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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害怕地看着他们,泪眼汪汪,呜咽道:“你们,你们要做什么。”三人锐利的目光紧盯着她,她下意识地想躲。
季钧朔瞥了身后的赫连洺和白钰一眼,郁闷道:“你们的眼神不能温柔一点吗,看把孩子吓得……”一脸无奈。
赫连洺边走近边回答季钧朔:“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喜欢小孩子了。”皱眉,上前把季钧朔拉到一边,蹲下平视慌张失色的小女孩,浅笑问道:“小妹妹,这是你家吗?”
小女孩咬唇,犹豫地眨眨眼,轻嚷道:“我不告诉你。”嘟嘴,撇开头。赫连洺察觉到她的迟疑,笑意加深,诱惑她道:“你告诉我,我请你吃烧饼怎么样。”
小女孩一听到烧饼两字,眼睛骤亮,吞咽口水,倏地转回头望他,惊喜道:“此话当真?”赫连洺眉梢一挑,点头笑说:“真的。”小女孩迅速向他伸手摊开,理直气壮要道:“那拿来呀。”
“人小鬼大。”赫连洺轻笑感叹,站直身子让白钰回靠马的地方拿烧饼,白钰利索掉头要走,却被小女孩叫住,“等等。”白钰回头看她,她却看向赫连洺,目光坚定:“我要和他一起去拿。”
赫连洺脱口而出:“不行。”直接拒绝她的要求,她顿时发小孩子脾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泼,哭道:“你骗我。”眼泪哗啦啦夺眶而出,季钧朔听着心烦,指责赫连洺自找麻烦。
“你就呆在这里等不行吗?我也在这陪你,你还怕什么?”赫连洺听见小孩子的哭声也容易烦躁,低头看着小女孩泪眼模糊的伤心样,无语道。
“对啊,我俩又不走,你哭什么。”季钧朔没了方才的好脾气,烦躁地扒扒头发,目光转向白钰,示意他去拿东西,白钰会意,轻步走开。
小女孩听见他们的话,哭声渐渐变小,但仍在抽噎,脸上的眼泪就用沾满黄泥的手抹掉,越抹,脸越脏。
赫连洺实在看不下去,拿出一条帕子蹲下来擦小女孩的脸,哄道:“再哭就不美了。”
季钧朔瞧见那块帕子,面露诧异,紧张地夺过帕子仔细看,激动地质问赫连洺:“果真是有玥的帕子,你怎么会有她的帕子。你们什么……”
季钧朔不断发问,赫连洺不耐烦地打断他:“这重要吗。”他手上的帕子不说分毫被季钧朔抢走,有点不爽,还被他审犯人一样追着不放,气恼地瞪他一眼。
“这,当然……很……”季钧朔接收到赫连洺双眼直射而来的杀气以后,话声渐小,最后中止,陷入沉默,迟疑地再瞄他一眼,他生气了,瞬时自己的心莫名慌了。
赫连洺为什么有沈有玥的帕子这个问题就目前来说,一点都不重要,可以说毫无关系。他们当前的任务是为真相寻找证据,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赫连洺不希望耽误案情,因此他看见季钧朔在节骨眼上闹情绪,心生怒火。
小女孩见他两人莫名其妙地争吵,不知觉地停止抽咽,眨着水灵的眼睛呆呆地看着他们。季钧朔思绪繁杂,走开几步,背身负手望着远处。
赫连洺看了两眼季钧朔的背影,视线转回小女孩身上,收起多余的情绪,问道:“你的烧饼即刻就到,你现在能告诉我,我想要的了么。”
小女孩没再多想,告诉赫连洺:“我家不在这,但我家人在这。”她觉得此话信息无须隐瞒,便利落直说了。而赫连洺却起了疑心,追问道:“那你家在哪?”
