自己作死!竟然惦记上槿姐儿的铺子了?你说,这人怎么就不能花点心思在正路上?整日里想着这些歪门邪道!礼义廉耻都不要了……”
“夫人,小声点。”嬷嬷探头看了外面一眼,朝外间的婢女摆了摆手,清了人,才接了信在明亮的窗下看起来,看到一般,眉头就紧紧拧在了一起,等把整封信看完,不觉一头黑线,脸也跟着阴沉了。
“裘家行事……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章法了。”
曹夫人冷笑,“他们家什么时候有过规矩章法?做出这等觊觎他人财产,妄图抢夺霸占的事情,简直……令人发指!”
“许是破落太久,那些世家风范都被银子消磨了。”嬷嬷无奈劝道。
“嬷嬷。”曹夫人气的脸色都变了,“你别再为他们找借口了,他们哪还有一点世家的烦,稍微有点规矩的贫家人都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儿……”
“老爷!”
两人正说话间,廊下传来丫鬟有些惊慌的高声叫喊。
嬷嬷拍了拍曹夫人的手,想把信收起来,被曹夫人一把抓过,拍在桌子上,“让他看,他们裘家人既然敢做,不能让我一个人受气,老爷也该知道!”
见曹夫人动了震怒,嬷嬷忙开口劝,“夫人,你这……”嬷嬷还没劝完,县太爷已经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看到曹夫人一脸怒容,不由诧异,望向一旁的嬷嬷,“夫人这是怎么了?”
“没事,夫人有些苦寒……”
“老爷,家里来信了。儿子寄的。”曹夫人一双眼扫了眼桌子上的信,身子却没动,也没见礼,声音里竭力压制着怒火,淡声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老爷看看,给我支个招。”
县太爷的脸色微微一变,笑着道,“我瞧瞧,咱们儿子给夫人出什么难题了?夫人都解不了的难题,为夫怕是……”
县太爷的话因看到信上的内容而戛然而止!
他一目十行看完,脸色铁青。
曹夫人瞧见他的脸色,心里又痛快又难过。
痛快这样的恶心事是他的家人干的,难过的是她竟然在这样的家里当儿媳妇。
曹夫人深吸一口气,淡淡道,“老爷,这事怎么办?咱们是听老太太和大房的话让槿姐儿把铺子交给他们打理,还是……”
“夫人……”县太爷头疼的揉了揉额头,“这事是娘和大哥大嫂他们不对,我这就写信回去告诉爹一声,让爹管一管这事儿。苏三姑娘虽是咱们认下的义女,她的私产却不是咱们裘家的,娘肯定又被大哥大嫂他们撺掇了,你知道的,娘一向耳根子软,她没有什么恶意的……”
曹夫人眼神一冷,想要说什么狠话,被嬷嬷拦住。
嬷嬷福了一身,“老爷,老奴说句不该说的话。”
县太爷虚扶,“嬷嬷是长辈,不必如此,快请说。”
“咱们老太太心肠好,这是大家伙都知道的,可这种事情一而再再而三……”嬷嬷抬头飞快的扫了县太爷一眼,“说句大不敬的话,如今老太爷还在,若……到时,老太太被人一直这么撺掇……”
嬷嬷没有说完的话很明显。
老太爷在,还有人压着老太太。老太爷死了,老太太又是这么一个耳根子软,听人撺掇就找茬的人,只怕,裘家二房要跟在裘家大房后面一直擦屁股了。
县太爷被嬷嬷这两句话说的,脸色阴晴不定。
好半晌,他才长出一口气,朝嬷嬷作了一揖,“嬷嬷说的是,我会在信中与父亲说及此事的,大房若再不知悔改,我会提出分家的。”
说罢,又看了眼曹夫人,可怜道,“夫人,让你受委屈了,为夫惭愧……”
曹夫人抿了抿唇,声音有些淡,“老爷不用这么说,大嫂一向看我不顺眼,我是知道的,她这是给我添堵呢,与老爷无关。”
县太爷作揖求饶,嬷嬷皱眉给曹夫人使眼色,曹夫人忍了忍,扶起县太爷,“老爷这是做甚?咱们夫妻这么些年,你还不知道我吗?”
