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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肇喟然一叹,扶起刘姜,眼里泪光闪烁:“姜儿,皇帝叔叔对不起你,让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皇帝叔叔心里实在不好受啊!现在你又要离开皇帝叔叔,你叫皇帝叔叔如何舍得,又如何放心得下?”
刘姜强颜欢笑道:“皇帝叔叔要是想姜儿,可以来看姜儿呀。”
自古公主远嫁,有几个能轻易回的来,这一分别再见估计就难了,但刘肇不想点破,也算是安慰自己,便说道:“朕会去看你的,你自己要多保重,要高高兴兴,快快乐乐,不要让朕挂心。”
刘姜眼含泪水回道:“嗯。”
去嘉德宫辞别邓绥时,又免不了一阵伤心。
“姜儿,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大汉的公主那么多,没必要非得你去成全这件事。”
刘姜硬打起精神笑道:“婶婶,这件事姜儿已经想好了,皇帝叔叔也已经答应姜儿了,你们就别再为我担心了,我堂堂大汉公主,他月氏国王子难道敢欺负我不成。”
邓绥知道刘姜的脾气,受人欺负肯定是不可能,但女子一旦嫁人,好多事哪能由得了自己。
“姜儿,既然打算开始重新生活,那就忘掉过去,将感情用在你未来的夫君身上,好好过日子。”
刘姜点点头,想起周章心中还是有那么些忧伤,“婶婶,姜儿其实心里一直不明白,红玉比我的确更适合过日子,我从小衣来张手饭来张口,不会做女工,不会体贴人,性子又强,这可能是周章不喜欢姜儿的原因吧。”
邓绥知道刘姜心中的哭,可感情的事谁能说的清楚呢。如今唯一能做的便只有祝福了。
“姜儿,你去了那里一定要保重身体,万事不可逞强,若有什么困难,随时写信给婶婶,婶婶不会让人欺负了你,你皇帝叔叔更不会让你受委屈。”
刘姜点点头,“婶婶,你放心吧,姜儿心中有数。”
这时奶娘将刘隆抱了过来,小刘隆已经到了会说话的年纪,这些日子刘姜住在嘉德宫,小刘隆已经认识这个堂姐。
“隆儿,来让姐姐抱。”刘姜伸开双臂将刘隆抱在怀中,“隆儿,快快长大,等你长大了,姐姐再回来看你。”
小刘隆看着刘姜呵呵笑起来,小嘴在刘姜的脸上亲了一口。
“姜儿,嫁了人有了孩子,一个女人的人生或许才是完美的,婶婶虽然一直未能生养,但现在有了隆儿,才觉人生满足。”
刘姜将眼眶中打转的眼泪吞了回去,点了点头,“婶婶,你要好好调养身体,你一定会生一个像隆儿一样的小皇子。”
刘姜当天便回到家中准备远嫁的事,耿怜已经得知消息,气的指着刘姜的鼻子大骂道:“你胆子也太大了,这么大的事儿,跟娘招呼都不打,就擅自作了主,娘真是白养你了。你马上回去跟陛下说,你不想去了,让他爱找谁便找谁吧,那么多公主,怎么偏偏就是你。”
刘姜知道惹母亲伤心,便凑到跟前劝道:“娘,我是嫁人又不是去受苦,您还不相信您女儿的本事,谁敢欺负我。
耿怜一听更伤心,抹着眼泪道:“娘生你养你那么多年,你非得要嫁周章,娘虽然不同意但还是由着你,但你现在是去那么偏远的地方,先不说那里的条件怎么样,娘以后想见你一面都难。”
刘姜眼圈儿也已通红,只是一直忍着不掉眼泪,“娘,您什么时候想见女儿一封信过去女儿便回来看您。”
“你说的轻巧,你嫁了人哪还像在家里那么自由。你嫁在娘的跟前,有事娘还可以护着你,你跑那么远,万一有什么事你自己一个人该怎么办?娘就是有心也帮不上啊。”说着抱着刘姜大哭起来,“我的姜儿啊,娘实在不放心你啊。”
刘姜也被母亲惹哭,每日在家时不觉得与母亲有多亲近,有时候甚至会觉得她很烦,想着逃离这个家,可现在真要分开了,才觉得母亲对自己的爱,自己对这个家的不舍,母女二人顿时哭作一团。
刘庆已经在门外站了好久,听着母女俩的哭声也动情的流下了眼泪,虽然平时少不了骂她,但女儿是自己的心头肉,最不舍的就是他这个当爹的了。可如今木已成舟,刘姜又决意要去,刘庆唯一能做的便是好好送女儿过去。想着便擦干了眼泪,抬脚进屋。
“好了,女儿出嫁是喜事,叫你这一哭一闹弄的悲悲戚戚的干什么。”刘庆装作不在乎的说道。
耿怜抬起头乜他一眼,“不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当然不心疼。”