“我家在……”小女孩目光离开他,从他旁边望向林子,一开口就渐停了下来,他只瞧了小女孩忧伤的眼神以及她的望向,就能确定那是林子以东。
小女孩不愿把话说完,想糊弄过去,“我家现在就在这。”语气笃定,想着掩盖刚才不小心流露的异常情绪。赫连洺对她的小伎俩忍俊不禁,表面不再追问,实际上留了一手。
赫连洺现在只是在等一个机会,解开她为什么再三欲言又止,到底在隐瞒什么。白钰一手拿着烧饼一手拿着剑,快步回到赫连洺面前,将饼递给小女孩,并对赫连洺说:“我们的马,不见了两匹。”
小女孩对那近在眼前的烧饼犹豫再三,一边咽口水一边克制,她似乎都闻到烧饼的香味了,但她的手不敢伸出来,完全不像刚刚那个闻饼变色的样子。
赫连洺见状,直接把饼塞到她手里,消除她的不安道:“放心吃吧,没毒。”刚拿饼的时候顺带扫了扫白钰绷得老紧的脸,无奈道:“丢了马而已,至于那么紧张吗。”
白钰一听,他想传递的意思不是丢马那么肤浅,而是想告诉赫连洺荒山野岭人烟稀少,不过走开一会儿,马就丢了,其中恐怕有诈。赫连洺何尝不懂,当下不宜一惊一乍,应当静观其变。
白钰想要表明话意,被赫连洺抢先截下:“你去叫钧朔过来,我们一起进里面看看。”白钰一怔,偏头看见站在不远处的季钧朔,点头称是。
“不,你们不能进去。”小女孩只是看着手里的饼,并没有拿起来吃,听到赫连洺的话,站起来展开双手拦住门口,大声叫道。
她的声音传入季钧朔的耳里,他回头看见白钰正朝自己走来,也无犹豫直接往回走,迎向白钰,与白钰一起回到屋子门口。
季钧朔听到赫连洺用着不熟悉的温柔腔调哄骗小女孩儿道:“你刚说了这不是你家,既然如此,我们进去看看又与你有什么关系呢?”季钧朔觉得自己浑身起鸡皮了。
小女孩猛地摇头,“不,我刚刚说的是这是我家。”意识倒清晰得很,没被赫连洺带跑。赫连洺露出狡黠的笑容,解释给小女孩听:“你刚刚说的是现在,而现在已经不是你说的现在了。”
季钧朔心生冷笑,终于使手段了,常用的诡辩出现了。小女孩被赫连洺说得糊涂,想自己重复一遍理清楚,但越念越乱,脑袋发晕,最后放弃理解的念头,拼命摇头抗拒:“我不管,反正不让进。”
“噢,这样啊……”赫连洺故意将话音拖长,看见小女孩捣蒜般点头,立即转向白钰与季钧朔,“那你们就去另外的屋子看看,反正那些屋子也没人住。”朝他们支一个眼色,两人领会迈步要走。
小女孩顿时更加慌张,抓着手里的烧饼冲上前去抱住走在最前白钰的腿,阻拦道:“谁与你们说那些屋子没人住的,你们乱闯民宅是犯法的,我可以报官抓你们。”
“这么个破地方称得上民宅?”季钧朔扫周围一圈,这里的屋子依山傍林,依的荒山傍的野林,能说出民宅二字的,绝对是着急了胡言乱语。
小女孩只有双手双脚,拦得住这个,拦不住那个,眼见赫连洺抬步要推门,她心慌意乱,没了主意,恳求道:“求你们别进去,不然你们会后悔的。”
赫连洺听完还是去推门,她卸下所有顾虑,闭眼大喊道:“有传染病会传染给你们的。”赫连洺停了下来,转头问她:“什么?”
她此时不再哭闹,但眼角却挂上了泪珠,神情忧伤,松开白钰,挫败地重复一次:“我说里面的人有病,你们不能进去。”赫连洺指的不是这个,小女孩理解有误,于是他补充了内容:“他们得的是什么病?”
