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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旦看向旁边的太子, 问道, “太子认为该如何处理此事。”
李旭咳嗽一声, 回答, “父皇, 儿臣有一个问题想问赵暄。”
“问。”李旦转过头,重新看向赵暄。
李旭笑了,“赵暄,你可是贱籍与商籍, 可曾被禁止入仕。”
赵暄淡淡道,“小生不是。”
他话一落地,刚刚次出声的冯明一样扬眉, “赵暄”话没有说完, 太子的历声忽然传来, “看样子冯进士不懂大安律令啊。大安律令, 贱籍商籍不得入仕,既非此,赵暄怎么不配了。”
话毕, 李旭站起来, 看着他们,威仪逼人, “望各位谨记,大德不预闲, 小德出入可也。”
赵暄松了口气, 面上不显。
其余的人听罢, 心中微震,太子这是在敲打他们。
都是读书人,没有不懂这句话的,大德不能超过法律 ,小德可以有所出入,是在说赵暄因赵暄的出身不足以剥夺他的功名。
“就依太子所言。” 李旦道。
“皇上,可是 ?”冯进士做最后的挣扎。
“冯进士,你是听不懂太子的意思吗,大安以律法治国,”说完,他目光冷凝的看过去,“不是靠嘴皮子说了算。一个一个朝廷命官,居然连一点容人雅量都没有,孔子之道学在哪儿去了。 ”
“小生”
“来人,把人给我拖出去,冯明私德有亏,不配为进士,给我拖出去。 ”李旦肃声道。
冯明闻言,身体一软,还没来得及求情,就被侍卫捂着嘴,拖了出去。
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有这样一个例子在,其余的人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面上俱都没有异议。
当然了,受惊最大的自然是那一批新进的进士。
老人们都知道李旦的脾气,最是说一不二,没曾见,他一锤定音的时候,那些为官的老臣都屏息以待,不再多言。
就在气氛肃然之中,又传来一道和蔼的嗓音,如浸泡多年的老酒,带着绵绵不绝的醇厚之意。
“皇上,气大伤身,要控制。”
众人不自觉地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看见了一个光头的和尚,和尚穿着素白的袈裟,嘴唇带笑。
“空明大师,你怎么过来了。 ”李旦收敛掉浑身的怒气,笑道,“刚才邀请你来看看着杏林宴,你老人家拒绝的快,朕还以为你一点兴趣都不感。”
什么!空明大师?
一听空明大师来了,所有眼神一喜,空明是天下第一僧,据说他道法高深,当今天下三分,可无论是南安,北姜,匈奴,都对空明大师很是信服。
听说他云游天下,游踪不定,什么时候来了大安的京城了。
不过有人信,自然也有不信神佛的,他们认为空明不过虚有其名,看着皇上信服的样子,脸上都是崇敬之色。
有人趁空抬头看了一眼空明大师的模样,只见他穿着素白的袈裟,慈眉善目,看着却只有二十多岁的模样。
空明大师分明已经在先皇在的时候就已名声大躁了,尤其一名二十年前有幸见过空明大师的进士,他的模样,居然还是与二十年前无常。
“人老了, 便爱热闹。”空明双手合十,朝着两侧看去。
“若你说老,那朕如何自处 。”李旦让人给空明赐坐。
赵暄看着空明皇上的关系甚笃,,心里又有了几分计较。
空明笑着拒绝了,他目光扫过周围,落在了赵暄的身上,朝着他走了两步。
赵暄看着空明的动作 ,放在背后的手指尖微动。
空明在赵暄前两米的距离停下,又看向李旦,“想必这位就是状元郎吧。”
“哈哈,好眼力。 ”李旦闻言,也不高高的坐在小几前,走下阶来,对空明道, “ 这就是今年的状元郎,赵暄。”
李旭见李旦下去,跟着站了起来,后背又传来一阵暖意,夹棉的黑色披风落在他的肩头,伴着一道严肃声音,“穿好。”
李旭回头看,明歌站在他身后,直直的盯着他。
笑了一下,李旭嗓音温和,“无事。 ”
把肩头的披风裹紧了,李旭走到李旦的身后去。
其余的人见皇上和太子都站了起来,俱都起身,不敢再坐。
空明大师依旧看着赵暄,须臾之后,他慈和的笑了笑。
“阿弥陀佛,”空明大师双手合十,“施主,你我有缘。”
淡定的赵暄心中闪过的微妙情绪,他目光如炬看着空明。
空明又说了一句话,“我观施主面相,贵不可言。”
略微思忖了下,空明补充,“只要施主肯放下执拗,必将享受一世福报。”
执拗。贵不可言?
