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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明溪望了望公子,终是没有再说什么。
诚如公子所说,且不论那些人的真正目标是什么人,总之被他们天天这么跟着,还得时时提防,这不是长久之计。倒不如先下手为强,杀他们个不备,铲除后患。
她爱过、恨过、悔过、怨过……原本这一切都已经过去,然而树欲静却风不止。
她已经受尽了委屈,如今一心只想远走天涯,可赵政霖那边的人,虽然还不知道究竟是他的手下,还是他那位王妃的手下,却仍对她痛下杀手!
是啊,自从遇到他,柳明溪一直都很委屈。
那些尘封多年的记忆顿时清晰起来。
她曾因为付出了满腔爱意却仍爱而不得而不甘,也曾因为被心上人利用和辜负而悔恨不已,还曾因为遭到背叛和抛弃而心生怨恨!
她的父亲为他而丢了官,从小一起长大的两个贴身丫鬟,一个死于非命,一个下落不明,也同样拜他所赐,她如何能不愤怒?
她再度忆起了这些年所发生的一切,浓浓的不甘、悔恨、愤怒交织在一起,原以为早已干涸的眼眶,突然涌出了滚烫的泪珠,泪眼模糊。
她总想着退一步,保全自己才能有所图谋。可是她显然想得太天真了,一味的退让就能让这些人放过她吗?一味的退让就能让那些伤害全部消失吗?
其实她早已退无可退,因为再退一步就是悬崖!
这次遇袭,倘若真是赵政霖的人所为,在柳明溪看来,其实也并不全是坏事,与他就此决裂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从今往后他们便是简单的敌对关系,胜过原来的暧昧不明,百般纠结。
“一切就按公子所说。”她哽咽道。
公子的神色讳莫如深,他抬眼意味深长地觑了眼柳明溪。
柳明溪已下定了决心,还有公子的那个提议,她不会继续拖延。
在此之前,她的心情一直是复杂的,她眼馋公子承诺的三件事,那将决定她能否活下去以及如何活下去,但是真让她去扮演公子的未婚妻,心中还是有所顾虑的。
在柳明溪眼中,公子是那么完美的男子,他出身高贵、气质高华、俊逸出尘。
单是让她和公子站在一起倒也没有什么,若是让她作为公子的未婚妻站在他身旁,那可就不同了,事实上,她有种类似于玷污了公子的古怪感觉。
不仅如此,她隐隐还是有些担忧和抗拒。
想当初,赵政霖身边的人因为觉得她一无是处,是个累赘,就会想要杀了她。
公子哪一点都不比赵政霖差,他身边的人岂不是也少不得会恨她恨得牙痒痒?
柳明溪认为,他的亲人或手下可能也同样会因此而憎恨她,甚至欲除之而后快。
不过,总的来说,她现在担心这些似乎都还太早了些,若是公子跟家人说明原委,想必误会也就烟消云散了,这应该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
她曾经以为,往后他们走他们的阳关道,她走她的独木桥,再不相干。然而经过冰瀑遇刺事件,柳明溪已明白,其实危险从来就没有离开过她。
可以说,如今她若要活下去,就离不开公子的庇护。
最为重要的是,公子的脾气真好,就算在他最生气的时候,他也只是皱起了眉,语气略重地唤她的全名“柳明溪!”
若是在从前,柳明溪从不觉得别人脾气好坏与她何干,反正她天不怕地不怕。如今可不同了,她得看公子的脸色吃饭,脾气好=相对安全,脾气不好=随时掉脑袋。
当他的未婚妻,要看他脸色,但是她能好吃好穿,遇到刺客,或许还有几十个隐形护卫用心保护。
不当他的未婚妻,最多在公子身边当个小跟班,还是没什么用处那种,仍是要看他脸色,仍会吃穿不愁,遇到刺客时却只能当个炮灰什么的。
说起来,像公子这么出色的男人,就算弄假成真,她也半点不吃亏。
何况还是假的,演一出戏罢了,这对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她有什么好介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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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南城不大,这里依山傍水,山明水秀,这里的百姓安居乐业,是全然不同于不同于石泉镇的一处美丽山城。在冰雪覆盖下的山南城更是如梦似幻,美如仙境。
柳明溪感叹公子真是好品位,她每天跟着公子在这里游山玩水,踏雪冰钓,玩得不亦乐乎,就算永远这样过下去,她都乐意。
他们进入山南城后,和往常一样找了处不甚起眼的民宅落脚。
这是处二进的院子,整个宅子里就一个老人家管着门,再无其他闲杂人等。
他们几人住在这里,分明是绰绰有余,柳明溪却光明正大地将自己的藕色锦被抱进了公子的屋子里。
不仅如此,她还当着神情怔忪的小柱子和一头雾水的小松子的面,将它铺在了公子的墨绿色锦被边上。
公子见状,只是微微一笑,便继续伏在窗边的书案前写书信。
收拾好屋子,柳明溪静静地守着公子的桌边寸步未离,努力扮演一个称职的未婚妻。他看书,她在侧添香,他写书信,她在旁研墨,倒也相处融洽。
书桌的一角,狻猊正轻喷瑞香,时光不觉暗淌,一片温谧气氛。
冬日的午后并不漫长,暮色很快就再次降临。
用过晚膳,洗漱完毕,柳明溪并没有离去,而是把房门直接从里面栓上。
刚走到屋外的几人不由得怔了怔。
小柱子的下巴都惊掉了,惊声问道:“明溪姐姐是不是走错屋子了?”