县太爷又哄劝了几句,曹夫人给了笑脸,他才转身出门去了书房。
信中,将大房撺掇老太太,向曹夫人要他们义女私产的事说了,让老爷子看着怎么处理。
写好信,县太爷看了又看,想了半晌,把分家一事提了提,先试探一下老爷子的态度。
老爷子接到信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这么不要脸的事怎么会是一向清高自傲的妻子做的?
等到跟妻子确认无疑后,勃然大怒,立刻将老大叫进了书房,狠狠骂了一通,让他管好自己的儿媳妇,再有这种不要脸的事传到他耳中,为了裘家基业,他会立刻将他们大房撵出裘家。
裘家老大吓的不轻,转头回去就告诫了自己媳妇。
可魏氏怕吗?
她不怕。
她有个亲堂姑给她撑腰,老二一家奈她何?
想把他们撵出去,也得看老太太愿意不愿意,老太太不愿意,老二两口子憋屈死,也别想得逞!
敢毁她男人的前程,她就搅的他们二房永无宁日!
裘家老大哪想到自己媳妇会这么想,等魏氏把一家子都搅和的没有安生日子过的时候,已经晚了。
魏氏转头就把二房告状,老太爷警告大房,二房还威胁老爷子要分家的事说给老太太听了,老太太知道后,与老爷子大吵了一架。
又迁怒二房的两个孩子,大冬天的让二人在冰天雪地里罚跪。
老太爷知道时,两人已经在院子里跪了两个时辰,气的一口气没上来,撅了过去。
醒来时,让人去喊两个少爷起来。
老太太陪着小心过来伺候他,被他一把甩开。
管家为难的看了老太太又看老爷子,老爷子大发雷霆,管家才如实道,“二少爷……发了高烧……”
“啊!”
老太爷的身子晃了晃,“三少爷呢!我的永晟呢?说!”
老管家又看了老太太一眼,垂下了头,“老太爷,三少爷受不住寒冷……晕死过去了!”
老太爷张口喷出一嘴血,大手拍着床沿,脸色刷白,“大夫呢?还不赶紧去请大夫!”
“老头子你别急,大夫已经过去了,没事了……”老太太也吓坏了,忙安抚道。
老太爷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推开她,扶了老管家下床,“我去看看他们。”
“老头子,你身子不好,在屋里养着,他们都是年轻人,身强体壮的,不会有事的……”老太太支棱着手,想扶老太爷,老太爷却看都不看她一眼,扶着老管家出了房间,出了院子,直奔两个孙子的院子。
大夫刚把手从三少爷手腕上拿下来,皱着眉头问一旁的书童,“你们少爷这是……大冷的天去城外赏雪了?”
书童红着眼,正要说话,看到老太爷,忙哽咽着叫了一声,“老太爷……”
“大夫,我孙子怎么样?”
大夫起身,行了礼,摇头道,“冻伤了,我不是行家,只能感觉出身体损伤严重,怕没有十年八年调养不过来……”
“什么!”
老太爷脸色骤变。
老太太紧赶慢赶,走进来刚好听到这么一句,吓的身子一软,往地上瘫去,被丫鬟扶住才勉强稳住了身子,“怎么会?只是跪了几个时辰……”
“跪了几个时辰?”大夫一愣,旋即,脸色大变,指挥书童,“快,快把二少爷、三少爷的裤子脱了,我要看看他们的腿!这么冷的天,别说在外面几个时辰,就是半个时辰都吃不消!两位少爷都是正长身体的年纪,怎么能让他们跪在大雪地里?万一冻伤了膝盖,那双腿就完了,以后怕是一辈子都不能站起来了……”
闻言,老太太两眼一翻,撅了过去。
丫鬟婆子一阵惊呼。
老太爷脸色白的瘆人,想走到床边,手脚都不听自己使唤了。
两个书童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大夫跺脚,“磨蹭什么呢?还不赶紧的,再晚可是要出大事的……”
东平府谁不知道,裘家一门全靠二房支撑门户,二房的两位少爷文武双全,是在陕西大儒,他们的外祖曹家长到十岁才回本家。
他虽然不知道两位少爷为什么被罚跪,却知道两位少爷如果真废了,裘家,也就止步到二老爷这一代了。
两个书童连连应声,腿脚抖着爬到了床边,脱了二少爷与三少爷的棉裤。
大夫一看膝盖上黑紫的一大团,手轻轻探上去,只一触及便收回,神色猛的沉下去。
老太爷忙问,“怎么样?”
大夫回头,朝老太爷摇了摇头,“除非华佗在世,神医出手,否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