小女孩失落地摇头,泄气道:“我不知道。”说完竟小声哭了起来,“我,我若知道,爹娘就不会死,可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陪在仅剩的亲人身边看着他们被病痛折磨摧残。
赫连洺和季钧朔目光对视,确定此处有蹊跷,然后蹲下来同伤心欲绝的小女孩说:“若你不介意可以让我进去看看,我学过点医术,兴许能帮得上忙。”
小女孩不愿他帮忙,哽咽道:“你别去了,我不想害了你。”之前她请回来的好几个大夫都因离得太近被传染而死,尸首现在还埋在院子里。
“没事,你不用担心。”赫连洺轻轻抚摸她的脑袋,对她粲然一笑,想消除她的不安。小女孩拽着赫连洺的衣角,执着地摇头。白钰一直静静看着,这时出声道:“你说他们得了传染病,那为何你没事。”她日夜陪伴在侧,被传染的机率很高才对。
“我不知道。”小女孩只会一直摇头,其余的她一概答不上来,明人一瞧都清楚,区区七八岁的小孩子所知甚少很符合常理。
多问也无益,赫连洺改向小女孩建议道:“那你跟我们回镇面,我们帮你想办法,怎么样。”这样一来也能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但小女孩几乎是一听完就立刻否决,“我不去。”眼里闪过惊恐,面上不安地补充道:“我,我不回那个吃人的地方。”边说边瑟瑟发抖,连声音都在抖。
赫连洺一听,此话提供了两条线索,第一她曾经在那镇上住过,因为她用的是“回”而不是“去”;第二,那地方发生过令她害怕到抵触的事情。
如此,那她更要跟他们回去了。
*
小女孩极力拒绝跟他们回镇,他们绞尽脑汁都搞不定面前的小孩儿,忽觉人生挫败。
季钧朔余光看到小女孩紧攥的烧饼,灵光一闪,哄小女孩道:“你跟我们回镇上,我们给你买更多的烧饼,怎么样?”笑眯眯望着小女孩,心想定能成,其余两人也将目光投来。
小女孩诧异问季钧朔:“这个饼是镇上来买来的?”拿饼的手颤抖,瞳孔放大很震惊的模样。季钧朔并无多想,点头应道:“是呀。”
他话音刚落,饼就被扔到他的脚下,他望一眼脚边的饼,有点懵了,惊呆道:“这……”什么情况?困惑眼神打量面前气鼓鼓的小女孩。
“镇上买的,我才不要吃。”小女孩冲着季钧朔喊完并无作罢,一个箭步过来把躺在地上的烧饼踩几脚,气愤地咬着唇。
季钧朔把目光转向赫连洺和白钰,白钰同是一脸困惑,而赫连洺见状则噗嗤一笑,看着季钧朔,不嫌事大地调侃道:“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季钧朔,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被一个小孩戏弄了,着实好笑,连围观的白钰都忍不住翘起嘴角。
他们嘲笑被季钧朔尽收眼底,不爽地挑衅道:“笑屁,有本事你们就把她搞定看看,切。”扭头轻哼,就不信他们能搞定。
赫连洺对季钧朔的不爽一笑置之,对小女孩说:“既然你不愿意跟我们走,那只好我们留下来了。”
他如沐春风的笑容映入小女孩震惊的双眼,情不自禁地脸一红,别开头支支吾吾道:“你们,你们为什么……非要非要跟我一起。”
