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月色如水

西风怒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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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月,隐。

    次日,日出东方,月没西极。

    凌风与厉媚儿从乌篷船的船舱中走出,站在船头放眼望去,顿时觉得心旷神怡,只觉得天大地大,晴空碧水,尽如眼前,沁入心脾,似饮琼浆。

    厉媚儿娇憨地伸了一个懒腰,正要说什么呢,忽然怔住了。

    凌风含笑看着脸上犹自带着嫣红之色的她,笑问道:“媚儿,怎么了?”

    “啊~”

    “不好!”

    厉媚儿想起了什么似的惊呼出声,娇媚的脸上尽是懊恼不已之色。

    “乌云,我们把乌云给忘记了……”

    要不是在顺流而下的乌篷船中,方眼尽是滔滔奔涌的河水,厉媚儿都有马上掉头回去寻找的念头。

    “乌云……”

    凌风先是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色,继而终于忍不住了,捧腹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才想起来啊!”

    厉媚儿跺着脚娇嗔道:“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忘记,你不也忘记了吗?”

    “完了完了,乌云肯定被那些人抢走了,怎么办?”

    看着她这个可爱的模样,凌风笑得愈发地欢畅了起来。能将乌云踏雪的存在忘却了整整一夜,到天明了才想起来,这让人如何将她与此前那个为了保护乌云踏雪不被夺走,宁愿誓死与战的厉媚儿联系起来?

    笑着笑着,凌风的脸上渐渐露出了一抹温柔之色。他心里明白,之所以如此,全是因为他。

    厉媚儿为了保住乌云踏雪而不惜性命,是为了他;厉媚儿能将乌云踏雪忘诸脑后,也是为了他。

    一切,都是为了他这个人,为了一个情字。

    此前的不舍不忘,是因为在那个时候,乌云踏雪就是一个寄托,一个凌风依然存在的念想;

    后来的遗忘忽略,是因为在这个时候,乌云踏雪它就只是一匹马,厉媚儿的整个世界,都已经被身边这个让占得满满当当的,什么都容不下了。

    “媚儿啊,不是我们把乌云给忘记了,是你把它给忘记了。”

    “我可是一直记着呢。”

    凌风笑着,终究不忍厉媚儿继续懊恼下去,冲着岸边打了一个呼哨。

    一侧岸上,青山绿水间,忽有一声马嘶声音,如若呼应一般,刺破了山林,遥遥地传入了凌风与厉媚儿的耳中。

    “是乌云!”

    厉媚儿如小女孩般地雀跃了起来。乌云踏雪陪伴她数年的时间,其嘶鸣声音她又如何听不出来?即便是失去了象征意义,几年的陪伴,也让厉媚儿对这头通人性的天马感情深厚着呢。

    她全神贯注地凝望向岸边马嘶声传来的方向,甚至没有注意到凌风含笑着脚下用力,将顺流而下的乌篷船就这么钉在了原处。

    两人一起含笑望向岸边。

    在那里,没让两人久等,三五个呼吸过后,一团如燃烧着的黑色火焰从山林间飞奔而出,其上还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在惊声尖叫着,

    几乎连清脆的马蹄声都为之盖过了。

    “那小孩是谁?”

    厉媚儿也看到那个在乌云踏雪背上惊慌失措的小孩子了,好奇地问道。

    “等等你就知道了。”

    凌风笑着摇了摇头,冲着岸边招了招手。

    看到凌风与厉媚儿的身影,离开了主人一整夜的乌云踏雪愈发地兴奋了起来,连半点犹豫都没有径直冲入了河水当啊。

    幸好乌篷船离岸边并不是太远,当河水稍稍没过马脖子,把它后背上那个小孩溅得身上湿了一半之际,就已经到了乌篷船前了。

    乌云踏雪在河底一借力,蹦到了船上,然后就开始和厉媚儿还有凌风撒着欢儿。

    在这个过程中,马背上那个小孩儿吓得眼睛都不敢睁开了,在其看来,这艘也就是勉强容纳一匹马,两三个人的小船妥妥的是翻定了。

    让他大吃了一惊的是,乌云踏雪这一跃竟似在平地上起落一般,稳稳当当,连最基本的晃荡都没有。

    “咦?!”

    这小孩刚刚好奇地睁开了眼睛,便被乌云踏雪借着抖落身上河水的机会,一把抖了下来,掉到了船板上。

    “你这死马,枉费我昨天还给你找好吃的,狼心狗肺的东西,不识好人心。”

    这小孩破口大骂,乌云踏雪则高傲地昂着头,如清风过耳,明显是半点都没有听进去,只顾着在厉媚儿的身上嗅着,蹭着,宣泄着昨日将它抛弃的委屈。

    厉媚儿一边开心地抚摸着乌云踏雪,一边含笑打量了一下小孩,紧接着点了点头,笑道:“原来是个小妹妹啊,凌弟弟,你哪里找来的?”

    “咦,漂亮的大姐姐你怎么看出来的?”

    那小孩看了看自己,脸上乌漆抹黑的看不出性别,年纪又小不过十岁上下胸部平坦也看不出内容来,实在弄不明白厉媚儿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疑问的同时,这孩子还嘟着嘴唇,显然对被看穿女孩子身份很不满意。

    “喏~”

    厉媚儿笑着冲着地上一努嘴。

    她所指的方向,小女孩一双纤细的小脚**地踩在船板上,白生生的,就好像刚刚从湖中捞起来的嫩莲藕,任何人一看就知道这不可能是男孩子的脚。

    小女孩把脚一缩,继续嘟着嘴巴道:“漂亮的大姐姐你别小看人,渔娘可是要成为大侠的人,杀妖兽,保家园的,男的女的有什么关系?”

