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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人的事定下来,作坊也竣工在即,柳清妍的心情日日比天上的阳光还要灿烂。
这日,从工地上巡视回来,想去酒铺子那边瞧瞧。
才下马车,瞧见铺子门前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并且都在议论指点。
自己的酒铺子黑白两道都无人敢来捣乱,能出什么事?
柳清妍心中满是疑惑。
“大家让一让,铺子主家来了。”
家荣分开人群,让柳清妍进去。
地上躺着个披头散发的男子,嘴里不停地在哼哼唧唧,骂骂咧咧,嚷着挨了打,要铺子主人赔偿汤药费。
门前被众多人围观,铺子生意也做不成了。
酒儿和家华在门口黑着脸,对地上的人怒目而视,见柳清妍来到,忙迎了出来。
“酒儿,铺子发生何事,那人是谁?”柳清妍瞅着地上的男子问酒儿。
酒儿脸色紧绷,眼里满是怒火,咬牙切齿道:“还能有谁,就是那个不要脸的畜生陈长贵。”
“大小姐,这个无赖来找酒儿姐要银子,酒儿姐不肯给,他就赶铺子里的客人,闹得咱们的生意做不成,后来碰巧小二哥他们来了,打这无赖给打了一顿。”家华在一旁解释。
陈长贵?
真是死不悔改啊!
柳清妍蹙紧眉头,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此时从铺子里面走出来两个人,正是王小二和另外一个汉子。
杯莫停开张之后,王小二经常会来铺子里转转。
“小二哥,今儿多谢你们的帮忙。”柳清妍微笑着道谢。
地痞打无赖,也是罕事一桩。
王小二客气地一抱拳,笑着回道:“柳小姐不必客气,老大命我们兄弟平时多来照应着点,今儿是赶巧了。”
如今城里谁不知道杯莫停酒铺是威远镖局未来少奶奶开的,收保护费的根本没胆量上门,不止如此,还主动帮忙看起场子来,免得出了乱子,总镖头大人把帐算到他们的头上。
陈长贵见是柳清妍来了,更加卖力地哭嚎,说他只是来铺子里看望做工的妹妹,铺子的主家心狠,不让他们兄妹相见,还让人打他。今儿不赔偿汤药费,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善罢甘休的。
当真是无耻之极!为何哪里都少不了此等极品?
柳清妍心中冷笑不已。
一些不明真相的人听见,信以为真,纷纷出言指责起柳清妍来。
陈长贵见此,脸上露出奸计得逞的笑意来。
酒儿气得脸色发青,想上前去辩白几句,却被柳清妍拦住。
“小二哥,你们刚才打得是否狠了些?”柳清妍扬起笑脸问王小二。
王小二眼神闪烁,拿捏不准她的意图,稍犹豫了一下如实回答,“打的并不重,在床上躺个几天也就好了。”
“哦,原来如此。”柳清妍转头,不屑地瞧着陈长贵,脸色瞬间冷凝成冰,锵声道:“那就麻烦小二哥,再替我重重打这无赖一顿。”
清脆的声音透出冷意,威严荡荡,气势非凡。
陈长贵心底发毛,脸上的那一抹奸笑霎时凝固。
他开始后悔自己今天的作为。
他额头往外沁出冷汗。
王小二浅浅一笑,笑得有些邪恶,对同伴使个眼色,两人同时对陈长贵拳脚相加。
这下,围观群众炸了锅。
“这小姑娘长得漂漂亮亮,心真狠。”
“小小年纪,瞧着面善,却是个心肠歹毒的。”
“知面不知心,面如娇花,心如蛇蝎。”
“听人说杯莫停的主家有靠山,这是仗势欺人。”
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
柳清妍不动如山,对此充耳不闻。
酒儿抿紧嘴唇,满眼是担忧之色。
家荣、家华急得直跺脚,大小姐才不是那样的,对人好着呢。
两人憋着气没处撒,只好选择陈长贵来出气,加入到揍人的行列。
陈长贵开始还挣扎着躲闪,用嚎惨博同情,渐渐放弃抵抗,只有哼哼的份了。
“停吧,别打死了。”柳清妍见打得差不多,让王小二几个停手。
接着又吩咐家荣道:“你去一趟县衙,告诉知县大人有个无赖到我铺子里抢银子,被抓住了,请知县大人派衙役来处理。”
“是,大小姐。”
家荣挤出人群,快速跳上马车,驾车而去。
柳清妍面色十分平静,目光在周围人的脸上缓缓流淌而过,语调向上扬起,道:“各位街坊邻居先静一静,请听我细说此事的前因后果。”
她的一双黑瞳静而深,看向人时,像一匹厚重华贵的锦缎,层层铺卷,将人淹没。
聒噪不止的人声,瞬时安静下来。
“这个赖皮是个无耻的赌徒,去年他因欠下巨额赌债将铺子抵押给赌坊,同时将一母同胞的妹妹卖身给妓院抵债,我见那位姑娘性情刚烈,命运多舛,实在可怜,才将她和铺子一起买下。如今那姑娘已是我家的人,跟这赖皮再无半点关系。”
柳清妍说到此处,将略带歉意的目光望向酒儿,有些不忍心将这段不堪的往事挑出。
酒儿身子一颤,目光中透出深邃的痛苦,咬咬牙,向柳清妍点头,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听见又赌钱,还将亲生妹妹卖进妓院,人群又开始骚动起来。
柳清妍望着躺在地上的陈长贵,用忿恨地声音道:“这无耻赌徒今儿哪是来探望妹妹,他是来向已被他亲手卖掉的妹妹要银子,再供他去赌。如此无情无义,丧心病狂之人,难道还不该打?”
