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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儿……”
石轩踟蹰良久,不知道要如何相劝,听到他此前的话,感受到他此刻的执着与坚定,石轩感觉语言在这个时候是如此的苍白与无力。
“师父,你放心吧!”
凌风笑容如故,道:“我的情况我自己知道,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但是,我不会倒的。”
说这句话时候,凌风的语气平淡依旧,可落在石轩的耳中,却犹如在每一次危急存亡之时,凌风以坚定的神情道出“相信我”一般,令人无法质疑。
“罢了。”
石轩终于没有再说出什么来,只是拍了拍凌风的肩膀,道:“风儿,你记住,无论如何,还有师父在这里。”
“嗯!”
凌风重重地点头,对此,他深信不疑。
前世少年时候,凌风重伤在身,百无一用,石轩又何曾放弃过他?当年那一幕幕,即便是到了几十年后,依然是凌风心底深处封存的最温暖记忆。
若有所感,师徒两人相视一笑,一起静静地守在了石屋之外。
时间,藏身在风里面,躲在了云里头,于石屋前两个人的安静等候中,悄无声息地逃离。
转眼,就是三天过去了。
这三天中,烈九公频繁地进出石屋,时间长短不一,石屋中散发出来到的药香有时候甚至一日数十变化,然而不管如何,烈九公在凌风和石轩饱含期待的目光中走出石屋,
脸上的神色却是一次比一次沉重。
到得最后一天,烈九公每次从石屋中走出来,口中都在喃喃自语,如同看不到凌风和石轩存在一般,在石屋绕着圈子。
好半天,才又如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拍额头,急匆匆地又走进了石屋当中。
在这整个过程中,凌风固然是心急如焚,却不敢问上一句,生怕打断了烈九公的思路,耽搁了牛大力的治疗。
同样是在第三天,石屋外等候的人中,又多了青鸾一个。
她身上的伤势要轻上不少,等她从石屋中走出来的时候,曝露于外的那一部分脸色已然显得红润了起来,气息也重新平稳,除了三两月不好动手外,俨然是康复如初了。
青鸾脸上没有半点痊愈的欣喜,甚至在走出石屋的时候,看上去潸然欲泣,两眼红肿如樱桃。
看到烈九公和青鸾的表现,凌风就觉得乌云罩顶般的压抑,连心跳都显得沉闷了。
他静静地站在石屋前,在这三日中,除了烈九公和青鸾出入石屋时候外,整个人都如雕塑一般,无论月生日落,纹丝不动。
凌风这是在等待,不管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他都要第一时间,真真切切地知道。
三天后的黄昏时分,“呜呜呜”的哭泣声音,从紫岩城中各处响起,内城尤响,震于天际。
凌风为这哭声一冲,好像雕塑复活了一般,向着四面八方望去。
他现在所在的地方,是武院后山高处,眺望之下,整个紫岩城尽收眼底。
但见得,满城素缟,招魂幡摇动九天。
耳听得,呼儿唤夫,哭声直上干云霄。
远眺得,白幡引路,灵车欲下天先雨。
靡靡细雨,凄风中扬扬洒洒而下,扑在脸上,丝丝凉意,直入肺腑。
“是他们回来了。”
那些灵车刚刚要进入紫岩城,凌风远眺之下,自然看不真切,但从时间上来看,从满城素缟判断,不用说自是曹玉书所带领的车队了。
葬身在莽苍山上的紫岩城武者们,终于回家了。
“你想去,就去吧。”
凌风的身后,忽然一个声音响起。
“可是,九公……”
凌风回望过去,正看到烈九公也是一脸戚色地看着这一幕。此老被人称之为见死不救,然而他对武院的热爱与归属感,却是无可置疑的。
“你放心,老夫在此。”
烈九公自然知道凌风在担心什么,傲然道:“去吧,十二个时辰内,不出变故,未知结果。”
“不出变故……未知结果……”
凌风将这八个字在心里咀嚼了一番,明白了烈九公的意思。
在后面的十二个时辰里面,烈九公保证不会出现什么变故,导致牛大力出问题;同时,在十二个时辰之内,也无法得知最后的结果。
凌风在与不在,都没有区别。
“好,那就拜托九公了。”
既然如此,凌风干脆利落地说道,话音落下,举步向着紫岩城中走去。
他,这是要送那些故人最后一程。
在凌风走后,石屋外烈九公看着满城素缟,叹息道:“我武院屹立于迷神天之巅多年,这样的情况,我也见过太多次,太多次了……”
“石老弟啊,你收了一个好弟子,我们武院的未来,就要靠他们了。”
在他的身旁,石轩点了点头,但论对武院的归属于他却是远不如烈九公的,石轩这时候所想的,无非是想要自家的弟子安好罢了。
且不说石轩与烈九公的对话,凌风一路出武院,穿内城,过外城,一直走到了紫岩城的城门外。
一路上,但见家家户户,多有树着白幡于门外,燃纸钱于路旁,一路呼喊着丈夫、儿子、兄弟名号的。
凌风自小在这里长大,自然知道此地风俗,他们这么做,是为招引死者的魂,让他们能找到回家的路。
