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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佐走后,庄墨想要将这些线索一一的写在纸张上,然后逐一的一条条的分析去寻找这些事情的关联,从中找出高仙钰与姜夙之间的密谋,又或者是卫章死而复生背后的秘密。
庄墨心头想事情时,一向不喜人叨扰,阿宝又是闲不住的主,所以一早便让阿宝出去了,这个时候又不是复诊的时间。他的腿伤并未痊愈,加上这段时间的宿疾复发,身子总是软绵绵的无力气,想要下床走至桌前,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这诸多的问题旋绕在他的脑海,让他实在是放不下心来,眼下正是事情的紧要关头,南安城内任何的风吹草动他都要全部的掌握,稍有不慎,便是满盘皆输!
更何况庄墨心中也一直在想着他筹划多年的复仇计划。
庄墨如是想着,侧头看了看一旁的书桌,心头略微估算了一下距离,不远,他觉得中间若是有东西可以扶一下,也许能够勉强过得去。
好在离床的不远处有一个挂衣架,这样届时可以借助挂衣架顺利的去往书桌前。
这么一个短短的距离,中间又有力量可以借助,他的身子应该没有糟糕到这点距离也不能过的地步吧?
想到这,他掀开盖在身上的锦被,然后撑着身子下了床。
然而,在他的双脚碰触到地面的时候,即便是他的双手扶着床头,身子还是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
身体与地面的碰触,造成的伤痛此时庄墨已经全然不去理会,他回头怔怔的看着自己那双软绵无力,已经无用的腿,骨节分明的手缓缓的向双腿移去,他猛然间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霎时,一个声音突然在他脑海响起:
这双腿……怕是真的废了……
从此之后,他便是完完全全的一个废人了吧……
没有人心甘情愿的去接受自己是废人的事实,庄墨亦不例外。
当那双腿无论如何都感受不到任何的知觉时,这个可怕的念头突然间萌生时,不可否认的是他是不愿相信的。
他不信,手又移至一处,他清楚的记得,在刑部大牢时,颜奎拿着那把火钳,快而狠的所下手的地方,就是那处。
他手狠狠的往上面按去……
就在这时,门突然间被推开,来人定睛一看,发现庄墨的动作时,忙上前蹲下,制止住庄墨的动作,厉声问道:“阿墨你在做什么?”
庄墨抬眼,看清来人时,他笑了笑道:“你回来啦,我没事,兴许是呆在床上时间久了,身子没有力气,试着走几步路,却使不上力了。”
高仙庸将他抱起,问道:“阿宝呢?”
“我让他出去了。”
“记住,往后我不在的时候,你的身边不许没有人。”
庄墨自嘲一笑,“如今真是越发的没用了。”
高仙庸低眉,定定的看着怀中的庄墨,在庄墨那笑容背后,他心头突然没来由的涌现出了酸楚之感,他摇头轻声对庄墨道:“你想要去哪?”那双漆黑的瞳孔内,映着的是庄墨的面容,目光柔情,话说得温柔似水,“在你腿伤没有好之前,就让我来做你的双腿吧。”
庄墨怔然盯着那只有他面容的眼眸,就那样沉迷在他柔情的眼眸中,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我想要去书桌那里,写写字。”
高仙庸点头,抱着庄墨走至书桌前,慢慢的将他放在书桌前的椅子上,为他备好纸笔,而后站在一旁为他研磨,问道:“你想要写什么?”
庄墨提笔,在面前的白纸上写了‘卫章’二字。
猛然间看到这个名字,高仙庸是熟悉的,他拧眉问出口:“卫章?”
庄墨点头,仰头看向高仙庸问道:“你还记得此人吗?”
