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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之内,瞬间一静。
那宫人似没想到陈思源会这么直接问她这个问题,甚至没有仔细问她下药的细节,一时有些愣住。
陈思源逼近一步,眼神冷厉,周身散发的冷冽肃杀又哪里是平日里那个空有本事,却不善言辞的文弱之辈。
楚元翎已气的面色铁青,一双手在袖子里底下来回攥了无数次,恨不得生吞活吃了眼前的顺天府尹!
“说!”
陈思源一声喝,换来宫人激烈的反应,她猛的垂下头,“是萃玉宫,萃玉宫的敏芳姑姑,是她亲手给我的!”
此言一出,大殿之内又是一阵死一般的寂静。
齐贤妃!
齐家!
楚元翎不敢置信的瞪着那宫人,再去瞧明显已知晓实情的陈思源,心中那股愤怒几乎要喷涌而出!
苏木槿,肯定又是她搞的鬼!
这个贱人,是想害死他吗?!
害死他,对她有什么好处!
对她有什么好处?
她借他的口逼的父皇点头彻查萧家案,真相大白,势必父子离心,再假以时日,父皇身边多了几个皇子,重新教导出来的定是个个顺心如意,那到时候他的位置能在哪?
他的太子之位还能保住吗?!
楚元翎忍不住心底的猜疑,瞪着陈思源的眸子恨不得化身利刃,一刀结果了他。
可惜,他的眼神再如刀剑,此刻在这太极殿上,但着文武百官的面也不敢真的放肆!
陈思源也丝毫没有将他杀人的目光放在眼里,听了宫人的回话,点了点头,“齐贤妃已死,她身边的嬷嬷宫女皆已伏法,你可还有人证?!”
“有!”
宫人抬头,指着与她相隔了一个太监跪着的另一个宫装打扮的老婆子,“她,当年是敏芳姑姑的心腹,事后几次都是她与我联络。”
“好,将你所说的话,写在纸上,画押按手印。”陈思源淡声道。
宫人应了一声,双膝挪动到一旁。
袁青不知何时回了太极殿,听到画押按手印的话,摆手让小太监去准备,不过片刻便送到了陈思源身边,那宫人接了,老老实实的写经过,画押按手印。
陈思源与袁青的视线遥遥相望一瞬,略微点头致意后收回。
然后,目光落在宫人指认的老婆子身上,“齐家如何参与到谋夺萧王爷兵权一事中的?”
老婆子身子一抖,颤巍巍抬起头,“回大人,老奴只是个传话的,并没有害……”
“你若有动手,你觉得齐家会留你在浣衣局一呆十几年?”陈思源冷声道。
老婆子萎靡,半晌,才道,“敏芳姑姑是娘娘的贴身大丫鬟,与娘娘情谊深厚,也得老侯爷另眼相待,老奴跟在敏芳姑姑身边伺候,偶然听他们聊天,知道老侯爷……当年老侯爷还只是个将军……娘娘忌惮皇后,老侯爷忌惮萧家父子,二……二老爷就说一不做二不休,没了萧家,齐家就能出头了……老奴知道了不敢声张,只做不知晓,后来还是被敏芳姑姑察觉了,她几次找老奴谈心,老奴老子娘一大家子都在齐家,断断是不敢反抗的,便只得听她差遣……”
“有一次,她出宫采买,回来见了娘娘后,就出去了,老奴见她发钗歪了,想要去提醒,追了一路都没见着人……回来后,整个人面色也不好看,而且那支发钗不见了!”
老婆子抬头,浑浊的双眼看着陈思源,喃喃道,“那发钗是娘娘赏的,单花心那一颗珍珠就值百两,更遑论那发钗上围着花心那一圈全是珍奇罕见的粉紫色的珍珠,可是千金也难求的……”
她说到这,侧眸看了眼先前招认下药的那个宫人。
那宫人察觉到她的目光,瑟缩了一下,白着脸道,“我……我没有见……”
陈思源微蹙眉,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所以,你并没有亲眼看见齐敏芳把药给宫人?”
老婆子摇头,“老奴只记得那支发钗,姑姑出去一趟回来就没了,连着几天神经一直紧绷着,一点小事就发脾气,直到萧王爷出事,姑姑虽然面色惶惶,但气色却慢慢好了,我也是那会儿,被姑姑挑了个错,撵去浣衣局的。”
陈思源了然了,所以这支发钗还真的是重点。
他转眸去看宫人,“从实招来,还能免一死。”
宫人瑟瑟发抖,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我没有办法,我不是故意要害萧王爷的,是敏芳姑姑告诉我,只是一些提兴致的药,能助酒性,我眼馋那发钗……”
陈思源闭了闭眼,“照实写,若再有一句隐瞒、遗漏,罪加一等!”
说罢,也不去管宫人发抖的模样,径直看着老婆子与宫人中间那位太监,“你是倒酒的。”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太监抖了抖,“奴才与另外一位宫女,她……她在事后就投井了。”
投井?