她话音未落,头先那些骂她狠毒的人羞愧不已,纷纷倒戈。
“呸,烂赌鬼,竟然将亲生妹妹卖去那种地方,活该被打。”
“人都已经被他卖了,还有脸来要银子,恬不知耻。”
“滥赌的人最可恶了,打死他最好。”
这时,人群中有一人高声道:“上次这厮卖妹妹时我刚好路过,听得真真的,他说妹妹没人上门来提亲,去妓院里边说不定能找到娶她的男人。”
此话一出,群情愤怒。
“畜生啊畜生,这种话都说得出来,简直不是人。”
“真不是东西,妓院那是什么地方,进了妓院的姑娘还能嫁的出去吗?”
“打死这个狗东西,王八蛋。”
“这种废物不死,活着也是丢人现眼。”
人们纷纷朝地上的陈长贵吐口水。
有妇人从菜篮里抓起刚买的鸡蛋想扔,迟疑了一下,换成一棵菜。
陈长贵像条死狗一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酒铺没了后,他只能在城隍庙栖身,好活找不到,只能去码头抗包做苦力,积攒了几个钱,就拿去赌坊输得精光。
今儿从赌坊出来,怀里一文不明,加上肚子又饿,溜达着路过原来的酒铺时,远远望见酒儿在里头招呼客人,心下一动,想去跟酒儿要几个钱来填饱肚子。
酒儿性烈如火,对陈长贵恨之入骨,哪里还肯认这个混蛋。
陈长贵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堵在铺子门口驱赶前来打酒的客人。
酒儿、家华跟陈长贵推搡吵闹之时,正遇王小二收保护费路过,就顺便招呼了一下。
家荣去到县衙,知县凌大人正好在县衙。
听闻是杯莫停出了事,想起萧齐临行前的嘱托,凌大人亲自带衙役赶过来了。
凌大人本名凌墨风,是上一科进士,在翰林院供奉已三年,来愚溪县任县令,乃是下放基层锻炼,前程似锦。
这位凌大人的背景也不简单,父亲是江南道织造,官位只有五品,却是由圣上直接任命,而凌家跟皇城里面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其实没有萧齐的嘱托,凌大人也会对杯莫停给予高度重视,一间小小的酒铺,后边可是有祝家和石家在撑腰。
这两家虽说都是商人,可一家背后的关系错综复杂,而另一家的势力在江湖上赫赫有名,无论哪一家跟他过不去,三年的政绩有可能就是毫无建树。
凌墨风带着衙役来到杯莫停,问明原因,命衙役押着陈长贵迅速离去。
老百姓对赌徒向来是深恶痛绝,纷纷向知县大人陈情,一定不能轻饶陈长贵。
凌大人则表示一定会从重处罚。
陈长贵已被打得遍体鳞伤,去到县衙后少不了还要吃一顿板子,不死大概也只剩半条命。
柳清妍眼望凌知县潇洒远去,心道:得,您这亲善的光辉形象又高大了不少,深入民心呐。
热闹看完了,围观的吃瓜群众轰然做鸟兽散去。
柳清妍从荷包里掏出一块碎银来,笑着塞进王小二手里,“小二哥,今儿多亏有你们二位帮忙,这点小意思给你们喝酒。”
多交个朋友多条路走,小人物保不齐哪天就能派上大用场。
王小二也不推辞,将银子抛了抛,邪魅一笑道:“柳小姐是个爽快人,咱也不矫情,以后若有事需要用得到咱们兄弟,咱们一定不推辞。”
柳清妍也道:“小二哥也是个爽快人,我就喜欢跟爽快人打交道。”
“柳小姐客气。”
王小二说完,招呼着同伴走了。
酒儿上前来对柳清妍行个礼,凄然道:“大小姐,真是对不起,我又给你惹麻烦了。”
“没关系,你今儿做得很好。等过几天作坊开工,你就到作坊里去干活,他找不到你的。”柳清妍笑着安抚道。
“酒儿姐,你放心,那混蛋要是还敢来,我们帮你打他。”
“那厮能不能从县衙大牢出来还是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