    “就像漂亮姐姐你一样!”

    嘴巴里说没关系,但厉媚儿是什么人啊,一看就看出了这丫头的言不由衷,显然她是恨不得自家是男孩子的。

    “是啦是啦。”

    厉媚儿笑得花枝乱颤,觉得这小丫头真有意思,回过头来对凌风说道:“你哪里找来的小丫头,太好玩了。”

    她可没注意到,强调了一声“小丫头”,便让渔娘本来就黑漆漆的小脸愈发地黑了起来。

    凌风笑着说道:“这乌篷船就是渔娘家的,被我包下从江城跟着漕帮的人过来的,包船的时候我就跟她爹爹说好了,会顺流而下,直到出了万里出云峡为止。”

    话说完,他转而对渔娘说道:“好了,渔娘你既然回来了,这船还是你来撑吧。”

    说着把竹杠往渔娘手中一递,拥着厉媚儿,赶着乌云踏雪,就进入了乌篷船的船舱当中了。

    “凌少帝,渔娘现在相信你就是真的凌风凌少帝了,你什么时候教我武功啊。”

    渔娘小小的身子险些让竹杠给砸入了水中,紧接着习惯成自然地以竹杠在河中左右点了几下,本来行船还有些僵硬的乌篷船顿时灵活如游鱼,飞速地前进了起来。

    凌风的背影处,传来了他的回答:“很简单,跟我先前说的一样,等走完了这段万里出云峡,你还想着踏入那个世界,本人就为你引荐。”

    “睁大眼睛,好好看着吧,这条路,会很精彩,也会很凶险。”

    最后一句话,凌风语带双关,至于渔娘那小丫头能不能听得明白,那就不是他所能左右的了。

    “她一个小姑娘家的可以吗?要不凌风弟弟你帮帮她?”

    “不用,渔娘这丫头家里世代行船,她自己更是从小在船上长大,对这条水道比自家后院还熟悉,不会有问题的。”

    两人的谈话声音,隔着乌篷船舱的帷幕传了过来,渐不可听闻。

    船舱外,只余下一头雾水,又带着期望,干劲十足地撑船而行的小姑娘。

    一叶扁舟,无轻风助力,无帆卷如云,只有奔流不息的激流推动,只有小姑娘灵活无比的操控,乌篷船顺流而下,沿着万里出云峡的水路,一路向前。

    这一走,便是半个月的功夫。

    这半个月间,凌风与厉媚儿时而在船舱中温存,叙着别情,时而一起站在船头,欣赏着日出月升,晨起黄昏时候水上浮起云气的出云奇观。

    即便不是这两个特殊的时候,其他时间里,万里出云峡两岸的景色,亦是足以让人如痴如醉,几不知时间流转。

    时而,有垂柳依依,莺啼燕啭,蝉鸣鸟噪;

    时而,有怪石嶙峋,似人状物,或狰狞或雅趣;

    时而,有激流如怒,卷起千堆雪,拍打在船身上,搏击在堤岸;

    时而,有水平如镜,于似是静止如画的景色中,悄然间就过了万重山万重山,万重山,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

    半个月的平静,半个月的悠闲,无数的美丽景色,恰似一阵洗涤,洗去了所有的疲倦,所有的劳累,所有的尘埃,终落得一片心静如水,似是月映河中。

    半个月后的一天,夜里,也无风雨也无晴,不见明月不见星。

    天气,陡然阴沉了下来。

    凌风与厉媚儿携手并肩,站在船头上,眺望前方的河面。

    “风,你再跟我说说先天之路。”

    乌篷船头,并肩而立,厉媚儿依偎在凌风的身旁,柔声说道。

    在他们面前的河面上,有大群一黑一白两色的鸟儿,在起起落落,热闹非凡,似也为那骤然阴沉下来的天气给压得不能高飞。

    “好啊!”

    虽然已经说了不止是一遍,凌风还是没有半点不耐地又重头说起。

    正如在过去的半个月间,他自己也一样事无巨细地询问,倾听着厉媚儿这段时间来发生的种种事情,为之欢喜,为之愤怒,却不会觉得无聊,觉得苦闷。

    从步入南疆蜀中大茂国说起,至遗族朝圣,戎皇台,到茂城中捏泥人看世间悲欢离合,再到龙隐寺八百罗汉园大彻大悟娓娓道来,有惊险,有平静,有痛苦,有欢喜在这整个过程中,提到突破,提到成就,厉媚儿只是微笑着赞一声“我就知道你可以的”,“我家凌风是最棒的”,再无其他。

    可是,当提及凌风所经历的那些痛苦,那些磨难,那些隐忍,那些彷徨,厉媚儿则是七情上脸,时不时地就伸出手来,一手握住凌风的手掌,一手在他的脸上抚摸着。

    往往那个时候,她的脸上、眼中,每一个举动,都露出了浓浓的怜惜之色。

    为人所怜惜,所怜悯,以凌风之骄傲,那是绝对受不了的,他宁愿对方鄙夷,轻蔑,然后他再以事实狠狠地打回脸去。

    但,当这怜惜源自自己的女人,那又是另外一种感觉了。

    “世上,只会看到你的辉煌,你的夺目,又有几人,会去心疼在那光辉夺目背后,你承受的痛苦与辛劳呢?”

    凌风不自觉地,也回握住了厉媚儿的小手。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站着,沉浸在那彼此间心灵水乳交融般的感受。

    在他们的面前,那些黑白两色泾渭分明的鸟儿,犹自在起起落落着,时而高飞似要冲破云层带来光辉,时而低落几欲坠入了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