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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丛雪听着许峙的故事,不觉惊险,也不觉好奇。只淡淡问了句:“那后来呢?”
许峙接着说道:“我也不敢出声,怕惊了狼,反而更危险,于是就一点点向那匹狼靠近。等到它扑向那个小姑娘的时候,我也奋力向它扑了过去。当时我自己年纪也不大,力气不够,只是拼了命的不让狼嘴向自己咬下去。慌乱之中拔出匕首插到狼身上。”
“狼被你杀死了?”颜丛雪的眸子瞪得老大。
许峙摇了摇头,说:“没有。幸好那个小姑娘的家人赶来,把狼给射死了,不然我救人不成,反而要葬身狼腹了。”
他受伤的手攥着拳头,举到自己面前,说:“这个伤疤就是那个时候被自己的匕首不小心划伤的。要说那个小姑娘胆子也挺大,见到这番景象,她居然没哭。跟那个家人用昌黎语说了两句话,那个家人过来跟我道了谢,我就走了。”
颜丛雪听完,忽然埋下了头,低声说道:“如果大人事先知道那个小女孩是昌黎人,一定不肯救她了?”
“怎么会呢?”许峙奇道:“她虽然是昌黎人,可不过是个小姑娘,我又岂能见死不救?”
颜丛雪抬起头看着他,眼中似怨还喜。许峙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问道:“怎么了?”
颜丛雪嫣然一笑,说:“没什么。”顿了一下,又道:“只是那小姑娘有一天也会长大,大人又怎么知道她不会威胁到大祁江山?”
这个问题,许峙可不曾想过,被她这么一问,倒不知道如何回答。忽听颜丛雪咯咯娇笑,“我只随口跟大人开个玩笑,大人还真去想那个小姑娘能不能危害祁国不成?”
许峙见她掩嘴娇笑,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呆气,便也跟着笑了起来。
“我倒还有个问题想问大人。”颜丛雪止了笑说道。
“什么问题?”
颜丛雪道:“难道大人心中真的只有‘恢复中原,收复失地’这八个字?其他的就都不想了吗?比如说……儿女私情。”
许峙不禁一愣,心道:“这姑娘倒是不害臊,什么都敢问。”他则摆出一脸正气,说道:“外虏尚在,国家危殆,何以为家?”可他忍不住回头看向范黎舒,不禁又是一声长叹。
颜丛雪将一切看在眼里,抱着双膝,没再说话。
桌上的油灯已经燃尽,剩下最后一点火苗在不停地颤抖,最终也熄灭了。许峙瞧着天就快亮了,于是说道:“不如姑娘回去睡一会儿吧。咱们不能耽搁太久,争取今天正午可以起程。”
颜丛雪点了点头,“嗯。大人也抽空睡一下,我先回去了。”
第二天正午,许峙的军队准时出发,回京复命。
范黎舒本来是跟许峙一起骑马的,可是此行因陪着颜丛雪,便做了马车。她以前为了跟许峙并辔而行从不肯坐车,此番本也不愿,可是有颜丛雪跟她说话解闷,她倒也觉得车里舒服得很了。
直到进了郡安城,车内二人仍是有说有笑说个不停。可是范黎舒不能跟着进宫,在宫门口还拉着颜丛雪不停地说话。
“你出了宫就来找我,我和大哥就住在画波桥附近,你到那一打听就知道了。”范黎舒说:“到时候我带你好好逛逛。”
颜丛雪点着头,笑道:“好,我一定会去的。”
范黎舒又跟许峙悄悄说了几句话,之后便目送二人进了宫门。
许、颜二人并行入宫。许峙不禁失笑道:“想不到黎舒这丫头竟跟姑娘这般聊得来。”
颜丛雪直视着前方,说道:“大人想不到的事还多着呢。”
“什么?”许峙刚想问是什么事,见有内侍出来迎接,便住了口。
总管徐安疾步过来,忙作揖道:“恭喜大人得胜归来。”看到旁边的颜丛雪,面上闪过一丝惊讶,躬身行了礼,问道:“姑娘怎么突然回宫了?”