“因为我们喜欢你呀。”赫连洺立即接下她的话,弄得她更加害羞,乱了心神,委婉同意道:“我先去问问叔叔婶婶。”飞快推开门,赫连洺等人目光只简单掠过门里环境,门又被她合上,动作娴熟,丝毫不受理智干扰。
三人等在门外,季钧朔闷声道:“谁喜欢她了,最讨厌这种冥顽不灵的小孩了。”他表面看着像自言自语,实际上赫连洺知道他在和自己搭话。
“你别老是搞错重点,反正我把她搞定了,而你……”赫连洺语气轻快,故意停顿,等季钧朔转目看他,他得意一笑:“而你,搞不定。”轻描淡写的结论让季钧朔头上青筋暴跳。
季钧朔握拳冲向赫连洺,速度快如闪电,就在毫秒之间,可惜再快脚也得踏到地上,地面黄泥湿滑,被怒火蒙住理智,到赫连洺跟前脚上稍一打滑。这个进攻彻底废了。
赫连洺眼疾手快拉住他的手腕,稳住他倾斜的身体,轻笑道:“没事吧。”季钧朔甩开他的手,恼羞成怒瞪他,“谁让你碰我的。”
旁人一看直觉季钧朔傲娇十足,但季钧朔本人一直处于当局者迷的状态。白钰简直看不下去,主动提议道:“既然今晚要住在这,那我去把马牵过来。”
赫连洺看白钰,十分赞同道:“早该去牵了。”白钰一头黑线,自己的存在到底是有多碍眼,转身快步走远。
白钰离开后,季钧朔一直背对赫连洺,两人没有交流。季钧朔觉得眼下的氛围沉闷压抑,身边的风吹草动变得清晰起来。他百般不适是因为知道赫连洺一直在盯着他看。
嘎吱——两人跟前的门开了,小女孩耷拉着脑袋走出来,失落道:“你们走吧,叔叔婶婶不让你们住下。”
赫连洺当即想了个应对法子,与小女孩说:“这样,你试着跟你叔婶说我们是江湖郎中,略通医术,对一些疑难杂症颇有研究。”
小女孩听完站着不动,迟疑道:“这……”她刚也说过,之前好几个大夫都被无辜牵连了,她不希望面前的赫连洺也受到同样的伤害。
赫连洺看出她的犹豫,弯下身哄骗道:“他们若不同意,我们就要离开了,你也不希望我们即刻就走,对吧?”小女孩向他点点头,眼里重燃希望。
往往人只有在面临生死一刻的时候才会恐惧,想方设法活下去,哪怕是苟延残喘,至少还能活着。
赫连洺心想,若女孩的亲人不是那种对生死抱着极为豁达之心的人,定会留住他们,恳求他们医上一医。
小女孩再次开门,欣喜若狂道:“叔婶同意了。”赫连洺回以一笑,由着衣服被小女孩牵住,轻唤背对他的季钧朔道:“小朔,进来吧。”季钧朔闻声一怔,尽可能让声音自然道:“我等等白钰。”
赫连洺皱眉开口道:“那好吧,我先去进去看看。”要不要把季钧朔劝进来,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由着他去吧。随女孩入门时,季钧朔朝门那头的他,说道:“你小心点。”
赫连洺目光对上季钧朔的,难得一愣,转而笑应:“好。”简单的一个字,足以镇住季钧朔的心神。
院子不只是脏乱,还有不少零碎的血迹散映在不同地方,赫连洺越靠近院内屋子,里面传出的咳嗽声越加清晰,剧烈得可以清晰感受到胸腔被烈火灼烧的疼痛感,咳一声整个身子都会被牵动。
入门之前,小女孩扯一扯赫连洺的衣服,示意他停下,“你得把口鼻捂上,然后拿上这个。”小女孩一本正经提醒他,然后不知道从哪拿出一串大蒜,目光示意他接下。
赫连洺看着那串大蒜,哭笑不得:“蒙脸可以,大蒜就不必了。”小女孩坚决要求他拿大蒜,不拿不让进。他蹲下来,握住女孩双肩,无奈叹气:“能给拿它的理由吗。”
