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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象瑰丽的神州诗词大家常常会豪情抒发,描述某某地某某处别有洞天,引人遐思,大多数人不过是付之一笑,就算有这样的洞天福地,恐怕也只是存在于话本传奇中了。却没料到世间果然有这样的绮丽风景旖旎眼界。狗剩多年厮混,不管是亲身所涉还是道听途说,总算的上半个见多识广,然而看到双阳山内这番景象的时候,依然被震惊的够呛。回头调笑一番那领路的年轻人,却忍不住回头对许长风问道:“有这般景象,为什么官府还愿意对这十来个山贼睁只眼闭只眼?而且营里存档也不曾记录过呀!”
许长风唏嘘了半天这等景色,思索片刻无奈答道:“看来还是少有人上山的原因。双阳山狭道崎峻,并没有多少人涉足,来往商旅更多时候甚至愿意绕路也不愿往这儿来,此处人烟自然寥落。官府兵差闲着无事更不会往这勘探地理,咱们的密谍斥候主要是关注周边军镇,这些野山头来的自然也不多。没想到啊没想到,这里竟然会别有洞天.....”
五大三粗的铁关此时早就忍不住了,当头纵马跃去,只见周围群山环绕,有挂瀑自东面山峰长长倾泻,流玉飞珠格外清俊。入眼是一片巨大的平地,野草荒蔓,一直延伸到外围的一片清俊竹林处。青翠竹林里掩映着几座茅草小屋,乍一看倒是静雅别致的紧。狗剩嘿嘿笑笑,指着上气不接下气刚刚跑过来的沐鳞道:“掌柜的好雅兴。”
沐鳞不好意思的憨笑道:“啥雅兴不雅兴的啊,就是为图个方便而已。”
铁关勒马而回,对狗剩道:“七少爷,这里地势峻峭,易守难攻,可藏甲士三千,是天然的一个藏兵洞啊。咱们这回可捞到宝了,在这躲它个一年半载,保准官兵也无计可施。”
狗剩笑着点头,看向沐鳞笑道:“咋样掌柜的,容我们歇个马成不?”
“那是自然的!”沐鳞哈哈大笑起来,“恕小老儿眼拙,先前没看出来您是宋家的玄衣轻骑,这回知道了您身份,别说一年半载,就是长住不走了,咱也乐意的很。”
狗剩看了看许长风,后者点头笑道:“玄衣轻骑叱咤沿海驱逐倭寇,别的不说,民心倒是攒下不少,尤其是这些孤儿,对宋家自是感恩戴德。”
“那多谢掌柜的了。”狗剩翻下马来,随手搭上掌柜的肩膀,嬉笑道:“我们自然不会长住,不过掌柜的您得先有个谱,我们这千儿八百人马往这里一拉,指不定什么时候官兵就会大举封山清剿所谓的叛逆,你们是留是走,心中最好有个数先。”
沐鳞眉头一挑。这话听着像是客人反让主人家卷铺盖滚蛋,实际上也确实是要沐鳞和自己手下那几十号人另谋出路。不过为的却着实是掏心窝子的实在目的。沐鳞久居山上,对吴国现今诡谲风云可谓是一概不知,但察言观色自己细细思量,也能够明白此时的玄衣轻骑恐怕跟朝廷不怎么对路,甚至有可能还是朝廷要除之而后快的对象。沐鳞不是傻瓜,相反能够在双阳山人迹罕至的情况下依然支撑着这么一群兄弟冻饿不虞,自然有他聪明的地方。俗话说的好,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这敌国破谋臣亡的故事他也不知在戏里听说多少次了,微微转动心思,便猜到了可能是宋家犯了什么忌讳,朝廷要清算功臣了...... 在此情况下这些披甲骑兵的身份也自然敏感之极,稍有不慎,给双阳山带来的恐怕就是无休止的腥风血雨。这位看着亲切可人的少年郎说话虽然直白,但也痛快,摆明了就是我们既然上山,那这地方就甭想太平了,哥几个是跟着我们担惊受怕还是下山自谋出路,还是尽早掂量清楚的好。
沐鳞咬了咬嘴唇上的死皮,嘿然笑道:“小英雄这说的是哪里的话,咱们就算下山还能去哪?若不是没了家,谁愿意做这剪径的蟊贼。双阳山是家,哪有害怕事儿就离家出走的道理。您放心,我们兄弟一帮子人,谁都不会出山,寸步不离!”
狗剩会心一笑,拍了拍沐鳞肩膀,回首对铁关道:“铁大哥招呼兄弟们安营扎寨,许大哥随我四处走走。”而后又对沐鳞低声说道:“掌柜的心思灵巧,是个朋友。”沐鳞尴尬一笑,接着又重重点头。狗剩不再言语,和许长风并肩走开,留下沐鳞微微捏了一把凉汗,愣着发了会儿呆,然后又骂骂咧咧的让手下兄弟多活泛着点眼神,帮帮这些披甲的爷们!
