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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午后,几个宫女聚在绛云殿后面聊天,零露却坐在不远处看着她们,并没有加入。
“怎么坐在这,不去跟她们聊天?”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个人已挨着坐在她身边。零露慌忙起身,叫了声:“姑娘。”
颜丛雪拉过她柔软的小手,说道:“别紧张,坐吧。”
零露挫着脚步,不敢上前。颜丛雪用力拉着她,硬是让她坐下。见她局促不安,笑道:“你放松些,我们聊聊天。”
零露低声回了句:“是。”
“那个好像是李婕妤的侍女吧?”颜丛雪指着那群聊天的宫女之一问道:“她来做什么?”
零露回道:“她来找月人姐姐学梳头的,说是李婕妤嫌她梳的发髻既不美又单调。”
颜丛雪轻笑一声,说道:“你也学学人家,伺候主子多尽心呀,这样才能讨主子欢心嘛。要懂得揣摩主子的心思,主子不方便出面的事,你就要主动代她去做。”
“是。谨遵姑娘教诲。”
“唉!”颜丛雪叹气道:“只是这教诲你也用不上了。”
零露不知这话的意思,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怯怯地看着颜丛雪,她揣摩不到她的心思。
颜丛雪却不再说下去,回头去叫月人。那群宫女听了,忙过来行礼。
颜丛雪笑道:“打扰你们聊天了,不过表姐午觉醒了,到处找月人都不见人,只怕要发脾气了。”
大伙儿都低着头不敢抬起,月人道:“姑娘何来打扰,月人知错,这就去伺候娘娘。”
“哎。”颜丛雪叫住她,“我跟你一起进去吧,表姐要责罚你,我也好代你求求情。”又对其余人说道:“都散了吧。”
月人向她拜谢:“多谢姑娘。”
颜丛雪道:“走吧。零露也过来。”
待其他人散了之后,月人向颜丛雪笑道:“姑娘请放心,月人心中有数,不会跟她说什么的。”
颜丛雪以赞赏的目光看着月人,笑道:“你这丫头果然机灵,难怪表姐喜欢你。不过,我倒觉得你跟她说些什么反而比不说更好。”
月人不知其意,说道:“还请姑娘明示。”
颜丛雪道:“什么都不做就不会有对错,人要做了错事才会受惩罚。具体怎么做,你去请示娘娘吧。”
月人回道:“奴婢明白了,多谢姑娘。那奴婢先告退了。”
零露对她们刚刚对话似懂非懂,只是她忽然明白,这位颜姑娘并不像表面看着这样和蔼可亲,但她的笑容永远会让你失去防备,这才是最可怕的。她不知道颜丛雪为什么让自己听见这些,只觉得是祸非福。
“你为何要离开皇宫?”
自那日许峙在绛云殿赴宴之后,颜丛雪绝口未提此时,零露以为从此都不会再有人提起这件事,连她自己都不会。
零露也是个聪明人,她深知在比自己更聪明的人面前,最好别再卖弄。所以她决定说实话,“奴婢是想去找一个人。”
颜丛雪又问:“这个是谁?我是否认识?”
“姑娘不识得此人,但许大人认识。他是许大人的好友。”说到此人时,零露的声音比平时大了许多,清晰了许多。
“是那个在梅树下给你讲‘梅妻鹤子’的人?”颜丛雪一直知道零露对她有所隐瞒,也几番怀疑那个人就是许峙,此刻她才知道,原来零露找许峙只是为了打听另一个人。
零露点了点头,说道:“那次他与许大人一同进宫面圣,奴婢去春信亭为娘娘挑选梅花,不小心撞见了他。奴婢原想他也能得个官,以后会经常入宫,奴婢只是想在他每次入宫的时候,远远地看着他。可是……那次之后,他便再也没有来过。”
颜丛雪道:“所以你就想去找他?”颜丛雪觉得不可思议,一个小小的宫女竟有这么大的胆子。
零露跪下回道:“奴婢原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但那日在宫门口听了许大人一番话,便想试一试,总好过一辈子被困在这里,暗无天日。”于是又将那日许峙对她说的话跟颜丛雪说了。
颜丛雪听了,微微翘了翘嘴角。心中却又不禁叹道:“看来他不灭我昌黎是不会罢休的。”隔了一会儿,又问零露:“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零露回答:“奴婢只知道他姓陈,至于名字……奴婢原想问许大人的,可……”她是一直害羞没问出口,只问了那人现在在何处。
“他会娶你吗?”颜丛雪发现自己有些佩服零露了,她有勇气改变既有的人生轨迹,即便要走的路是未知的。可她自己呢,连一点这样的想法都不曾有过。
零露抬起头看着颜丛雪,眼神黯然,缓缓摇了摇头。“那****说过,他也愿常与梅花相伴,终身不娶。”
“既然如此,你还去找他作甚?”
零露嫣然笑道:“为他植梅斟茶。”
看着零露脸上满足的笑容,颜丛雪说道:“好。待皇后这件事情过去,我会为你向皇上求个恩典,放你出宫。不过你要想清楚,你从未在宫外生活过,未必适应外面的日子,出去之后就再也回不来了。”
零露又是惊讶又是欢喜,连忙叩首,说:“多谢姑娘,零露绝不后悔。”
颜丛雪在榻上一倚,说:“好。去帮我准备洗澡水吧。”
零露再次拜谢,才退出几步,忽又折了回来。“奴婢还有一事想告诉姑娘。”
“说吧。”
“奴婢前儿经过渠巷的时候,听见几位大人的谈话,说是皇上有意派许大人去做楚州知州。”
颜丛雪对祁国的官制并不熟悉,问道:“这楚州知州是什么官?”
零露道:“知州虽比许大人现在的官职大,可是楚州远离皇城,是个萧索之地。许大人若真的被派去那里,看着是升了官,可实际上……奴婢想,也许姑娘能帮上许大人。”
颜丛雪迟疑一阵,说:“我朝不准后宫干政,这种事连姐姐都说不上话,我又有什么办法?”
零露又跪下,求道:“姑娘聪慧异于常人,一定会有办法的。如果姑娘不帮忙,那许大人一腔报国热血恐怕就会付诸东流了。”
颜丛雪摆手,命零露别再说下去。“你记住,你只是个小小的宫女,没有为别人强出头的本事。我也不过是个没名没分的人,同样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可……”
“下去吧。”
见颜丛雪已经闭上了眼睛,零露只好退下。
颜丛雪一个人,斜倚在美人榻上,心中思索:“看来皇上跟许峙的裂痕已经越来越大,将他发配去楚州目前还只是个想法,只要再轻轻推一把,这个想法就会变成行动。”笑意由嘴角染向颜丛雪的眉梢。
暖暖的午后,沐浴之后,颜丛雪觉得周身舒畅。她正嗅着自己手腕上的香气,见零露匆匆进来,回说:“姑娘,皇后娘娘……自尽了。”
“自尽?”颜丛雪惊讶地问道:“怎么回事?”
零露回道:“奴婢也不知,是常公公来说,皇后娘娘畏罪自尽。”
“表姐呢?”
“娘娘在寝宫。”
颜丛雪忙去正殿找李萼。到了门口,吩咐零露在外候着。
李萼见她进来,笑问:“你来啦?”
颜丛雪低声质问:“是你做的?”
“什么?”李萼的眼神茫然不知所谓。“我还以为是你。”
颜丛雪分不清她是装腔作势,还是真的对皇后之死一无所知。
听李萼独自嘀咕道:“难不成是李婕妤?”随即冷笑一声,说:“看来她真是深藏不露啊,狠起来倒是比谁都忍心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