小女孩点头,表示非常乐意给,看着他娓娓道来:“我出入屋子手里都拿蒜,所以我没被传染,而其他人没有拿,所以他们染上了。”赫连洺听完,嘴角一抽,心想这是哪门子的歪理,让她深信不疑。
“你的说法没有根据,不可信。”赫连洺径自否决她的观点,然后蒙上口鼻伸手要推门,被小女孩截住伸出的手,阻止道:“你为何不信,你不怕吗?”赫连洺低头看见她无辜的大眼睛,露出一抹神伤。
“我不怕。”赫连洺先稳住她的不安,然后补充道:“我是江湖郎中,和那些规规矩矩看书开医馆的大夫不一样。”言外之意就是他不信邪,他本身也不正,更何况是这种空穴来风的说法。
小女孩被他的坚定不移说服了,垂下手,走到一边,任由他推门而入。赫连洺把门推开,一堆苍蝇蚊虫直扑而来,阴暗无光的房里恶臭与药味交融,散发出一阵难言的味道,他皱眉继续往咳嗽声源靠近。
两张青紫腐烂的面孔映入眼帘,他们身上各裹着厚厚的破棉被,大夏天遮得严严实实仍在发抖,房里的味道根源应该来自他们身上。
他们睁开双眼,露出腥红的瞳孔,看着面前的赫连洺,从喉咙里逼出声音:“大夫,救救我们。”声线沙哑,发音勉强,费了极大力气才说完这六个字。
赫连洺安抚道:“我会尽力的。不过得先让我看看你们的身体。”两人费力地点头。
赫连洺靠近,伸手将被子掀开之际,小女孩轻叫一声,捂住脸撇开头。赫连洺停住,对面露恐惧的小女孩说:“你先出去。”小女孩掉头飞跑出去。
赫连洺把被子掀开一角,发现他们的症状相同,脸部以下全都发白冒着寒气,伸手轻按他们的皮肤,已经僵硬,脸上部分出现溃烂,眼睛发红,眼底发黑,十指指甲细长发黑。
季钧朔等来白钰,抬步入门,白钰看到他一人站在门口,有点意外:“二公子你是在等……”话未说完,季钧朔斩钉截铁道:“废话少说,赶紧弄好进来。”
季钧朔扔下呆愣的白钰跨门而入,目光所到之处皆是混乱一片,看见赫连洺失神地坐在紧闭的房门石阶上,有点讶异,轻步靠近,挑眉问道:“怎么样。”
“你有事做了。”赫连洺不答反说,季钧朔一怔,正色道:“说吧。”表情认真,没有半点不正经,闲散这么久,终于可以动动筋骨了。
“查查这个毒的由来。”赫连洺把手里握住的帕子递给季钧朔,季钧朔见帕子吃惊道:“你竟然拿有玥的帕子来盛毒。”一脸鄙视。
赫连洺拿帕子在他们的伤口上擦了一下,把伤口周边的那些发黑的溃烂血肉擦下来一些,用帕子裹好交给季钧朔,见季钧朔嫌弃家加鄙视,不耐烦道:“你拿不拿。”
季钧朔轻切一声,毫不温柔地抽过帕子,嘟囔道:“又没说不拿,发什么牢骚。”赫连洺瞧他一眼,没心情开玩笑,沉下脸与他郑重道:“这事情,恐怕有点棘手。”
“有点?”季钧朔见赫连洺格外认真,低头瞧一眼染血的帕子,抬眉看他道。赫连洺点头,仰头一扫方才还晴朗的天已悄然乌云四合,沉声道:“趁着天还没下雨,赶紧去办吧。”
季钧朔凝眉颔首道:“好。”
*
赫连洺目送季钧朔身影消失,叫来白钰吩咐道:“你去跟着他。”白钰错愕睁大些眼睛望着他。
赫连洺向仰天抱怨道:“萧策到底指了个什么人过来。”话罢,耐心地扯出一个微笑重复一遍,白钰听完仍站着不动。
赫连洺挑起眉梢,“听不懂人话?”额头上的青筋隐隐跳动,耐心快速流失。白钰扭头答道:“不是。我是好奇你的意思。”无辜地直视赫连洺。
“我什么意思?”赫连洺无语地看着白钰。白钰微露诧异,抬眉道:“难道你的意思不是叫我去保护他吗?”
