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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你这人怎么如此无礼。我师父师伯心系邻居情谊,特来祭拜你师傅,你怎么如此冷淡。”赵志敬一步抢上,却要和李莫愁做个计较。只是不待李莫愁开口,丘处机已经喝断,便道:“志敬,不得无礼,你难道忘了,当年是谁替你们抢回的军防图?”随后又对李莫愁歉意道:“莫愁掌门,老道给你赔不是了。”
李莫愁心中有事,自然是不想逗留,只是受了礼,又还了一礼,便道:“丘道长客气了。莫愁不是掌门,如今古墓掌门是我师妹,日后有事,各位寻她便是。莫愁真有急事要办,告辞!”
李莫愁一则心系杨过十岁之约,二来不想看到赵志敬那副嘴脸,三来更想避开甄志丙。当即快言快语,说完便走。
只落得身后甄志丙自顾提议,“师傅,李姑娘定有要事,我们是否派人随她同去。”却又听得赵志敬道:“甄师弟,你别自作多情了,人家都没说要你帮忙,你贴个冷脸做什么。”再听得丘处机喝断,“你们两个都给我住嘴,如此摸样,哪里像是出家人。”
李莫愁自然不顾身后言语,渐行渐远,心中记着杨过之约,更是加紧赶路。
李莫愁此番下江南,却是日行夜赶。不为其他,只因替师守灵三月,早误了杨过十岁之约。李莫愁原先计划宽裕,却不料横出欧阳锋一事。不仅害得恩师仙逝,更是心烦意乱间忘记了和小杨过的约定,直到守灵结束,才忽的想起约定,于是便匆匆要离古墓,日夜不停赶往长兴。
李莫愁深知杨过从小性子倔强傲气,生怕此番迟到,又要令他大闹脾气。一路上更是少做休息,多想借口,只道自己届时多教武功,多陪他几日便可。如此一路不停,竟只是花了不到十日,便赶到了长兴境内。
李莫愁一路风尘,此刻却也顾不得,直是往杨家而去,待的见到穆念慈和杨过,再做打算。
“姐姐,过儿,我回来啦!”
李莫愁远远便喊,身形即是飞纵,直接进了院子。脚步落地,口中又是一顿喊。却不料屋内无人应答,也不见有人开门迎她。
“姐姐今日怎么不在家?难不成是去城里接过儿了?”李莫愁随意一想,便也顾不得许多,当即自管推门而进。
一推门,却是一股烟尘从门枢上落下,落得她满头黑发都染了半白。
李莫愁霎时愣住了。只见屋内一片零落,桌椅之上尽是厚厚尘烟,屋角窗棂多是蜘网蛛丝,十足一副久无人居的摸样。
“姐姐!过儿!”李莫愁心内一紧,便又踢开原先自己那屋子木门。却见里面同样是厚尘乱丝,哪里会有人影。
李莫愁转身出院,更在周边大喊。时下乱世,村里居民多有迁徙,杨家周边更是无甚熟人,李莫愁一时之间却是寻不着一个问话的。
“姐姐!过儿!你们在哪里?”李莫愁声声呼唤,却不知何人会应。
忽的,背后传来一个人声,怯怯问道:“这位仙姑,你……你是,你是莫愁姑娘?”
李莫愁急回身,看了几眼,便认出正是昔日村人张猎户,当下便问:“张猎户,我是莫愁。你可知我姐姐和过儿去哪里了?”
张猎户看她一脸紧张,就是不愿启口,吞吐了几下,却只是叹气。李莫愁看得心急,却是喝道:“你个大男子,吱吱唔唔什么,快告诉我,我姐姐和过儿去哪里了?”
张猎户被她一吓,只得说话,话音却是轻细,只道:“杨嫂子,她已经不在了。”
李莫愁头脑中“嗡”的一声,顷刻便是天旋地转一般,却犹是以为对方说错,便道:“什么,你说什么,什么姐姐不在了?姐姐去哪里了?”李莫愁不顾形象,双手搭在张猎户肩头,死命摇他。
“莫愁姑娘,你冷静一点!你义姐她,她已经死了!”张猎户不再保留,直接说出了真相。
“什么……呃……”李莫愁忽然一顿,身形却是踉跄了一下,竟是吐了一口血出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李莫愁三月守灵,又兼连日急行少眠,原本身体就亏虚厉害,如今再听这番话,竟是心血吐出,当即软了下去。
张猎户老实之人,虽及时将她抱住,却甚是不好意思,当即大喊:“孩子她娘,快来!”