赵暄复杂的凝视着他,心中复杂,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他不信命,只相信自己。
至于空明大师所说的,赵暄勾唇一笑,“谢过大师。”
李旦听了空明大师的话,心中一震,空明大师这些年帮皇族做的事太多,就说太子,没有空明,是绝对活不到今年的。
如今,多年未曾给臣子测命的空明居然给了赵暄贵不可言四个字。
李旦的看着赵暄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审视。
李照冷冷的看着这一切,握着的拳头咯咯作响。
其余求之不得的想要让空明大师看一看面相的人都艳羡的看着赵暄,赵暄何其有幸。
空明大师看赵暄面上恭敬的样子,又是一笑,猜他恐怕不当回事,他不气也不恼,“施主且看来日。”
言罢,看着李旦。
李旦看了眼时辰, “时间也差不多了,各位爱卿散了吧。”
言罢,他也不多留,带着直接朝着外面走了。
空明来了,一定又更重要的事。
杏林宴散。
赵暄抖了抖衣裳上的袖子,皇上太子一走,大家也如刚刚那么收敛。
四面八方的目光从各处看过来,有不善,有艳羡,他都浑不在意,反而是看着甘松,说了多谢。
刚刚先为他出言的是他和……陈汝景。
甘松挠了挠脑袋,说应该。
赵暄又看向旁边的陈汝景,启唇,叫住他,“多谢。 ”
说实话,他赵暄不是那么高尚的人,今日要是和“陈汝景”易地而处,他不会落井下石,也不会仗义执言。
他本就不是什么重情重义的人。
顿住脚步,陈汝景看赵暄一眼,声音淡淡,“ 不客气。 ”
他只是做了一个君子该做的事情,何况……要是桑桑知道赵暄受欺负了,她应该会不开心的。
思绪这样一闪,陈汝景撇过头,转身而走 。
不过才迈出一步,又被人叫住了,赵暄声音很低,裹着浓浓的占有欲, “不过,桑桑依旧是我的。 ”
陈汝景的脚步一顿,看了一眼赵暄,径直离开。
可能因为太着急的缘故,脚步一趔趄,差点摔倒,还是旁边的侍卫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
“陈公子小心。”
陈汝景道了谢,看着面前的侍卫,有些感慨,皇宫就连一个侍卫都容颜不俗。
压根没注意到,那一瞬间,放在他胳膊上的手细嫩如脂,怎么像一个侍卫的手。
谢过侍卫,陈汝景便往东门去了。
赵暄抬头看了眼天空,也慢慢的踱步走了。
东宫。
李照跟在李旭的身后,“太子,你就这样放过赵暄了。”
李旭接下披风,递给一旁的明歌,“阿照,赵暄又没有过错。”
“可是,他那样的娘。”李照愤愤道。
“那你可知我,我们李氏先祖又不过是放马的奴隶。”李旭对李照的声音重了点,“阿照,你回去抄二十遍族谱。”
“太子爷。”
“有问题?”
