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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6万般皆是命
圣女脸色一沉。
右长老转身回头,就见大殿门口处逆光走进几人,为首的正是他们下一任的圣女曲云。
曲云走上前,看了眼右长老,微一颔首,抬头望着面沉如水的圣女,轻唤了一声,“阿娘……”
“来人,把曲云给本圣女抓起来!”
圣女一声令下,殿内立刻涌进几个南疆士兵,应令朝曲云走过去。
右长老眉头一紧,想开口说什么,看到圣女阴沉的脸色,无奈垂下了头。
曲云原地未动,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扬声道,“阿娘,我回来是因为这封信,阿娘若看过信还执意要抓我,我无话可说。”
“你又玩什么把戏?”圣女冷着脸,扫了眼她手中的信,不屑一顾。
曲云面色冷清,举着手中的信,淡声道,“阿娘看后便知。”
圣女狐疑的看着她,母女对峙半晌,圣女终松了口,“来人,把信拿上来。”
伺候在圣女身边的侍女立刻上前取了信,快步拿给圣女。
圣女接过信,冷冷的看了曲云一眼,“你最好别在我跟前耍花招,否则……”
她威胁的话因余光扫到的内容而戛然而止,“……曲容安,孟川人士,享年三十一岁,盛文十九年殁。”
她不敢置信的瞪着那句话,似要把信纸看穿,旋即,霍然抬头瞪着曲云。
曲云的双眸平静如水,“父亲离开南疆后终身未娶,郁郁而终……”
“你……胡说八道!”
圣女的手有些抖,出口的呵斥里藏着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颤音。她急不可耐的低头去看信纸上的内容,一目十行,眼神转的飞快,却一个字都不舍得落下,直到看到信的末尾,“……曲家人言,曲容安自南疆回来便郁郁寡欢,先后拒绝父母、亲人所提亲事,说他已有妻子,要等妻子来团聚,谁知,这一等就是十几年,直到他相思成疾命不久矣,依然不肯透露半分对方的消息……临死前,曲容安拒绝曲家过继侄子继承香火,宁愿孤身离世,一生未娶,身边无儿无女,郁郁而终……”
“这不可能……”
圣女有些茫然的抬起头,视线慌乱的在大殿内左右乱转,似乎想找谁确认,找了一圈却没找到人,颓然的望向曲云,双眸惊慌而恐惧,重复着口中的那句话,“这不可能……”
“阿娘,父亲这一辈子只爱过你一个人,他的妻子是你,你与他之间从未有过第三人,所谓的父亲抛下阿娘转回家乡又娶妻生子,过着快活日子的话都是假的!都是……阿奶哄骗阿娘的谎话啊!阿娘……阿爹他……一直在等你去找他,等了你十几年……”曲云红了眼。
“住口!”圣女厉喝一声,将信纸摔在地上,重重的踩了几脚,似乎不解恨又跳起来胡乱的踩着,一边踩一边尖声道,“阿娘明明说他吃不了我们南疆的苦,怕我缠着他,所以才不告而别……那些信,分明是他亲笔写给我的,他说他又成亲了,他说他妻子怀了第一个孩子,是个男孩儿,能为他们曲家传宗接代……这才是真的!曲容安他还活的好好的,他跟他的妻子儿女活的快快乐乐的……他是个抛弃妻子的陈世美,他是个罪无可赦的恶人,他……他怎么可能已经死了?!绝不可能!”
圣女踩信纸的画面有些孩子气,可众人瞧着她灰白的脸色,听着她近乎灭顶恐惧的嘶吼,又忍不住心酸的别开头。
曲云眼眶盈泪,心痛不已,“阿娘……”
右长老早在曲云开口说她父亲郁郁而终时便变了脸色,这会儿瞧见圣女的模样,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苏木槿敏锐的看了他一眼,右长老身子一僵,有些心虚的躲开苏木槿的目光。
苏木槿蹙了蹙眉,扫了圣女一眼,嘴巴张了张,又闭上。
见苏木槿没有吭声,右长老悄悄抹了把额头的汗,暗暗吐了一口气。
“曲容安!”