刘庆没有反驳,只是说道:“好了,别哭了,出嫁前有咱们忙活的,这些年咱们给女儿准备的嫁妆拿出来,咱们就这么一个女儿,不能亏待她。”
一句话说的刘姜又红了眼睛,走过去抱住刘庆。
刘庆抱住自己的女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伸出手来拍了拍她的背,将女儿从怀中推出来,转头便走。
刘姜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泪水滑落脸颊。
转眼入秋,满目萧瑟,大雁南飞。
邓绥将传周章进宫,在御花园闲月阁与他见面。
邓绥凭栏而立,满目惆怅:“大雁向南方飞去了,公主也要走了,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周章得知公主远嫁的消息也曾惆怅和自责过,但想到当初若勉强将娶公主,他也不能给她幸福,希望她能嫁个真心对他好的夫君,好好疼她吧。
“皇后不必伤感,公主远嫁西域,乃大义之举,皇后应该为她感到高兴。”
邓绥回转身来看向周章,“一个柔弱女子,不是伤透了心,谁愿离开家、离开父母亲人远走他乡?是本宫愧对公主啊。”
周章不解,“要说愧对公主,也是微臣愧对公主,皇后有什么错?”
邓绥坐到石桌前,看着手中端起的杯子,苦笑道:“你当然有愧,本宫心里也有愧啊。若不是当初本宫把红玉安排到你身边,你又怎会选择红玉而弃公主而不顾。本宫一直想不明白,你若心中再无别人,公主和红玉对你情深意重,你何不一起娶了,也好让两人都满意。”
周章低下了头,半响才抬起头来,回道:“皇后,以公主的性子岂能容红玉?红玉虽然身份卑微,但她性子柔和,对微臣体贴入微,这些年微臣已经离不开她。但公主是金枝玉叶,身后有清河王府,微臣若娶了公主难免会受制于王府,那微臣活的岂不是战战兢兢。微臣不会装,无法对公主用情,若娶了公主才是真的害了她,何不让她早点死心,另觅良缘。”
邓绥点点头算作认可,“也罢,事已至此说多了已没有意义,明日公主就要走了,你去送送她吧。”
周章打听到送亲队伍必经的路途,一早便来到了城郊十里长亭外等候。
今日的风有些肆掠,将枯黄的草吹的漫天飞舞,更添一份送别的伤感。
远处传来几声马嘶,一众月氏侍卫和陪嫁宫女簇拥着一驾驷乘马车和一驾王青盖车款款而来。
刘姜揭起轿帘,深情地凝望着周章,泪水悄然而下,过去的一幕幕情景历历再现。
上林苑草场上,两人骑马追逐,刘姜回头娇笑。
洗马池中,两人击水嬉戏。
山坡上,周章神情专注地吹着羌笛,刘姜两手支颐坐在一旁,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洛阳街头,周章大义凜然地斥责王虎。
周家大堂内,刘姜悲愤交加,打了周章一巴掌,扭头跑了出去
……
一幕幕仿佛就在眼前,可的确已成往事了。
心中即便有再多的不舍,也已经往事成烟了。
刘姜在心中默默念着“周章”这个名字,泪水已经簌簌掉落,“我对你用情至深,你却弃我如草芥。若有来生,我不想再爱你了,因为太累了。我不想原谅你,可我的心容不得我去恨你,即便你不爱我,我也依然爱你如初,只愿你一切都好,后会无期了。”
“公主,我们该走了。”马车外有侍女提醒道。
刘姜回过神来,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放下了轿帘,“走吧。”
车子继续向前,周章从远处跑了过来,大喊道:“公主。”
马车内的刘姜抑制不住的泪流满面,终于叫了声:“停车。”
周章跑了过来,隔着轿帘在外面说道:“公主,此去路途遥远,公主万望保重身体!章今生愧对公主,惟愿来生当牛做马伺候公主。”
马车内的刘姜苦笑着摇摇头,“不用了,就如你所说,我们有缘无分,但愿老死不再往来,你好好待红玉,再见了,周大哥!”
马车重新启动,周章凝望着马车远去,一直消失在驿道尽头。
“周大哥,公主走了吗?”红玉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了过来。
周章回转身来看向她点了点头,“天凉了,我们回家吧。”
周章主动走过去牵起红玉的手,两人相携走向回家的路。
远处的刘姜从马车内看到这一幕,靠在车内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