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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到头，无论如何，终究是要过去了。有些宫女们期待着年纪到了就可以放出宫去，而还有一些，则是期盼自己在后宫之中可以飞黄腾达。
整个后宫，其实就像是一个大染缸，和外头的世界并没有什么差别。两个人步履缓慢，虽然寒冷，但是却让若昀觉得心旷神怡。
仔细想起来，自己似乎真的已经有很长的时间不曾出来走走了。而虽然离过年的时间还远，然而已经有心灵手巧的宫人自己用剪刀剪出了一个小小的窗花，那原本是用彩纸和彩绢做出来的，系在那些已经干枯了的树枝上，远远看上去，倒真的会让人误以为还是在春季的时候，百花盛开。
若昀的嘴角微微带着笑意，在皇宫之中带着的时间越长，倒是真的让人觉得，慢慢会习惯这个地方。
“小姐在想什么呢，也不和月如说？”两个人并肩走在一起，月如立刻笑着说道：“奴婢听说逢年过节的时候，宫里头都会发锦缎下来呢，到时候还会有司针局的人给我们做衣衫呢。”
“其实在后宫里，待遇的确是不错，若是寻常百姓家，谁又给得起这样的酬劳还有赏赐。也难怪会有那么多人，会将自己的女儿送进宫来，说到底，倒也勉强算得上是一条活命的去处。”若昀感慨着说道。
当日自己在柳家的时候，曾经每逢初一十五都会施粥送人，只不过越是如此，其实反而越知道自己所能做的事情究竟有多么的渺小。天下局势，依然有很多的粗糙鄙陋之处，朝政腐败，官员横行无忌，还有那些世家子弟仗势欺人，若昀不知道看过多少，然而想来想去，终究是让人觉得心中感慨无限。
只可惜自己势单力薄，也不能做些什么。
月如也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宫里头的月银和东西的确是发的不少，不过说起来，若是家中能够养儿或女，谁又愿意到宫里头来当差呢。”
天下人都有天下人的苦处，谁又可以跳脱到红尘之外呢，若昀笑了声，总觉得自己实在是庸人自扰了。毕竟如何治理天下，实在不是自己一个区区的宫女所应该探究的事情，这些事纷纷乱乱，也轮不到自己来担心。
“小姐，前面就是顺贞门了。只不过那么多侍卫，我们去什么地方找人啊？”月如伸手往前头一指，顺贞门再往前面走，就是除了皇宫了，也算是十分偏僻的所在，此刻并没有几个人，只有运送蔬果和食物的人来往。
若昀也微微皱起了眉头，“红缨只说那个人叫做段和，一时半会儿，的确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寻他。至于找人询问，恐怕也未必是一个好主意。若是叫别人看见了，只怕会走漏行踪。”
“那怎么办？”月如一时间有些目瞪口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么多人，谁知道那个人究竟是谁。
若昀却笑了起来，“我从来不和红缨说这些事情，倒是你们两个素来热热闹闹叽叽喳喳的，想必你应该比我清楚才对。我想这个叫做段和的男子，恐怕不仅仅是她的同乡而已那样简单，她可能和你说过什么？”
月如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小姐也这么觉得？上回我听见她说自己有个在宫里头做侍卫的同乡，我就觉得不对劲起来，追问了好几次，红缨姐姐还说只是同乡呢，叫我不要乱想。”
月如想了想，这才说道：“但是红缨姐姐也没和我仔细说过，只是说那个人和他是同乡，年纪只比她大三岁，而且长得俊朗，和其他侍卫不一样，并且很爱干净。”说完之后，月如自己倒是已经拍了怕额头，“这话说了和没说似乎也没有什么差别，俗话不是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么，谁会说自己喜欢的人长的丑呢？”
“那可不一定，你瞧那个人，像不像是红缨所说的人？”若昀伸手往前面一指，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月如顺着若昀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见一个穿着红色盔甲的男子，只不过只能看见半边侧脸，并不是十分的清楚，她微微有些困惑起来，自家小姐目力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好了，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还看出来对方究竟是否长得俊朗？