高位之上,圣女突然一声尖锐的喊叫,下一刻,张嘴喷出一口鲜血,身子一软,往地上瘫去。
曲云惊呼一声,“阿娘!”
……
苏木槿松开圣女的手腕,站起身,曲云忙问,“长安县主,我阿娘怎么样了?”
“急怒攻心,郁结于心,你阿娘这些年的日子怕是不好过……”苏木槿看了眼圣女,摇了摇头,对曲云道,“你说的对,你阿娘……对你父亲一直念念不忘,哪怕她以为你父亲背叛了他们的爱情,也没想过忘记他,这才走了极端……”
曲云点头,“阿娘与我一样,是个可怜人……”
“我去开药,等你阿娘醒来,你劝着她一些,我担心……”苏木槿轻叹一声,看着曲云,“……你阿娘解了多年的心结,乍听你父亲去世的消息,会想不开……”
曲云脸色一白,神色凝重的点头,“你放心,我会好好劝她的。”
苏木槿握了握她的手,“你自己的身体也不好,注意休息。”
曲云朝她笑了笑,“好。”
苏木槿叫了娜朵儿跟她一块儿出去开药抓药煮药,留下寝室内的空间给她们母女。
寝室的大门刚关上,圣女就睁开了眼睛,眼神复杂的望着背对她站在窗前的女儿。这是她与曲容安的女儿,她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下的珍宝,有着曲容安一般好看的五官,有着与她一般像海水一样微蓝的瞳眸……
她当年也是渴望女儿的出生的啊,渴望她能随心所欲,快活一生。
可这个想法,随着阿娘递到她手中关于曲容安的信,随着那些信的内容,慢慢消散。
她开始看不得女儿那张像极了曲容安的脸,看不得她一日比一日强大,甚至听不得别人在她跟前说女儿的好……
生怕,她自己生的女儿像曲容安一样,背叛自己,留她一个人在这泥沼里越陷越深……
她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啊?!
圣女闭了闭眼,一串泪水从眼中滑落。
怕女儿突然转身看到,她忙抬手擦掉,曲云余光扫到,故做没看见,停了好一会儿,见圣女神情平和了,才转过身,装作才发现她醒了,“阿娘,你醒了?”
圣女嗯了一声,想要坐起身,曲云快步走过去,扶起她坐好,倒了一杯水端过去,“阿娘喝口水。”
圣女接过去,看了她一眼,张了几次嘴,却都没说出话。
母女俩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坐下来好好说过话,一个像浑身扎满了刺的刺猬,恨不得将身边所有的人都扎伤;一个自生自灭惯了,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打破局面。
母女一坐一站,许久,圣女才叹了一口气,“云儿,你帮阿娘找长安县主来,阿娘有话想问她。”
曲云点头,“阿娘稍等。”
圣女看着女儿离去的背影,几次想开口说声对不起,却都没有勇气。
苏木槿很快端了药进来,圣女也不问,接过一饮而尽。
苏木槿笑着看她,“圣女不怕我在药中下毒?”
圣女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似乎想扯出一个笑,却没成功,“长安县主若想要我的命,又何须救我。坐吧,我有事想问你……”
“圣女是想问那封信吧?”苏木槿顺了条圆杌,坐在床边,笑声道,“信是栾家人写的,栾家是皇商,行事小心,知道自家子孙喜欢上了南疆姑娘,就找人来南疆查姑娘的底细,圣女别恼,栾家人来查正是因为想结这门亲,不然会直接来人将栾子徵带走,不让他们两人再见面……”
见圣女脸色微愠,苏木槿忙解释了一句,解释到一半,突然想起圣女与曲容安的悲剧,便停了解释,心中一叹,“栾家查出圣女当年与曲容安的事,派人去了趟曲家,得知了其中的曲折,察觉到你们二人之间可能有什么误会,便修书一封,寄到了我手中……”
“误会?”圣女凉凉一笑,神情已不复下午在圣女大殿的激动,反多了几分嘲弄,“万般皆是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