李莫愁但感有妇人来扶她,随即便是迷迷糊糊,不知所以。
待的清醒过来,便已经是在张猎户家中。张家夫妇见她摸样,又是好生安慰,又是细说前事。
原来穆念慈大半年前染了病,甚是厉害,久治不愈,又兼少人照顾,更有多年心情压抑,终于过完年后没多久,便病逝了。邻居可怜他们母子,便帮忙张罗了后事,再按穆念慈遗嘱将遗体火化,那小杨过便守着穆念慈骨灰硬在屋里呆了许多天。村人也是多有照顾,每日都去给他送吃,问他话头,却总是闭口不谈,似在等待何人。只是忽然有一天,小杨过便不见了踪影,最开始几日村人还寻找过,只是时日一久,又各自有事,便也只能不管了。
说到这里,张家嫂子却问:“莫愁姑娘,这些年,你都去哪里了?若是你在,那便不会这般了……”
李莫愁默默聆听,早已是有泪无声,懊悔不已。听到此处,便再也忍不住,当即“啊——”的一声长啸,气劲暴冲,竟将张家屋内桌椅震了个碎。随即人影一晃,便是越窗而去。
李莫愁懊怒攻心,直进长兴县衙,双眼血红,杀意满身,口中更是大喊:“吕骁,你给我出来!我找你算账来啦!”
原来当年李莫愁走后,她曾托付吕骁,要好好照看穆念慈和杨过母子,吕骁亦对她有所保证。今日知道这番结果,却令李莫愁想歪了,只道是吕骁昔日走近杨家,是因为她的缘故。这般一想,吕骁行为便在她心中更恶了一层,当即心头无处发泄,竟起了迁怒,想要寻他取命。
李莫愁片刻便进县衙,大呼大叫,声声凄厉,众人知其厉害,一时之间竟是无人敢拦。
李莫愁再骂一番,忽的冲出两人,却是硬着头皮拦住了她。李莫愁一看,便认出是阿虎阿德。便道:“吕骁躲哪里去了,让他来见我,我要找他算账!”
阿虎不知如何说,阿德却是老成,对持了一会,才缓缓说道:“莫愁姑娘,你先冷静一下,吕捕头两年前,便去了襄阳。”
李莫愁一顿,便又听阿德道:“莫愁姑娘,你定是为杨嫂子之事而来……”阿德平日稳重,李莫愁此刻也是慢慢平息了心境,随后便听得一番解释。
一番解释听完,李莫愁也知自己适才无礼迁怒了,便对众人说了抱歉,转头再回杨家。
再回杨家,李莫愁却是独跪庭院,久久不曾起身。她如何都想不到,四年前一别,竟成了永诀。李莫愁回想当初穆念慈对她交心之话,念及她这一生,悲苦远远大于幸福。幼年失去父母,飘零无依;后来有了义父,却仍然是无根浮萍,要不然也不至于到了婚龄,却只能采用比武招亲的方式来嫁人;后来又怎样,就不必说了……
穆念慈一生最幸福的时光,莫过于对杨康动情,杨康也钟情于她的那段时光。所以她一次次的相信杨康,无论什么时候,她都愿意给杨康机会……直到后来,杨康死了,而她所拥有的只有她自己,以及腹中的孩子……
李莫愁听她说过郭靖,也说过黄蓉,更说过什么大义,但她却始终独立,不愿意去依靠他们。或许自己的出现,是穆念慈生命中另一番开心的日子,只是自己当初却总是不能完全理解,依旧向往那番江湖。如今人去了,却徒生后悔,脑海中昔日姐妹情深场景一一浮现,李莫愁终于情不自禁,默默落泪。
“过儿?我要找到过儿!”李莫愁哭了一阵,忽的凝了神,便在心中暗暗发誓:“姐姐,我无论如何都会找到过儿,无论如何都会帮你将他培育成人。姐姐地下有知,就保佑妹妹早日找到过儿罢!”
李莫愁自始起身,便不停留,誓要行遍千山万水,也要找到杨过踪迹。这正是:江南忆事女儿泪,如今相隔谁人怜;何须汹涌挥长剑,亦是巾帼立青天。
“越女采莲秋水畔,窄袖轻罗,暗露双金钏。照影摘花花似面,芳心只共丝争乱……”一阵轻柔婉转的歌声,飘在烟水蒙蒙的湖面上。歌声发自一艘小船之中,船里五个少女和歌嘻笑,荡舟采莲。
节近中秋,荷叶渐残,莲肉饱实。这一阵歌声传入湖边一个道姑耳中。她在一排柳树下悄立已久,晚风拂动她靛蓝色道袍的下摆,拂动她手中所持拂尘的千百缕柔丝,心头思潮起伏,当真亦是“芳心只共丝争乱”。
只听得歌声渐渐远去,唱的是欧阳修另一首“蝶恋花”词,一阵风吹来,隐隐送来两句:“风月无情人暗换,旧游如梦空肠断……”歌声甫歇,便是一阵咯咯娇笑欢闹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