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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烧开了舀出来放凉备用。
腌咸菜的粗盐用水化开,倒进细黄土和一些自家釀的米酒,均匀搅拌成浆糊状的黄泥,每个鸭蛋裹上一层厚厚的黄泥再放进草木灰里滚一圈。
清芷照模照样的跟着做,两人弄的一手的黄泥和草木灰,一不小心还沾到了脸上,互相取笑闹了起来,谢氏看得摇头不止。
裹好草木灰的鸭蛋整齐放入灶房角落的小瓦缸内,瓦缸底部铺着厚厚的秕谷,鸭蛋放完最上面再放厚厚一层秕谷,最后给瓦缸盖上盖子。
江南的春日多雨,才晴了没几日,老天又变了脸,淅淅沥沥的微雨由早到晚下个没完。
柳清妍每日仍旧早早起来,在房内练她的舞韵瑜伽,改变体质这事欲速则不达,需要持之以恒才能见效。
下雨天,谢氏将打猪草的活也包揽了过去,两只猪崽还小,暂时不用太多的青饲料。
这日是个阴天,上午柳清妍窝在书房里头练字,清芷不愿意做针线,也抱了本书摇头晃脑地念。
无奈她识字不多,将一本《三字经》念的时断时续,念两句就来问柳清妍,然后接着往下念,再来问。
柳清妍好为人师表,对清芷的请教不厌其烦,自己的字也不写了,一心一意教她念书。
清芷原是不耐烦念书的,现在有了柳清妍陪伴,倒是认真了起来,于是朗朗读书声飘出窗外,满盈了整个柳家院子。
老爷子和柳博裕去村里买了些红薯秧子下地去了,这个时节的天气种红薯秧子容易成活。
“哟,瞧你们俩这劲头,莫不是咱家要出两个女秀才了?”谢氏提着篮青草野菜从外头回来,听见读书声便伸了头进来打趣。
念书的两人停了下来。
柳清妍灵动的双眸豁然放光,兴致勃勃地问道:“娘,你说咱女儿家也能去考秀才?”
“哎呀,娘也希望你能挣个功名回来,让娘脸上贴点金,但是如今的圣上爷估计不会应允!”谢氏取下头上的斗笠,促狭地笑。
柳清妍一听谢氏在逗她,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道:“娘,哪有你这样来哄闺女的。”
“得,你们俩这点小心思我还能不知道,不就是想逃避学针线嘛!”谢氏敛了笑容。
“这个……”
小伎俩被当面拆穿,柳清妍和清芷对视一眼,嘿嘿地笑。
“你这个孩子性子变得也太快了些,以前娘让你做啥你做啥,如今倒好,拐带着你清芷妹妹一起不听话了。”谢氏瞪着闺女道。
柳清妍一脸黑线,委屈巴巴地瞅清芷,心想这也能赖我头上,她本来就不怎么听话好么!
清芷忙用书本遮了脸。
“吃完晌午饭好好地跟我学做针线,不许再耍滑头。”谢氏扔下这句,挽起地上的竹篮走了。
两人相视而叹,认命地垂下头。
于是被阴雨天困在屋内的二人,上午读书识字,下午被拘着学针线,有谢氏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监视,也不敢搞小动作偷懒。
柳清妍做绣活的时候怨念深重,心想我堂堂一个“白骨精”,不是坐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发号施令,就是出入各大豪华酒店会所与客户唇枪舌剑洽谈业务,现在却沦落到被人揪住耳朵来绣花。
杯具啊杯具!
换了芯子的柳清妍,领悟能力自然比以前高许多,这一用心学倒有了不小的长进,喜得谢氏眉开眼笑,瞧自家的闺女是怎么瞧都觉着好。
三月二十学堂休沐,柳博文父子俩十九傍晚从镇上回来了。
当晚睡觉时,谢氏将闺女的变化,一五一十的说给相公听。
柳博文听了先是一惊,再就是诧异。
第二日留心观察,发现闺女当真是改变了不少,原先怯懦的性子变得大方开朗,身上的气度也是从前不能比拟的,与人说话不再低垂着头,清亮的眼眸里闪烁着灿烂夺目的光华。
从前的柳清妍,表达感情的方式含蓄内敛,见到父亲兄长回来,喊一声人后,便抿了嘴甚少说话,如今在家中欢声笑语不断,偶尔还会撒娇耍赖,脸上时常展露出娇俏可爱的笑颜,更易让人亲近。
然而时间很长,相处却太短,柳博文父子二人在家呆了一天,又返回镇上的学堂去了。
为了让柳澜清专心读书,家中若无重大事情是不回家的,只在学堂逢十休沐时,才回来住上两晚。
当三月下旬阳光再次灿烂时,气温一下就升高了许多。