小松子往他头上拍了一掌,斥道:“你一个小孩子别管那些。”
齐嬷嬷只是无奈地摇摇头,望向屋中的眼眸却带着些许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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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烛火昏暗,素色的帷帐内,公子身穿月白寝衣,一双弯弯的笑眼,温柔似水,他望着床边那个目光略显腼腆害羞的女子。
“咳,我取被子。”柳明溪解释道。
事实上,这就是柳明溪所能想到的坐实未婚夫妻之名的“妙计”。
她与公子萍水相逢,身份背景更是不值一提,如何让人家以为他们会有男女之情到了私定终生的地步呢?反正她想了这么久,还是只想到了,奸情。
于是乎,白天她就当着众人的面将自己的锦被铺在了公子的床上,夜间又公然留宿在公子屋内,令人大跌眼镜。
当然她并不知道,众人感到吃惊的并不是她,而是公子,他居然没有把她轰出去。
公子出身之高贵,长相之出众都是世间罕有,爱慕他的女子数不胜数,想要贴上公子的女子不知凡几,她们如同飞蛾扑火般前赴后继,但公子岂能让她们如愿?
总之从来没有女子能与公子共乘一驾,更别说同处一室,可柳明溪做到了。就连夜间,公子都让她留宿在自己的屋子,这简直是从未发生过的稀罕事。
柳明溪想得比较简单,所谓的留宿这也就是件做做样子的事,却不想真正和公子共处一室时,尤其是当公子好似脉脉含情般凝望她时,有些诡异的气息弥漫其间。
柳明溪面上显得不以为然,口上也说得很轻巧,心中却不免忐忑不安。
她怀抱着被子解释道:“公子,我们今天就住一个屋子,这样,他们就都知道你我的关系了。”
这话一出口,她就知道这是多此一举了,以公子的头脑,她根本就不需要说这个。
公子看着她一脸郑重的样子,不禁莞尔,答了声“好。”
如同被他的笑颜感染了一般,柳明溪回以一笑,不紧不慢地将一早就摆到公子床上那床属于她的藕色锦被抱到窗边的美人榻上铺好。
除去鞋袜,脱去外衫,她便钻进了被窝里,只探出一颗小脑袋,朝公子嫣然一笑。
公子面上若无其事,他看着她做这一切,就像是在看一出戏,与他完全无关的戏。
“公子还看书吗?”柳明溪笑着迎上他的眼睛。
“不看了。”公子淡淡地说道。
“那我们便就寝了如何?”柳明溪唇角微微上扬,以示对室友的友好态度。
“好。”公子漫不经心地撇过脸,看着烛火道了一声。
烛台的灯光这时闪耀得甚是迷离,柳明溪没有出声,把事先拿到了枕边的医书放回榻边的桌案上,倒头睡了下去。
空中响过一道轻微的呼声,灯便灭了,一室漆黑。
柳明溪不知道的是,在烛火吹熄的刹那,公子脸上淡淡的笑意便快速敛去。
在十几天前,公子与柳明溪提出了让她作为“未婚妻”的要求后,便没有了下文。
公子不是那种会对女子穷追猛打的男子,何况只是名义上的“未婚妻”,实际上却只是个“萍水相逢”的女子罢了,他更不知道该如何相处。
公子曾经很期待成为柳明溪的未婚夫一事,好奇她会如何将自己公之于众,但是他从未想到她会用这么简单粗暴的方法。
不得不说,柳明溪的大胆真是出乎他的意外。
当年,她是不是也曾这般对待别的男子?
公子的心揪得生疼,事到如今,他们之间什么都已不可能了,他实在不明白自己究竟在折腾些什么,又或是想要证明什么?
一室寂静中,柳明溪忽然没心没肺地笑了。
公子随口问道:“你笑什么?”
柳明溪打趣道:“公子,从今天起,晚上就由我来保护您吧。”
她并不是没有猜测过公子让她扮作未婚妻的真正原因,是不是如他所说的那样,只是应付一下家人。但她这个冒牌货定是有些用处的,譬如说,做个靶子什么的。
不论如何,她都已经准备好迎接那些未知的危险。
听到她从容就义的口吻,公子忽然就笑了,保护他?就凭她?
或许她的意思是她还想与他更进一步?毕竟睡在榻上怎么可能会舒服?
这种事,光是想想就知道那不可能,公子的心却仍漏跳了两拍。满脑子都在是不着边际的猜测,以及若是她坚持要和自己睡一张床上保护自己,是否让她留下?
若是她手脚不老实,或睡相不好,他该如何是好?
……
总之,自小到大从未与女子同寝一室的公子,他的一颗心悬了整晚。
柳明溪却早已在美人榻上酣然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