“知道还问什么?”赫连洺嘴角抽动,强忍着胸腔随时爆发的怒火,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白钰双手交叉环胸,摆出悠闲姿态,耸肩道:“可我不认为他需要人保护。反而是你……”停下来看赫连洺。
赫连洺紧接问道:“我?”白钰暗含深意道:“我认为你的处境比较危险。”这一路过来的所见所闻,都令白钰感到不安。
赫连洺见他露出凝重的神情,便知晓他在担忧什么。
正因为知道,自己才不便离开,才会托季钧朔去外面调查,让他去保护季钧朔是考虑到之前三人同行太过引人注目,以防有心人趁其不备。
白钰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赫连洺摆手改变主意道:“你现在不用去跟他了,去镇上买些粮食回来。”白钰这回应得爽快,让赫连洺觉得白钰刚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白钰撂下一句:“天黑前必定回来。”走得飞快,像脚上踩了风火轮,几乎没留时间给赫连洺决定,倏地消失不见。
赫连洺向白钰的方向多看两眼,两眼之后收回目光,喃喃自语:“神经病。”目光回近看到小女孩伏着房前最角落的梁柱偷望自己,愣了一愣,朝她招手:“来。”
小女孩也不扭扭捏捏,从柱子背后走出来,走向赫连洺,神情沉重。赫连洺看着面前心事重重的小女孩,笑道:“你这个年纪要多笑,长大了才好看。”
小女孩听了赫连洺的话,鼻子泛酸,泪在眼眶打转,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边擦着不受控制掉落的泪珠,边抽噎道:“他们是不是快死了。”
赫连洺见她伤心满面,一时不知所措,只安慰道:“没有,谁跟你这样说的。”小女孩用哭得红肿的眼睛看着赫连洺,认真道:“你不用骗我了,我刚才都听到你们说话了。”
赫连洺愣了一下,莫名其妙道:“我们说话?”他刚才有说什么么……搜索记忆失败。小女孩提醒道:“你说这事情棘手,还拜托其余两个哥哥外出寻药了,是不是。”
赫连洺一听,旋即笑开,抚摸她圆圆的脑袋,摇头道:“你听错了。这个病是有点麻烦,但并不是不能治。”小女孩顿时破涕为笑,眼里流泻光芒道:“此话当真?”
赫连洺点头,“骗你有什么好处?不过……”他的停顿让小女孩心上一紧,她紧张道:“不过什么,你说呀。”赫连洺没回答,而是凝眉思考了一会儿。
这一会儿等得小女孩焦灼难耐,赫连洺见她额角急出汗也不催促他回答,还蛮识大体,不紧不慢地回答她道:“不过你得如实告诉我,他们得病的原因。”
赫连洺刚初步诊断认定两人身中之毒是牧原的尸毒,牧原整个国家都靠近北端,四季不分明,以寒冷为主要气候。尸毒最大的特点就是利用寒气冻住毒液。
牧原想要炼制尸毒具有先天地理优势,这种毒在多年前被牧原用在军事上,杀伤力巨大。后来三国各自为政,天下趋于稳定,尸毒被要求永久封禁,牧原不愿意封禁这么好的东西,无奈迫于彩云和南国强烈要求,为了本国子民只好封禁。
封禁至今大概已经有超过三十年了,在赫连洺这代人还没出生前,毒就被禁了,他只在一些被朝廷严禁的书籍里偶然看过,知道尸毒会令中毒人失去一切肢体感觉,包括疼痛感,浑身僵硬如同死人,没有思想,虽能正常走动,但不超半个月身体会出现溃烂,伤口灌浓流酸水,最后受痒痛折磨而死。
但尸毒若大规模应用在军事上,后果将不堪设想。虽然用毒很卑鄙,但为了称霸天下,牺牲一点名声又算得了什么。
赫连洺今日也是初次见到实例,不震惊是不可能的,只是更好奇为什么消失已久的尸毒会出现彩云国境?