高仙庸摇头,说实话,这个名字高仙庸只是有些熟悉,记忆中好似听到过这个名字,可是因为时间过于久远,他一时间实在是想不到这个名字是在哪里听过,有这个名字的人样貌又是如何。
庄墨道:“赤眉峰旧人,也是当年颜奎手下的副将,多年前因为犯了事被斩首了。”
经庄墨一提醒,高仙庸脑海中似乎涌现出了那么几个零星的记忆碎片:
那是许多年前,似乎是他母亲丽妃忌辰的一日,因为不雅的传闻,致使丽妃即便是死,也无法死的体面,南安王甚至是下了旨意,不许高仙庸去拜祭。
所以,在忌辰这一日,黑夜中,他只能蜷缩在宫内黑暗的一角,仰头看着黑夜中那轮圆圆的明月,幻想着丽妃在那月宫中柔情的看向自己。
冰冷的白色宫墙另一端,似乎是两个在巡夜的宫人窃窃私语,声音越来越近:
“嘘!小声一点,听说赤眉峰的那个人已经秘密的将那人给关了起来,听说阿严已经有了身孕,肚子大了,自然是引起了嬷嬷的注意,禀报给了王后娘娘,后宫中出现这种不耻的事情,王后娘娘自然十分的震怒,便下令彻查下去,谁知一查才查出是赤眉峰的人。”
“赤眉峰?你说与宫女阿严私通的那人竟是赤眉峰的人?赤眉峰那是王上养在身边的人,只听命与王上,听闻王上对待他们很是严格,平常连面都见不得,阿严她小小的一个宫女,怎地会有时间见过赤眉峰的人?还能与他私通?这人是谁啊?竟是这么有本事。”
“赤眉峰副将,卫章。”
“啊?!卫章!”
“嘘!小声一点,小心隔墙有耳。”
……
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再也听不见。
那是高仙庸第一次听到卫章的名字,再一次听到后便是在第二天,是卫章他赴刑场被斩首。
想到这高仙庸狐疑的问道:“他,不是已经死了?为何突然提及他?”
庄墨凝眉:“今日公孙佐前来相告,说是在邺城见到了他。”
“邺城?见到了卫章?”高仙庸觉得不可思议。
庄墨点头,
“能确定是他”
“聆风阁的消息不会错,更何况是公孙佐亲自去查的,不会有错的。”
我记得当年是父王亲自下的命令,是赤眉峰执的斩首之行,中间不可能出现差错。”
庄墨道:“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赤眉峰执行,那样纪律严明的情况之下,不会有人暗通,放过卫章,可是他现如今却的的确确好端端的生活在邺城。”他想了想抬头问道:“我记得他当年所犯之罪是与一个宫女私通,犯下不耻之罪,听说那个宫女还怀了身孕,卫章当初是判了斩首之罪,那么那个宫女与腹中的孩子下场是如何呢?”
高仙庸想了想道:“偶然听其余的宫人提及过,说是孩子被迫流产,那个宫女执了绞刑。”
王宫之中,对于私通这一事的罪行最是残忍的,只不过是两人情到浓时不能自拔,然而他们的结局却是阴阳两隔,还一尸两命,相爱的两个人没有错,孩子更没有错。
错的只是他们生活在冷酷无情的王宫内……
庄墨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内心对于那个无辜的孩子,还有那个宫女的,是无限的悲怜与惋惜。
空气中有一霎那的寂静,静的仿若能够听见彼此的心跳。
庄墨回转心神,将思绪拉回了正轨,他道:“你前些日子派人跟着高仙钰了?”
高仙庸的人跟踪高仙钰被阻,后来被聆风阁的人所救,这件事高仙庸一早便得到了消息,所以庄墨有此一问他并不感到惊讶,“只是跟丢了。”
庄墨道:“高仙钰他去往晋州所杀的那人张氏,曾是相国府老夫人身旁的人,因为略懂医术,在王后有身孕的时候被老夫人送入宫内照顾,只不过在王后生产之后,她便在宫内消失了,高仙钰此番突然杀了她,让我一时间想不通到底为何。”
庄墨所说的这件事,那时高仙庸还未出生,所以并不知情,如今听庄墨提及,他道:“内务府内所有的宫人进出都会有记录,我可以去查一查。”
庄墨道:“郎十三已经潜入宫内查过,记录的是失踪。”
高仙庸道:“王宫内失踪一个人虽然是寻常,然而是王后身边的人,又是相国府送来的,失踪无人去问,中间肯定有问题,还有既是失踪,她又为何会在晋州?这个张氏和王后之间,一定有咱们没有查到的秘密,而这个秘密,便是让高仙钰前往晋州去杀人的缘由。”
可是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秘密呢?