若昀想了想，即便是找到了究竟是谁，这一时半会，总不能冲过去就将对方抓出来，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是这些侍卫要交班的时候了。若昀拉着月如往旁边一条转角的地方躲过去，果然一盏茶的功夫之后，这些侍卫果然是要交班，一群人两相交错，那个男子恰好是走在最后，就在经过转角的时候，忽然有人伸手抓住了男子的衣袖。
他微微一惊，正想要厉声呵斥，然而对方却忍不住笑了起来，“大哥稍安勿躁，不知道这位大哥，是否叫做段和？”
“不知道姑娘有何贵干，在下正是段和。”对方眉头紧锁，沉声说道，“男女授受不亲，还请姑娘松手。”
对方忍不住笑了起来，“没想到红缨姐姐的同乡，竟然会是这样一个严肃而古板的人，和红缨姐姐可完全不一样呢。”
他还来不及说话，便听见她后面的人传来了轻轻笑声，“好了，不要多嘴，既然这位就是段和大哥，那么就快些将东西交给他才是。”从那个面容娇俏的女子背后，又转出一个人来，只不过对方的面容温和，看上去就像是画中走出来的仙女一样，比起那个古灵精怪的女子，显然气质更要温和端庄许多。
看着段和皱着眉头，神色肃然的样子，若昀的嘴角也微微露出了一个淡然笑容，过了许久之后，这才慢慢说道：“想必公子方才也听见了，我们是红缨姐姐的朋友。这里有一些丝帕，红缨今日不方便来，便让我将这些东西拿过去转交给你。”
她从衣袖里拿出来那些丝帕，月如也从自己衣袖之中拿了出来。那些丝帕都藏在那个枕套里面，折叠在一起，倒是丝毫都看不出来。男子伸手接了过去，只不过扫了一眼，这才说道：“这不是红缨绣的，她的针线绣工我认得出来。”
“果然是心细如尘。”若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枕套是我绣的，也花了不少功夫，这些东西，随便找一个绣品店，想必也是能够卖出去的。这些东西，就托给段和大哥了。”
“你怎么会认识我？”然而对方似乎依然心存疑虑，见若昀微微皱起了眉头，他这才忍不住开口解释道：“私自将东西运送到宫外去，若是被人知道了，是不合规矩的，我从来不曾见过你们两个，于情于理，都应该问一句才对。”
“原来如此。”若昀这才放下心来，这才说道：“红缨曾经说过段和大哥的名字，因此我们才知道。”
“可是你们并不知道我究竟长什么样子，既然如此，如何确定我就是段和？”男子还是有几分疑虑，继续追问道。
其实不仅仅是他，就连月如都有些好奇。眼前这个男子五官样貌的确是端正，而且皮肤很白，看上去到不像是个站在宫门外风吹日晒的侍卫，更有几分读书人的模样。
可是即便如此，也未必就好看到能够让人在人海之中一眼就挑出来，眼前这个人长得最为英俊的标准啊？
“是你腰上挂着的那个璎珞啊，你可以从枕套之中看出来这并不是红缨的针法，我自然也猜得出来，这个璎珞是红缨打的。她素来心灵手巧，唯独这条璎珞打了许久，我也从来不曾见她带过，方才从你身上看见了，自然便是你了，否则还能有谁呢？”
月如也有些恍然大悟起来，男子笑了笑，“心细如尘四个字，应该送还给你才是。”
男子将东西收好了，这才开口问道：“红缨，如今在长春宫怎么样了，辛不辛苦？”
他问的轻描淡写，然而眼中却有淡淡的关切之意。
“其实做宫女的，又怎么会不辛苦？就像你当侍卫，看上去什么事都不用做，只需要站在宫门外站着做个摆设就是，也是看着便觉得轻松，但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而已。”若昀微微笑了起来，慢慢说道：“但是再辛苦，终究也是能熬过去的。况且是在长春宫里当差，她不必做什么重活，那一点辛苦，其实不算什么。”
“多谢姑娘据实相告。”对方看了若昀一眼，拱手说道，“若是你说她安然无事，一切都好，我反而觉得不安，不错，虽然辛苦，但是这一点辛苦，既然能够熬过去，那就不算什么了。”
“你也好好保重，我曾经听红缨说过，你原本是在长春宫附近当差的，但是却因为被人牵连而调到了顺贞门来当差？翠儿姑姑也是因为这件事情而受到处罚， 如今，算不算顶风作案？”一念及此，若昀倒是真的有些紧张起来，连忙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