明面上三国友好互通贸易,百姓可以通往各国,但实际上三国在边境的每一道关卡都派兵驻扎,无论是外来的人或物,都往死里查,能顺利过关的人少之又少。
像赫连洺和季钧朔这种能通过检查的,没下点功夫使点手段也不可能通关。普通老百姓想要来往异常困难,基本十个被检查,十个都不通过。
这种情况赫连洺再熟悉不过,他还为了这个向南国陛下提建议降低审查的力度,提高通过率,遭到陛下严厉斥责,厉声说他是被小人蒙蔽了心智,体谅他为国尽心尽责,功不可没,只命令他不许再提。
提议的事赫连洺毕生难忘,因为他一向优异,美名在外,从小到大不曾有过污点,就提议那一次,让朝廷众臣对他明朝暗讽,说他犯糊涂了。
从房间里两人的病症来看,中毒程度已经比较深了,因为脸上部分已经溃烂化脓了。尸毒已经消失多年,加上当年下令封禁时,所有记载此毒的书都被一同烧毁,残存的书都是当年私藏存起来,不能露面的。综合以上,想要找到解药不得不说有难度,现在就看季家的了。
小女孩犹豫一会儿,对赫连洺点头道:“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赫连洺见她表情认真,也认真地回答她:“没问题。”
“五个字,说完就忘记。”小女孩语重心长说完,赫连洺对她露出与年纪不符的思虑周密欣赏有加,浅笑道:“好。”一字千金,小女孩愿意相信他。
“我们家是镇面的大户,一家二十几口人过着太平的日子,镇上那时候也还很宁静,虽说乱葬岗就在边上,那时候乱葬岗不是横尸遍野的,而是由镇上官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将尸体都做了处理才抬进乱葬岗的。一直这样相安无事很久,反正我今年七岁,从我记事起不曾有过变化,直至前几个月,就寒冬刚过预备开春那会儿……”小女孩说至此处,难掩哽咽。
赫连洺听她说话清晰有条理,不是无比坚强,她很难支撑到现在,不由看她的眼神里多了一抹心疼,也不催促她继续,由她缓一缓。
“离新年还差几天的时候,镇上突然来了一批官差,不是镇上官府的人。官差一来便把通往外面的门堵住,不让大家出去,然后驻守那几天,来了好多外来人和尸首……外来人都住在官府指定的一间院子里,就挨着乱葬岗。那些尸体数量不少,运送得似乎很匆忙,起先还简单处理一下,后来直接往乱葬岗一扔就不管了。我还听说……”小女孩压低声音,赫连洺适当靠近听她说,“听说乱葬岗地方不够,他们把一部分尸体直接扔进河里。”
回忆这种伤心事,让她越想越痛心。赫连洺把在镇上遇到的情况一一对应,提问道:“你为何那么抵触镇上的食物?”想证明是否如自己心中所想那样。
小女孩一听,情绪更加激动,反问赫连洺道:“如果那些食物是用尸肉做的,你不抵触?”赫连洺陷入沉思,小女孩憎恨道:“大家正是因为吃了那些才会得这种怪病。”
赫连洺考虑到她年纪尚小,经历不足,像这种没根据的话说出来,不值得相信,纠正道:“你错了,他们的病不是吃出来的。”小女孩眼神怨恨,执着道:“你可有证据。”
赫连洺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跟她说了一个毫无争议的事实,“世上刚出现人类的时候,社会还很落后,他们为了生存不断让自己变强,制造工具捕捉各种飞禽走兽,一开始他们不懂生火,都直接生吃。”
说到这,小女孩眼睛发光,试想了一下那画面,不由地吞咽口水,听赫连洺继续说:“虽然那会人类寿命普遍不高,但并不是日常食物不是致命原因。后来人类懂得生火,把食物烤熟以后更加好吃,才慢慢发展为熟食。所以哪怕是尸肉,只要煮熟了,一般不会出现这种情况。”更何况他们中的是尸毒,不是普通的食物中毒。