在没有一条指明的线索的下,他们两个对于这个秘密一无所知。
“还有一件事我比较头疼。”庄墨深吸了一口气道:“他从晋州回城之后,便与姜夙见了面。”
“姜夙?北疆的人?”
庄墨沉思:“在夷州城的时候,我与他有过几面之缘,他为人过于深沉,善于易容之术,年前突厥与东兰突然间的联合进攻,也是他事先洞悉了颜奎的计划,在暗中策划的一切。他这样一个人,突然间为高仙钰来往密切起来,我心头总是觉得他们一定在暗中策划着什么,我现在真的是毫无头绪。”
高仙庸想起这段时间高仙钰的反常的行为,“高仙钰在从晋州回来的第二日,行为便十分的反常,这段时间他下了朝之后,总是会陪在父王的身旁,伺候着,每日一晚补汤伺候着,日日不间断,宫内的人现在都在夸赞他的孝德,父王欣喜,好像有松口让他去漪澜殿见王后的意思了。”
庄墨看向高仙庸,王后是因为当年丽妃一事才被禁足的,若是单单因着高仙钰这几日假仁假义的孝德,罪行便得以宽恕,那么高仙庸的心,定是难受的吧。
他伸手握住高仙庸垂下的手,安慰道:“我会想法子的。”
高仙庸道:“我也会竭尽全力查明当年张氏与王后之间的秘密究竟是何。”他在心底暗暗发誓,他不会让王后那么快的翻身!
春季正是感冒流行的季节,昼夜温差之大,加上天气的善变,抵抗力差身子弱的人,稍有不慎便会惹上风寒。
这个时节,郑南星对于庄墨的身体很是小心,每日三次的请脉,一点都不敢耽搁。
郑南星是一个很容易知足的人,能够见到崔大夫已经让他很高兴,他从来没有敢奢望自己能够得到济风堂的人亲自的指导,然而这些时日与崔大夫之间的相处,他见郑南星医术不错,对医术研究又到了痴迷的状态,便会好心的从中指点一二,郑南星在对庄墨的病情有不懂的地方,也会去询问崔大夫,崔大夫很是乐意同郑南星讨论,一来二去郑南星医术进步的十分快。
有了郑南星与崔大夫两人的合伙治疗,庄墨的身子已经慢慢的调回了正轨,就连双腿也逐渐的恢复了知觉。
只是,他如今还是离不开这一方屋子,离不开身下这个轮椅。
今日外间有风,庄墨此时忌风,四方的屋子里四面的窗户都紧闭。
郑南星刚刚为他把了脉象,将熬好的药递给庄墨,苦涩的药还未送入口中,本该在上朝的高仙庸却突然间提前回来了。
庄墨仰头把药一饮而尽,放下药碗问道:“今日下朝的时间怎么这么早?”
郑南星在庄墨喝完药之后,便知趣的退了下去。
高仙庸在他的身旁坐下,为庄墨剥了一颗糖果喂入庄墨的口中道:“今日朝会时,父王的身子不适,所以便提早下了朝会。”
“王上的身子不是一直很硬朗吗?太医有没有说是怎么回事?”
“太医说是感染了风寒,只需要开上几剂药就好了。”他看了看庄墨,走至床边抱起锦被,过来为庄墨盖上,嘱咐道:“眼下这个时节正是风寒盛行之际,城内医馆中多了好多的病人,你身子弱,还是多注意着才是。”
对于高仙庸的举动,庄墨哭笑不得,却任由高仙庸的动作不去阻止,他笑道:“我已经有点热了。”
高仙庸一本正经道:“春捂秋冻,这个时节还是捂一捂好,这个时节的风寒最是难治的。”
春季风寒流行季节,最是难治的,一向身子硬朗的南安王,便是最好的例子。
这样一病,接连几天的朝会都取消了。
高仙庸曾去看了几次,发现南安王憔悴了不少。他也曾去太医院看过南安王的诊断记录,风寒引发了发热,本来太医要下几剂猛药,但是南安王之前容易动怒,怒及伤肝,鉴于南安王的身子状况,药剂也不敢太猛。
就这样一点点的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