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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中,诚王前脚刚离开五味居,后脚这楼下就呼拉拉地来了一大帮子人。看到那群凶神恶煞,状如匪徒的壮汉,正在门外迎来送往的小二连顿时腿都开始发软。
一名机灵的伙计急急忙忙进了内室去请掌柜的出来。
转眼间,那群人已全数涌进了五味居,那架势看着还真叫一个气势磅礴,盛气凌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些人是奉旨前来抓犯人的官差,可他们显然不是。
此时五味居的一楼大堂和二楼隔间都早已坐得满满当当,可谓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却因为这群不速之客的来临而骤然安静下来。
掌柜的匆忙迎了出来,远远看到为首那人,那张老脸顿时一白。那人长得有些胖,大圆脸,大肚腩,走起路来脚步虚浮,不正是整个京城最大名鼎鼎的忠王世子!
看他这副模样,竟像是已经醉了?掌柜的心中惶惶,却也只得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赵世忠是显然是喝了不少,他大着舌头嚷嚷着,“给,给爷包-包-间,爷要最,最-最好的包---间!”
掌柜的赶紧满脸堆笑地拱手道:“见过世子爷,今儿包间里都有贵客在,请稍等片刻,容小人去让人先去瞅一瞅。”
“啪!”赵世忠随手就呼了他一巴掌,他眯着一双小豆眼,指着掌柜的鼻梁就开骂了。“你,你说,什,什么?你,脑子没病吧?你敢让,让本世子爷等等,你,你这五味居好大的脸面,这是不想在京城开了不成?滚,滚,滚一边去!”
这话听得人直皱眉,费劲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结巴呢。觉得有些好笑,只是谁也不敢笑出来,赵世忠向来为所欲为,无恶不作。谁会愿意得罪那么个纨绔?
事实上说他是纨绔都算得上是对这纨绔二字的污辱。放眼整个京城的勋贵世家子弟,那许许多多的纨绔,却找不出一个比他更混帐的来。
偏偏他还是忠王世子,亲爹是当今的皇长子,更何况他还有强大的外家。他的后台硬得怎么砸都砸不碎,人人都只得对他敬而远之。
平常他并不爱上五味居这样的正经食肆来用膳,可是今儿他是怎么了,吃饱喝足还往这里钻是什么道理?
忠王世子看上的包间必定是最大的那间牡丹厅,然而牡丹厅里却是有人在的。若是诚王在场,或许他还能镇得住这忠王世子,可是好巧不巧,他刚刚走了。
他若是真走了倒也好,可是偏偏屋子里还留着一位娇客,诚王等下还会回来,却不知道什么时候。
这会儿连菜品都还没上齐呢,若是让人腾出包间来,未免太不厚道。谁不知道诚王也不是个好惹的,他一个生意人胆敢和王爷叫板吗?那肯定是万万不敢!
思来去,他两边都得罪不起,掌柜的面有难色,“世子爷,世子爷,今儿的包间都满了,您看是不是先让小人去商议一下,看哪边的贵客可以……”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已经被一掌拍开。
赵世忠固然是个草包,但他身边的一众忠王府护卫可不是,得到他的示意,一个凶神恶煞的护卫霎时上前,将人推出去老远。
掌柜的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老半天都起不来。
赵世忠用力地睁了睁小眼,那双小豆眼长在一张圆胖的大脸上,显得有些可笑。他的一双小眼睛里迸出的那股子狠劲却不容小觑,显示此时他已经动了火气。
他抬起下巴,环顾四周,哪还有半点醉酒的模样?他特地觑了倒地不起掌柜的一眼,“爷倒要去看看,什么样的贵客敢跟本世子爷抢包间。”
“闪开!闪开!”
说时迟,那时快,赵世忠的护卫已经一窝蜂似地冲上楼去。
这分明是冲着那包间里的人来的!想到那包间里的娇客,掌柜的知道事情有些大条了,“世子爷!”这种时候哪里还有人去理会他?
三楼包间里柳明溪刚刚饮完一杯紫得发黑的果酒,入口清冽,回味甘爽,她有些意犹未尽。她很清楚自己的酒量,何况她这次是跟着赵政霖出来的,不敢多饮。
她搁下手中的酒盅,端起了面前的细瓷描金边茶盅,小抿了一口茉莉香片,淡淡的茉莉得随着温热的茶汤漫入口中。
屏风那头有名琴娘正弹唱着时下京城最流行的曲子。叫什么名来着?哦,刚才好像说这曲子叫做《金缕衣》。
光听名字就会觉得好生雅致,可惜有人被一道圣旨急召入宫,无福消受。偌大的包间里就剩下她一人享用这一大桌子美食和欣赏美人。
琴声悠扬,嗓音婉转。
“君不见,月如水
共君此夜须沉醉
且由他,娥眉谣诼,古今同忌
身世悠悠何足问
……”
柳明溪听得饶有兴致,原来这般品着美酒,听着曲儿,再隔着薄薄的一层纱欣赏美人朦朦胧胧的倩影,还真是别有一番趣味。
赵政霖那个人形大冰块,平常居然还是挺有品位的,吃个饭还会安排个美娇娘在旁唱着小曲儿。到底是王公贵胄,完全不像柳家的风格。
虽然柳江龙官至尚书,但是柳家的生活真的极不讲究。以早膳为例,一家人早上起来也就吃点煎饼配小米粥。
听刘管家说,京城的贵女一般早上都会准备一大桌吃食,然后浅尝辄止,余的吃食那都是赏给下人的。
像她这么把一桌子吃食全吃了的,那简直是闻所未闻。言外之意,柳明溪也懂,说她没有贵女风范,倒像是个下人。
再说下人,柳家总共就三位主子,所用的下人也不多。
刘管家说京城的贵女可不会这样,每每用膳,屋子里都会候着一大帮子下手侍候着。像柳家那副样子,说好听起叫朴素,说难听点,那就叫破落,穷酸…
柳明溪也无从反驳,毕竟在柳家真的从来没试过一顿摆那么多吃食,也没试过吃饭时让一屋子下人在旁边看着,更没试过边吃饭边听曲儿。
再看这一桌子精致到极点的吃食,她忽然想起了自己当年做的那些,其实她做得也不错,色香味俱全,惟独谈不上精致。
特别是她精心烹制的牛肉,那就更不用说了,味道是好,看着却有些难以入眼。红褐色一块块或黑漆漆一条条,看着简直不像是吃食,更何况诚王不食牛肉。
好像越了解他,柳明溪就越理解他对自己的态度,人家还真没有看上自己的理由。
罢了,反正再过几天就离开京城,从前的事,不论她放不放得下都只得放下了。
正当她要动筷子,忽然听到包间外一阵喧哗声响起,隐约还传来了打斗声。
柳明溪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也不敢贸贸然开门。
要知道她今天出门可是穿了女装,要做什么都不方便。
她起身踱了几步,却发现那屏风后的美人儿不知何时已经瑟缩在那里,一脸惶惶,浑身抖如筛糠。若说她还不知道外面究竟是些什么人,或发生了什么事,又怎么会怕成这样,莫非她真知道些什么?
柳明溪突然心生不祥之感。
“砰-砰-砰---”牡丹厅的门被人从外面重重地踹开来。
几乎是在同时,一群壮汉鱼贯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