小女孩听他说得有理有据,试着去相信,可心中仍然有个疑问,“那你说他们为什么会这样?”赫连洺猜到致病的原因,但不能告诉她,又不想敷衍了事,考虑之后道:“他们的确是中毒了,但目前还不清楚哪一种毒,得等另外一个哥哥的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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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钰回到镇上转了良久都找不到靠谱的米店,要么是黑店开天价,要么米色不正,最后回到了那家暂住了两天的酒家,叫店小二装了一袋米给他。
店小二在他临走时问他是不是要往西郊以西去,他并不否认。店小二顿时紧张地劝他别去,说那里有不干净的东西。
白钰从不信莫须有的鬼神之说,但看见店小二如此热心,直言拒绝显得无情,委婉言谢之后往回赶。
应约在天黑之前回到院落,将马一并牵进院里,把米袋给小女孩,示意她可以煮饭了。赫连洺就在女孩旁边,一听皱眉,使唤白钰道:“你去煮。”
白钰吃惊,稍微睁大了些眼睛来回扫面前两人,“我就出去了一会儿,你俩就搭上线了。”赫连洺清咳一声,提醒白钰好好说话。
白钰郁闷,拿着米往厨房走去。小女孩莫名开心,对赫连洺道:“我去帮帮他吧。”看他迷茫的样子,恐怕不会烧饭吧。
季钧朔出了院子的门才记起自己的马没了,看了看仅剩的那匹马,考虑到他两人兴许有用马之时,就选择徒步穿过林子。他虽是一名商人,但没有武功傍身,很难在江湖谋生,有点武功基础,快步穿过林子并不难。
穿过林子之后找了一处隐蔽之地,吹响从不离身的玉笛,笛声悠扬,持续了一分钟左右。他收好玉笛,继续往西郊镇走,到镇上牌坊处,远远看见一名容貌一般身着素衣的年轻男子牵着一匹马,不时左右看,像在等人。
季钧朔轻勾唇角,不紧不慢走过去,直言道:“这位兄台,马卖给我可好?”那名男子面露迟疑,像在考虑,一会儿过后,答道:“三十一两银子。”
季钧朔一听,笑意更深,从身上拿出钱袋子豪爽地丢到他身上,他下意识伸手接住。季钧朔翻身上马,“谢了。”扬鞭而去。
所谓的三十一两是季家人惯用的数字暗号,暗号并非固定不变,否则容易泄露身份。不同的情景下展开对话,根据对接人的临时反应来判断。
季家从商多年,经验老道,像一些日常所需的买卖都有指定的价格范围,譬如当下的卖马,若来者不是季家人,就绝对不会知道季家的报价区域,暗号一旦对接错误,身份直接暴露。
江湖上对季家报价的规矩曾讽刺道:“万一来的人歪打正着报对了价岂不是玩完了。看样子季家也不过如此嘛,有什么值得显摆的。”
行家一听只会觉得说这种话的人肤浅得很,或者说根本没长脑子。从季家多年经商来看,一直用的都是灵活暗号,不曾出过一丁点差错,敢放话质疑的人,定是酒后胡言罢。
季家久经商场风雨,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完全没把这种无中生有的流言放在眼里。季家设计的暗号至今仍是江湖流传的一个谜,大家都很好奇其中有什么奥妙。
可惜除了季家人,无人知晓。替季家办事走动的人曾被江湖人拦截过几次,无论怎么拷打逼问都摇头不知,可见是机密的东西保管得真是严实。
季钧朔驱马往西南方向走,赶在降雨之前到达目的地——彩云国西南边主要城镇里的中央大道。他放缓速度,边走边左右看,找到约定的地方后,流畅下马,将马交给迎客的小厮。
他抬头看着正中间牌匾上用金漆龙飞凤舞题的四字——棠梨小筑。嘴上默念一遍,闻到里头飘出的梨香,抬步进去。入门便有店小二热情向前,恭敬道:“公子,请问有订位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