颜丛雪笑道:“徐公公是想问,我怎么会同许大人一起进宫吧?”
“这……”徐安也只好承认,“是。”
许峙接口道:“这可不是几句话说得清楚的,还是烦请公公先带我们去见皇上吧。”
徐安也不敢耽搁太长时间,便领着二人到了垂拱殿,请二人候在殿外,他进去通报。
春日里的皇宫又是另一番景象。桃花渐开,向阳的地方有的已花开满枝,阳光少的地方,桃树也都打着骨朵,透着隐隐的红色。又因昨夜的一场雨,不少花瓣被打落在泥土上,倒像是之前的雪换了颜色。
颜丛雪看着偶尔从树上荡下的花瓣,问道:“大人喜欢什么花?”
许峙愣了愣,倒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他笑道:“我一个大男人爱什么花啊?这些花看着还不都差不多。”
颜丛雪转头看着他,说道:“我差点忘了,在许大人眼里,除了‘收复失地,恢复中原’这八个字,恐怕就没有其他了。”
许峙哈哈笑了两声,负手转身,与颜丛雪眼神相接,“姑娘是在责怪我不解风情吧?”
颜丛雪索性默认。
“其实我也知道。可是姑娘说的这八个字是我从小的愿望,一天不实现,我便一天没有闲暇去理其他的事。”许峙说。
“为什么一定要北伐呢?”颜丛雪的声音忽然有些放大,“大家相安无事的不好吗?何必一定要挑起战争?”
“挑起战争?”许峙觉得她这话实在莫名其妙,走到她面前反问道:“姑娘这是什么话?北方地区本就是大祁国土,昌黎皇帝现在占的是我大祁京都,是他们欺我大祁在先,难道我们不该反抗?就算我们偏安江南,那么昌黎人能善罢甘休吗?姑娘以为他们就不再觊觎江南这片花花世界了吗?”
他越说越激动,一双虎目盯着颜丛雪,令对方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没错,就算许峙肯罢休,完颜景康也绝不会收手,这个事实颜丛雪比许峙更清楚,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冒出那样的想法,怎么会突然那么天真的以为两国可以安好。
看到一剪秋水蒙上几许黯然神色,许峙后悔自己态度强硬,“颜姑娘……”可是还来不及道歉,徐安已经出来,请他二人进了大殿。
此次平定茶寇叛乱,实是解决了朝廷的一大难题,薛琮极是高兴,待许峙和颜丛雪行礼完毕,他亲自走下来将许峙扶起。
“快,都起来。哈哈,许峙,你果然没让朕失望。”依旧是那般爽朗的笑声。“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
许峙回道:“此乃臣的义之所在,不敢讨赏。等到他日将昌黎人赶出大祁国土,再赏不迟。”
薛琮踱着步,回坐椅上,说:“说起北伐,朕倒还有事跟你商量。”顿了顿却没有将话题继续下去,“对了丛雪,朕不是已准你出宫去陪伴李老夫人了吗,怎么你会跟许峙一起进宫来?”
于是颜丛雪便将如何被绑架到了沛城,如何得知茶寇欲行刺许峙,二人又是如何见面一一说了。
薛琮听了,微微点了点头,说:“你此番经历倒也惊险,吓坏了吧?”
颜丛雪嫣然笑道:“回皇上,丛雪没事。此番多亏了许大人,我才能平安回来。”
“没错。”薛琮道:“别的不赏,这件事却要赏的。”他眉头一锁,又说:“只是这些歹人也太猖狂了些,竟敢在天子脚下作案。丛雪你放心,朕定会为你做主,将这些人正法。你也不要再回去了,就留在宫里陪着淑妃吧。”
“是。”颜丛雪知道有自己在场他们不会商量正事,本欲告退,可忽一闪念,又说:“皇上,丛雪还有一事……”
“什么事啊?但说无妨。”
颜丛雪轻轻咬了咬下唇,忸怩道:“此事需悄悄跟皇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