天气热了,柳老爷子琢磨着该给家里人添置些轻薄透气的夏衣,刚好三月二十五又是镇上五日一次的大集,于是头一天吃完夜饭后商量起去镇上的事情。
商量来商量去,结果是全家都去。
水田已经全部翻耕平整好了,肥也施了下去就等着插秧,旱地里的红薯也已经生根,黄豆还不到播种的时候,正好可以清闲几日,趁着天气好一家子去镇上逛逛,放松放松。
听见要去镇上,柳清妍很兴奋,终于可以走出村子见识外面的样子,她太想了解这个世界究竟是怎样的。
回房后,取出自己存放私房钱的罐子,这些是过年长辈们给原主的压岁钱。
把里面的铜钱倒出来数了数,有一百零几个钱,当下全部装进了荷包里,
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记忆中甚少,原主是个‘开门七件事’,一件都不理的主,镇上也没去过几次,一百个钱能干些什么她现在不清楚,按照鸡蛋一文钱一个来换算,差不多是前世的一百多块钱。
想想一百多块钱在自己小学和初中时代,称得上是一笔巨款,那时候的她身上有个十块八块的就很好了,谁有一两百的零用钱,绝对是“土豪”学生,况且古代社会金钱的购买力是远远超出现代社会的。
次日,谢氏早早起床进灶房忙碌。
柳家二老从房里出来,皆是仔细拾掇过一番,换上了平时不常穿的衣裳。
柳老爷年轻时也是读过书的,换了一身石青色长袍后,背挺得笔直,比平时又多了几分威严,瞧着颇有乡绅的气派。
柳老太一身藏蓝色衣裙,八成新,头发用了头油梳得一丝不乱,插两根银簪,这一收拾显得年轻了几岁。
老爷子瞅一眼发妻,赞道:“老婆子今天瞧着挺精神。”
但凡是女人,无论多大年岁听见夸赞总是欢喜的,柳老太心里甜滋滋地,嘴里头却道:“老头子净胡说。”
柳清妍淬不及防地被塞了一嘴狗粮,极力憋住笑。
她今天也细心打扮过一番,上身是秋香色交领袄子,下配一副杏色绫裙,衣服和裙摆上绣的是折枝梅,发髻上一边簪一朵小小的珠花,这一身装扮清雅中又透出几分娇俏。
用过早饭,谢氏收拾了碗筷又喂过猪,然后回房换了一身衣裳,把做的绣活也包了起来。
柳老太喂过鸡,把这些天捡的鸡蛋全数拿出来用大竹篮装好,顺带着去镇上卖了,也能买些油盐酱醋类的,贴补贴补家用。
家里养的鸡有二十多只,因为柳老太喂得好,每天能捡十几个蛋,自家是吃不完的。
柳博裕早就套好了牛车,清芷小丫头迫不及待的坐在牛车上,镇上好吃的东西在向她招手!
待一切收拾妥当,锁了院门,大伙全部上牛车坐好,柳博裕一挥鞭子,大水牛甩着尾巴迈开蹄子向村口奔去。
村里也有些人家要去赶集,正在门口呼儿唤女,忙着套车,见了柳清妍一家纷纷热情的打着招呼。
一座坚固的双孔石拱桥横跨在河面上,这座桥是进出村的必经之路。
桥是柳清妍的高祖父,那位举人老爷回乡后捐钱建造的,之前是一座木桥,出入很不方便。有了这座桥后,村里又组织人手修了路,村子才有了如今的光景,所以柳清妍一家在村里的地位自不必说。
出了村,过了石拱桥再走出两、三里地便是官道。官道向东走,是去镇上,向西走,是去县城的路。
这古代的路崎岖不平,牛车走起来颠簸得很,柳清妍的小屁屁又没什么肉,开始的时候还顶得住,走出二里地便疼得受不了,只好把两边屁屁轮流侧着来坐,身子不停扭来扭去。
谢氏怕闺女摔下牛车去,伸出手臂搂住
清芷一路上很兴奋,不停地跟柳老太说‘祖母,我要吃这个,祖母,我要吃那个’。
柳老太一脸慈祥,摸摸清芷的头发笑着应承。
柳清妍瞅着清芷粉扑扑的圆脸,心道:你个小吃货,吃那么多东西倒是没白吃。
牛车上了官道后,颠簸的情况好了些。牛车“吱吱呀呀”地往前行,道上的行人逐渐多了起来。
今儿是大集,十里八村的人都来赶了来,有赶着牛车驴车的,也有挑着担子走路的,纷纷带上家中的土产去卖,换些钱来贴补家用,农家人的生活世代皆是如此。
有遇见认识的人彼此打个招呼,边走边大声攀谈起来,彼此交换新近得到的小道消息,有听来的,也有身边发生的。
这个说我姨奶奶的三姑父家的表侄子村里有老汉扒了儿媳妇的灰;那个又说我二女婿舅舅家的大表妹村里有妇人生了个全身长鳞片的怪胎;还有人说我们村里有个闺女未婚先孕跟汉子私奔了。
旁边的人听了心痒难耐,忙凑上前去寻根问底加入讨论的行列,待回家后好说与别人听,增加些茶余饭后的谈资。
古代的八卦,就是以这种原始的方式才得以传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