李照不情不愿的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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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透风。
杏林宴上的事,很快的就被百姓们知道了。
八卦是茶余饭后最为人所喜的,在加上主角还是状元郎。
不得不说,赵暄这个状元郎绝对是众多年来,最引人注目的一个。
首先,今年的状元郎俊美秀丽,容颜太盛,第二,状元郎的爹娘,按礼法来说,可以说能去沉塘的。最后,便是空明大师的四个字了。
大家心里唾弃出身的,艳羡贵不可言的,都沦为了一种人,那就是不停八卦赵暄的人。
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前者对于出生不耻的议论远远盖过了后者。
八卦到连桑桑走到街上都能听到关于赵暄的议论。
上一秒还是状元郎有才有貌,哪家女儿有那个福气嫁给他 。
下一秒就是世风日下,有这样的爹娘,居然还能当状元郎。
桑桑皱了皱眉,脚步走的更快了点。
没想到短短两日,京城的人似乎都知道了这两件事。
桑桑带着和忍冬,朝着那客栈走,到了客栈,桑桑熟门熟路的找到了赵暄的地方。
桑桑拎着裙裾,正准备敲门,哐当一声,房门开了。
“暄表哥。”桑桑惊喜的叫到,赵暄应该刚刚是洗了澡,头发还是湿漉漉的,穿着素白简单的长衫,看见桑桑,他翘了一下唇。
桑桑看见赵暄就不知道怎么说话了,她抓了抓头发,“暄表哥。”
赵暄神色不明,转身朝着室内去了。
桑桑也就跟着进去的,才走了一步,就听见赵暄略微嘶哑的声音,“怎么想着今日来。”
桑桑昨日就想来,可前天晚上,就是状元游街的当天晚上,苏陈氏和苏赵氏两个都得了生了病,桑桑猜测,恐怕就是因为赵暄的身世 ,昨日照顾苏陈氏,没能及时来客栈。
不过刚刚听着街上的议论,桑桑有些后悔了,昨天早上,听了二表哥说的杏林宴上的事情,她该抽出时间来看看赵暄的。
“我,我来看看你啊,你现在可是状元郎了。 ”说完这句话,桑桑跟在赵暄的后面,又小心翼翼的问,“暄表哥,你,你还好吧?”
赵暄停下了脚步,他站在碧纱橱旁,转过头,眉目深深的看着桑桑,“苏桑寄,你知不知道,你很危险。 ”
桑桑狐疑眨了下眼,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赵暄笑了笑,是很难见的那种笑容。
桑桑愣了一下,就听见他温和的不太正常的声音,“苏桑寄,你把我当什么?”
当什么……
这个问题问的有些奇怪,桑桑讪讪的笑了下,"暄表哥,你是我表哥啊。“
赵暄复杂的目光落在桑桑的身上,桑桑全身忍不住颤抖了一下,“暄表哥,你吃早饭了吗?”
桑桑说话的时候,赵暄的目光往下,看见了桑桑手上的金色链子,他的眼睛满意眯了眯,忽地一下坐在了方桌前的扶手椅上。
又斜眼看了一眼桑桑,“陪我坐一会儿。”
桑桑乖乖的嗯了下,然在赵暄的旁边坐了下来,她瞟了一眼赵暄,发现赵暄就坐在位置上,目光落在她身上,又似乎透过她,在看别的什么东西。
桑桑想开口说话,不知道说些什么,呆呆的一坐,就坐了一个上午。
桑桑屁股都要坐痛了,都没有看见赵暄动一下,他就半抬着头,看着自己,桑桑循着他的视线,打量着自己。。
“暄,暄表哥,”桑桑又软绵绵的叫他,“你还没有吃饭的吧,我去前院让厨房送些东西过来。”桑桑动了动屁股,尾椎骨已经开始抗议了。
不过桑桑才刚动了一下,就发现赵暄也站了起来,“走。”
桑桑悬在嗓子的那口气终于松了下去,刚刚坐的久了,忍冬担心她,已经来门口看了两次了,不过看见她就是坐着,桑桑又轻轻的挥了挥手,让她去外面了。
桑桑跟着赵暄出去,就注意到周边很多打量的视线。
桑桑跟在赵暄的后面,让小二送几个菜去房间,就听见后面一群人交头接耳。
“听说赵暄是人通奸所生,这可是真的。”
“李兄,这京城已经都传遍了,你不会不知道吧。”
“有辱斯文,败坏门风啊。 ”
蹙了下眉,桑桑总觉得听到的关于赵暄不好的议论远大于好的,就像是有心人的刻意引导。
不善的目光从四面八方传来,桑桑看了一眼赵暄,他低垂眉目,仿佛并不放在心上,桑桑的心像是被针扎了扎,这些东西本来就不该是赵暄承受的。