这里面多少水分,有几人不知的?!
陈思源没有半分犹豫,转过身,没有什么心理负担道,“请皇上宣皇后娘娘,微臣想当面问一问,宴会后这宫女怎么投井的?为何投井?!”
“皇后清幽,你若有本事请的她来,随你的便。”盛文帝冷冷的出声,对一回来就偏帮了陈思源一把的袁青,满身的戾气。
陈思源根本不在意,他礼数做足,听了盛文帝应允,便朝袁公公颔首,“还请袁公公着人走一趟。”
袁青颔首,径直去吩咐太监。
盛文帝的脸色更冷了。
太监得了吩咐,狂奔跑去荣坤宫。
大殿之内,因为新出现的齐家人插手萧家父子一案,让文武百官都有些惶惶然。
刑部尚书与大理寺黄大人,一脸懵逼,面面相觑。
顶着盛文帝难看的脸色,刑部尚书挪着小碎步凑到陈思源跟前,压低声音耳语,“陈大人,你这是哪出?怎么还有齐家人掺和进来?不是只有周家跟……那谁吗?”
“大人不必着急,稍等片刻,真相马上就会大白于天下了。”陈思源抿着唇,一身冷峻。
刑部尚书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瞧见气的脸皮狰狞的楚元翎,咽了口口水,将话吞了回去。
完了。
这陈思源果然不是太子殿下的人,不然,哪能这么坑自家主子的?!
那他是谁的人?!
与他有同样困惑的人不少,但更多的人却认为陈思源如此行事是与太子殿下提前商议好的,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谁也不知道,楚元翎这会儿已经快要气炸了!
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又牵扯了齐家!
周家有了,齐家有了,所以这就是周、齐两家联手蛊惑父皇,让父皇下手除掉萧家父子的真相?!
不得不说,林夕颜这些年的调教,还是有些用处的。
楚元翎的猜测,几乎真相了。
没过多久,萧皇后来了,身后还缀着一条尾巴——云嫔。
云嫔扮作了宫女的模样,低垂着头,盛文帝的目光一直放在萧皇后身上,满朝文武没见过云嫔娘娘,竟让她蒙混了过去。
萧皇后进太极殿,文武百官齐叩首,“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
萧皇后面无表情,甚至没有扫那些文武百官一眼,视线直接落在那些人证身上,最后,才看向陈思源,略颔首,“陈大人。”
“皇后娘娘。”陈思源行礼,“劳烦皇后娘娘跑一趟,是微臣有事打扰……”
“来的路上,太监已经说过了。陈大人想知道当年那个投井宫女的死亡真相……”萧皇后抬眼瞟了眼台阶之上的盛文帝,眸内满是讥讽,“……是他杀后,伪装的投井自杀。”
陈思源毫不避讳的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眼盛文帝,“娘娘可知杀人凶手是谁?”
“是谁?”萧皇后抿唇笑了笑,“这话,你应该问袁青。”
陈思源一怔,抬头去看袁青。
袁青垂眸,朝陈思源一笑,“陈大人若适才告诉老奴您想知道杀人凶手是谁,就不劳烦皇后娘娘跑这一趟了。”
“还请公公告知。”陈思源躬身。
袁青回礼,“好说,杀人凶手……是我!”
陈思源猛的睁大眼睛,“公公……”
文武百官,“……”
“袁青!”
盛文帝脸色骤变,“你胡说什么!?”
袁青斜了盛文帝一眼,面上温润一笑,“老奴奉圣上之命,杀了她!”
“……”
文武百官,“……”
楚元翎,“……”
盛文帝,“……袁青!”
“圣上,老奴跟在您身边伺候,有多少年了?”袁青转身,看着气怒交加的盛文帝,面上是浅淡的笑,与平时的袁青很像,却又一点都不像,“从您十六岁到今日,足有二十六年了,真长啊……这么多年,您做了多少事,老奴都一清二楚,老奴做了什么事,您知道吗?”
他的声音很轻,又刻意控制了气力,保证除了他们两人,底下谁也听不见他们的交谈。
盛文帝瞪着他,“你想干什么?你也想背叛朕?”
说到背叛,面上竟有些惊慌。
袁青坦然一笑,“圣上放心,老奴不会背叛自己的主子!”
盛文帝愣怔一瞬,面色刚要放松下来,就听袁青突然扬声道,“周、齐两家看不惯萧家皇恩得宠,结盟上书谏言,蛊惑圣上,撺掇圣上残害忠良,萧王爷那坛烧刀子的烈酒中被加了两种药,一种合欢散,而另一种,则是能要人命的毒药断肠草……”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议论声纷起。
陈思源抿了抿唇,看着袁青,袁青朝他一笑,“陈大人若不信,可以继续往下问,萧家那个下毒的书童不是还活着吗?问问他,他那毒药是从哪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