“回家……”
品味着这再普通不过的两个字,凌风的心中忽然一片冰凉。
出时慷慨激昂,归日白布覆体,亲人们又当是如何的悲哀呢?这样的一幕幕,在过去的数百年,上千年,乃至万年,在迷神天人族与各大外族争夺生存空间的日子里,想必发生过一次又一次凌风走在路上,心神拔出,似能感觉到当日在紫气天罗中修炼皇极惊世经.人皇篇时候,感受到属于远古的哭声,与眼前情形交融在一起。
前方,是人族武者踏上征途;后方,是老幼妇孺,哭灵引魂不知不觉中,凌风已经走到了紫岩城门外,两侧素缟麻衣人群哭喊不止,中间白绫黑车,缓缓而入。
灵车,入城。
凌风站在人群中,望向城门处。
那里,那一辆辆他曾见过的马车皆被拆去了四壁,只留下顶部的框架,系成白绫,车前插着白幡,缓缓驶入城门。
随风飘荡的白绫遮掩不住马车,可以清楚地看到每一辆马车上都停放着一具具的尸体,上面覆盖着一层白布,只能隐约看到蜷曲的人形。
在这列灵车的最前方,有一辆车里面只有单独的一具尸体,且那辆灵车上插着最大的一杆旗杆,上面白幡飘动,如白云在舒展。
曹玉书身上系着白布,披着麻衣,双手捧着一面排位,就走在这辆灵车之旁。
排位上书“狂狮铁战之灵”六个大字。
狂狮铁战一生献身紫岩城,连一儿半女都没有,又与石轩交好,曹玉书这个石轩首徒,往日里也多收狂狮铁战照顾,这个披麻戴孝的任务也只能交给他了。
“那是铁老……”
凌风目光穿入了灵车,落到了车上那具即便是静静地躺着,依然显得魁梧霸气的身体,隐约间,似乎还能听到狂狮铁战爽朗的笑声,举杯邀饮时候的豪迈,对敌时候的老而弥坚灵车入城之后,在前方引路的曹玉书一摆手间,齐齐停了下来。
随后,随行的那些人将一辆辆灵车的框架拆掉,抬着车厢底部的板子,将一具具尸体搬了下来,紧接着自觉地退了开来。
就在他们刚刚退开的时候,周遭数不清多少人一拥而上,掀开白布,哭喊着寻找着自己的儿子、兄弟、丈夫很快,紫岩城门前被堵得严严实实的,一堆堆的人对着尸体放声大哭,咒骂者有之,哀求者有之,泣血者有之,呆滞者有之……老人,女子,孩子……各色人等,放声痛苦,哭声直上云霄,成了紫岩城中这一刻唯一的声音。
平日里,若有人如此封堵着城门,怕是早就被破口大骂饱以老拳了,然而在今天,在此时此刻,不管是否有亲友殒命在这场浩劫里面,紫岩城中人无不自觉地穿上了素色的衣服,云集于此表示哀悼。
看着一幅幅的白布被掀开,一具具不成人形但隐约还能辨出往日相貌的尸体,凌风不觉间踏步而出,走了过去。
一边走着,凌风的眼前恍惚中似能看到一个个故人,在与他谈笑,在怒骂,在高歌,在纵酒俱往矣~~~
“他们,都不在了。”
凌风怅然若失,那些故人们,或许不如狂狮铁战于他有恩,或许没有太深的交集,但总是曾经环绕在他左右,曾经与他在同一个地方喝酒,同一个地方练武,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奋战过俱往矣~~~
“没有了这些故人,如果阿母、大兄、石师、大师兄也再离开了紫岩城,那这个城市就与我再无关系了。”
“我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真正把这里当成家乡,现在,没有了这些经常打招呼,经常能遇到的故人们,家乡还是家乡吗?”
凌风心神失守,不知不觉地就穿过了人群,走到了灵车的最前方,站在了狂狮铁战的灵位之前。
上一次,在山神庙中见到这些故人尸体的时候,凌风心中犹自牵挂着牛大力的安危,有着急迫感如鞭子般在身后催促着他,让他没有时间感触,没有时间伤感。
然而在这一次,满城素缟满城招魂哭,一下子就将精气神枯竭的凌风引入了那份哀痛当中,静静地站在那里,那些故人们的音容笑貌浮现了出来,宛如生时,在喧哗着,向着他举杯邀饮。
凌风的心中一直牵挂着大事,牵挂着以后将要发生的剧变,目光放得太远,也让他往往忽视了身边。
当初在紫岩城中,与着血刀众人来往于各大酒宴,觥筹交错间的那些,凌风一直以为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应酬罢了。可是在这一刻,他才深深地知道,只是心中远大的目标,肩上的重任,让他压下了这一切罢了。
在这个他最虚弱的时候,看着这些故人的尸体,耳中尽是哭声,入目概是素缟,那些情感山呼海啸般地爆发了出来。
“原来……不是不在意,只是没注意!”
凌风摇头,苦笑,现在再想跟他们喝上一杯,一起笑骂,一起谈论女人,一起大醉,一起狂歌……已然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了。
“师弟……师弟……”
曹玉书的声音入得耳中,凌风霍地一下清醒了过来,旋即天旋地转,“噗”地一下,一口鲜血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