转过一处低矮的石林,狗剩和许长风步行到某个陡峭的悬崖旁边。许长风突兀道:“七少爷行事缜密,令人佩服。不过他们感恩宋家,倒也并非装模作样,是不会下山报信去的。”
狗剩笑了笑,摇头道:“许大哥不要光说我,你不也是在山下安排有便装斥候?如果这群人真要下山,恐怕刚到山脚就成了碎肉了吧。”
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许长风叹道:“家里情况不明,梅州又适逢突变,不小心点哪里能成。好在七少爷机警又有贵人相助,否则若是您折在了梅州,我和老铁就真的要以死谢罪无颜回归渭城了。”
狗剩笑了笑,眉角有些感慨,他能够听得出许长风话中的真挚和后怕,一直紧蹙的眉头略微舒展了些,轻声道:“唐山叔还没有回来,樊城郭舍的一万兵卒此时也不知到了哪里。双阳山虽然隐秘,但不可能完全遮掩朝廷耳目,过不了多长时间,总是会被发现的。到时候恐怕又是停不了的封山围剿,大兵压境。”
许长风道:“方才略微查看了一下周边地形,如老铁所说,此处易守难攻,我们极占地利。只要让兄弟们缓过来这口气,朝廷就算大兵压境,也能够守上个一年半载不出问题。我只是担心家里,我们一走,渭城势必空虚,朝廷如果趁虚而入......”许长风轻声叹了口气,“只愿三爷能有后续安排,否则宋家百年基业,只怕会废于一旦。”
狗剩沉默不语。他自然知道自己那个便宜老爹之所以会将玄衣轻骑派到梅州,为的就是调虎离山转移视线,好徐徐图之。但这些话实在不方便告诉许长风和铁关,所以只能保持沉默走一步算一步。然而他自己的心中也不禁忐忑,家里终究是要做出反应的,可反应到底是什么?狗剩微微叹了口气,苦笑一声并不言语。
许长风看了一眼狗剩,轻声道:“七少爷,有些话我老早就想和您说说,但不知当讲不当讲。”狗剩点头道:“但说无妨。”许长风沉吟片刻,才缓缓道:“渭城有很多人都说,宋家七子是个不折不扣的无赖混混,整日里在城中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借着三爷偏爱,好像生怕惹不出什么乱子似的。太守大人在渭城许多年,不说政通人和,好歹也算得上勤勤恳恳,可就是因为少爷与太守公子争风吃醋,使得原本就低调的彭大人被贬西海;还说少爷刚回渭城个把月的功夫,就让玄衣轻骑和紫衫重甲差点干上一架,是个祸害丧门星,早晚也折了宋家的福气......”许长风说到这里,颇为小心的看了看狗剩,发现少爷脸色平静,不由得放宽了心,笑道:“当然,咱们是知道的,这两件事说起来都和少爷关系不大,全是城里人闲的蛋疼捕风捉影。而且......我老许虽说不是火眼金睛,也看得出来,三爷其实对少爷,并算不得偏爱,而少爷,也并不在乎三爷所谓的舐犊之情。”
狗剩失笑道:“许大哥要问什么,直说便是,不用绕弯子。”
许长风尴尬笑笑,继而皱眉轻声道:“恕我直言,少爷,我总觉得,您对宋家,很是......情薄。”
狗剩愣了一下。
“少爷自幼流落燕国,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就算情薄,也在情理之中。可是我总觉得,少爷压根就没把自己当做过宋家人。少爷回到渭城,不管他人说些什么,您给我的感受,却是两个字:不争。天下谁人不知,宋家一文一武,两个公子比肩抢去了天下年轻人的风光神采,这对你接手宋家而言,是个巨大的威胁。若是别人,就算无法应对,也该愁眉苦脸才是,可在少爷平日作为里,我看不到一点点愁绪。要么是少爷真的无心宋家基业,要么就是少爷的城府太深,而我,比较相信前者。”
狗剩苦笑,问道:“我不争,就是情薄?”
“不争说明不在乎,而不在乎宋家,只能说明您心里一直以来,并不把自己当做宋家子弟。”许长风很快接过话来,“锐歌统领生前对您态度一直模棱两可,尽管他知道三爷有意将玄衣营交给你,也还是对少爷不假辞色。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统领也看得出来,您对宋家太过情薄,他不想将三千弟兄,交给一个时时刻刻便可拂衣而去的人。”
“可在梅州城的时候,锐歌统领的意思却变得很看重少爷,甚至不惜拿命去换得少爷平安。所以我在想,为什么统领会改变初衷。”
“少爷!”许长风神色中露出一丝坚毅,字字顿顿道:“少爷对宋家开始不再情薄,这是锐歌统领能看到的,也是我能看到的。铁关虽然不善言辞,可我相信,他也能领悟其间潜移默化。我只想代统领问少爷一句,如今的宋家七子,可是否将自己做为了宋家一份子。”
狗剩沉默下去,反问道:“是否又有什么关系?”
“有!”许长风振声道:“若是,玄衣轻骑自当以少爷马首是瞻,为少爷肝脑涂地!”
狗剩转过眼神,遥望山外青山云遮雾绕,看斜阳顺着山谷如血徐徐,半晌一句话都没有说,任由许长风站在原地目光灼灼。很久后,他才回过神自言自语般道:“我也弄不清楚了。”
到底是对宋家情薄,还是对宋家的某个人情薄,分不清楚。
但狗剩很快又振奋起来,笑眯眯的对许长风道:“实话跟你说了吧,宋家如何我其实根本不在意,我只是觉得,很佩服你们,佩服可以随时赴死的玄衣轻骑!”
仿佛是为了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狗剩笃定重复道:“是的,我很佩服你们!”
许长风愣住了,却看到少爷转身就走,大大咧咧的沿着山路走回了群山围绕的空地里,背影很是潇洒。许长风哀叹一声,无奈的垂下头,却又低低絮语。
“为这句话去肝脑涂地,倒也是个不赔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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