上辈子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可是桑桑还是能够依稀想起,在族学里被同窗欺负,在苏家被他们和下人折辱。
从小到大,没有一个玩伴,桑桑想,要是让自己过这种生活,她一定是受不了的,不仅仅是精神上,还有肉体上,没有一丁点快乐的记忆。
要是暄表哥的父母受了这么多的苦,会有多心疼他。
桑桑忍不住揉了揉泛酸的鼻子。
从客栈出来,往后院里去,赵暄走在桑桑的前面,刚踏进房门,后面的奇怪的声音越来越大。
赵暄回头看了看桑桑,这一看就愣住了,桑桑捂住嘴,鼻头红红的,眼睛也是湿漉漉的。
看着可怜极了。
赵暄的眼神又冷下来了,“苏桑寄。”话还没有说完,一个软软的身体就抱住了她,赵暄一僵,就像是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
“你”
“暄表哥,我想抱抱你。”桑桑软着嗓子道 。
赵暄的手僵在空中,任凭他大脑再聪明,也不知道桑桑一颗软到了骨子里的心,是怎么想的。
“那,你哭什么。”赵暄都不知道自己居然有这么温柔的时候。
桑桑擦了擦眼睛,松开抱着赵暄的胳膊,“说闲话的都是羡慕你,嫉妒你都能考上状元,他们考不上,羡慕你的贵不可言。”
桑桑这样一说,赵暄就知道为什么了,他看了一眼桑桑,喉头处忽然有些涩,“不准哭。”
“我, ”桑桑打了一个哭隔,可怜兮兮的望着他,“我停不下来。”
小姑娘红着眼睛,水汪汪的大眼看着他,赵暄低头,寻到了桑桑的手腕,牵着她往回走。“我已经习惯了。”
桑桑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睛,眨掉了粘在睫毛上泪珠,“暄表哥,你以后会好的。”
马上你就能恢复本来的身份,所有的流言蜚语都会消失殆尽,成为空明口里的人,贵不可言。
“是吗?”赵暄擦掉桑桑脸上的泪水。
他按了按胸口,其实也不想习惯,他抬头看天,日头高挂,总归,他也是有人心疼的人。
桑桑陪赵暄吃了饭,赵暄看她眼睛已经不红了,准备送桑桑回去。
一路上,桑桑一听到有人议论赵暄不好的事情,就恶狠狠的瞪回去。
若是听到夸大他的,她就笑眯眯冲着人家笑。
赵暄看着这样的桑桑,心底的不适全都被她的举动给冲淡。
“桑桑。 ”赵暄自然的牵起桑桑的手,“这些事,不用你操心。”
“可是。”桑桑看了旁边的的议论者一眼。
赵暄侧头,“放心。”
桑桑哦了一声,乖巧的不瞪人了,议论赵暄不好的人太多了,她瞪的有些眼痛。
揉了揉眼睛,又发现自己手被赵暄握着了手里,桑桑试着往外抽了抽。
赵暄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 ,一路上都不停的有人看着他,连带着桑桑也路人看。
注意桑桑的动作,赵暄侧首过来,唔了一声。
桑桑压低声音,“你松手啊。 ”
大庭广众之下,这样不太好啊。
低低的笑了下,赵暄轻声道,“你要习惯。”
“习惯什么?”桑桑不解的问。
自然是习惯以后成为我的人,赵暄动了动唇,话音才说了一个习惯,变故陡生。
一个面色惨白,身形颓废的男人经过赵暄,在路过他的时候,手腕一翻,那刀子就反射出银白的光,朝着赵暄的胸口刺去。
赵暄飞快的反应古来,反手一推,那个人用力反抗,依旧恶狠狠的盯他,两个人僵持中,桑桑先被赵暄推开了。
桑桑被赵暄推开了,看着前面那个人,呼吸猛地急促了起来。
忍冬扶着桑桑站稳,一阵马蹄声疾驰而过,桑桑眯了眯眼。
下一瞬,那马儿似乎已经失控了,马背上骑了一个人,横冲直撞,朝着桑桑这边而来。
桑桑牵着忍冬奔下意识的后退,这条街上的人本来就不少,刚刚发现赵暄被刺,更是密密麻麻的挤成一堆,生怕离赵暄进了。
又发现马失控,大家都乱了起来,包括桑桑,看着马越来越近,桑桑不知道被谁挤了一下,她一时没有承受的住,竟然朝着那墙上撞了过去。
“小姐。”忍冬的瞳孔骤然一缩。
赵暄心里一急,这时候,手上的力加大,把 刀子刺进他的胸口,人一踢,也来不及顾着他,朝着桑桑那儿一看,忍冬抱着桑桑,手足无措。
桑桑的额头上方一片血红。
“苏桑寄。”赵暄脸色一变,蹲下来,检查桑桑的额头。
这是,马声嘶鸣离他越发近了。
赵暄下意识朝着马背上看了一眼,正是李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