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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泽雄二的办公室里烧着优质的炭火,温暖如春。
野泽雄二与廖百夏分坐茶几两侧,面前各自有一杯上好的清茶,茶几上,已经摆上了一副晶莹剔透的围棋,无论是黑子、还是白子,都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野泽雄二抓起一把白子,示意廖百夏猜先,不料廖百夏却淡淡地说道:“我执黑吧。”野泽雄二一怔——主动要求执黑,即是承认自己水平低,这廖百夏主动示弱,莫非有什么诡计?
他眼珠一转,哈哈大笑道:“廖先生如此谦让,看来,是想占得先机,对此局志在必得啊!很好!请!”
廖百夏不假思索,手捏一枚黑子,第一手竟落在棋盘正中的“天元”之处。野泽雄二眉头一皱,面露愠怒:“廖先生这是瞧不起人吗?”
廖百夏微微一笑:“阁下多虑了,我国自古执黑第一手便落在天元,只是为了尊重和公平起见,并没有其他意思。”
野泽雄二眉头舒展开来,不无得意地说道:“中国古时的棋谱早是明日黄花,不值一提!我大日本帝国棋士已将各路定式改良,廖先生心知肚明,何必还端着架子,非要使用这陈腐开局?”
廖百夏一边朝野泽雄二作了个“请”的手势,一边说道:“古语有云,‘推本天元,顺承厥意’‘夫入神者,当步天元’,贵国诸般文化皆源自我国,不可忘本,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并不稀奇。”
野泽雄二眼珠一转,依旧在己方“小目”处落一白子,说道:“中国人一直以老大自居,实则多为井底之蛙,落后便是落后,却还要强词夺理,未免可笑!”
廖百夏不再说话,捏一枚黑子,直接在野泽雄二的白子下方 “小飞低挂”,这是不经过布局,直接 “贴身肉搏”的下法。
野泽雄二见状又是摇头冷笑,意味深长地说道:“廖先生想出奇制胜,不怕溃不成军么?”随即在侧面星位“高夹”反击。
廖百夏淡淡地回答道:“我没有别的选择。”他的黑子显然不愿入角成活,而是向中央腹地“大跳”一步,野泽雄二则是针锋相对的“跳”,借攻击白子之机顺便巩固了自己边角势力。
十几手之后,廖百夏便陷入了苦苦思索,野泽雄二不无得意地说道:“廖先生今天像是有心事呀,如此怪异的战术,不似往常风格!可惜,无论你战术如何高明,在绝对实力面前,都不值不提!”
他抬腕看了看手表,对在不远处站立服务的一名日本兵说道:“传令下去,早点开饭,不要吝惜食材!还有,今日执法可宽松行事,如遇突发状况,不得擅自处置,务必向我报告!”
那日本兵立正鞠躬道:“哈依!年夜饭,山田少尉早就安排送过去了!”
野泽雄二微笑着对廖百夏说道:“其实,我很希望时常能与廖先生一起纹枰论道、指点江山,你斟酌我举杯,把酒言欢,可惜,造化弄人,我们,还有我们的同胞却不得不成为敌人。”
廖百夏还以微笑地说道:“如果你们能即刻停止侵略,深刻反省自己的罪行,真诚道歉,中国人民也许会原谅你们。”
野泽雄二哈哈一笑,说道:“多说无益,你我都是在效忠国家。我想,此时的廖先生和我一样,并不急着吃年夜饭。”
“那是自然,下棋比吃饭要有趣得多。”廖百夏将一枚黑子“啪”地一声落在棋盘上。
野泽雄二一看,那是一记“靠”,紧贴着一枚稍显孤单的白子,而瞄准的却是边上的大空,看来,廖百夏不在这边空之处搅出点名堂,绝不罢休。
野泽雄二冷哼一声,说道:“不自量力,我会让你彻底死心!”
五号监舍,摆了满地的“年夜饭”果然丰盛,不仅有年糕、饭团,还有大鱼大肉以及萝卜,但战俘们却似乎提不起多少兴趣,一种莫名的紧张在悄悄蔓延。
川军老兵站起来打趣道:“想个毛啊!鬼子这回是把库存的全用上了吧?他娘的,吃!吃了好和鬼子干!”
“对!兄弟们来到世上这一遭,也算是缘份,来,咱们先以水代酒,干!”一名战俘撸了撸袖子,端起面前的一碗水一饮而尽!
“干!”“干!”很快五号监舍的氛围就热闹起来,似乎这就是过年!
中田佑男默默地来到区良驹的床边,朝他深深地鞠了一躬——两人是时候会合了。区良驹笑了一笑,友好地请他坐到床沿上。
区良驹和中田佑男都没有去吃年夜饭,也不想去打扰其他战俘,他们要让其他兄弟好好地大吃一顿,中田佑男看着这群中国军人,激动得热泪盈眶,这群铁打的汉子,预感到了牺牲,依然没有丢掉中国军人的勇敢与豪爽!
蓦然,从隔壁的第六监舍传来一阵铿锵有力的合唱:“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众人连忙停止喧哗,都把耳朵竖了起来——这不是广为传唱的《大刀进行曲》的曲调吗?
那群战友没有唱出歌词,但不论信仰、军种、派别,那振奋人心的歌词早已深深地进入中国人民的血液: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前面有东北的义勇军,后面有全国的老百姓,咱们军民团结勇敢前进,看准那敌人,把他消灭,把他消灭! 冲啊!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杀!……
战俘们再次热血沸腾起来,这时,几名巡逻的日本新兵似乎被战俘们的情绪感染,竟然也大声地学着哼唱起来——显然,他们并不清楚这首歌到底唱了些什么,有什么意义。
监舍的门都敞开着,几个监舍的战俘同时爆发出哄堂大笑,随即又有人高声领唱了起来,区良驹大为吃惊,把心都提了起来,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时,猛然听到有人怒喝道:“荒唐!”, “歌”声这才戛然而止。
然而,远处第二监区方向很快就传来一阵阵异常猛烈的声响,还有狼狗的狂吠和声嘶力竭的喊杀声!
鹅毛大雪又悄然而至,昏暗的夜色里,大批日本兵端着上了刺刀的长枪向第二监区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而去。
“不好!行动提前了!”区良驹一跃而起,他意识到,很可能是那阵合唱,向第二监区的同志传达了一个错误的行动信号!
原来,那首《大刀进行曲》的确是约好行动的信号,只是事有不巧,被一名并不知情的八路军战士提前唱了出来,还引起了排山倒海般的共鸣!
就在“歌声”响起的时候,第二监区的一间监舍里,一名战俘疑惑地对另一名战俘说道:“咦?不是说好由我们来发信号,全力配合第一监区行动的吗?”
老洪也是一脸茫然,随即面露深沉:“任何行动,都须随机应变!一定是有突发状况,行动提前了!”
“那我们怎么办?”
“上级既然让我们牵这个头,我们就不能落后,兄弟们,拿起家伙,按计划干!”
战俘们齐刷刷地扔掉面前的食物,全体起立,等待老洪下令。
与此同时,十六监舍的“大哥”听到“信号”后,将碗往地上重重一放,站起来厉声说道:“同志们,报效祖国的时候到了!”
长发战俘两眼放出凶光,咬牙切齿地一挥手,说道:“兄弟们,行动!”
战俘们“哗”地一下,全部从地上站了起来,有人还匆忙地往自己嘴里又塞一块大肉,然后依次从那张拆散了的床上,取出早已备好的木板、长条等武器。
晏轲竖起耳朵倾听,那戛然而止“歌声”使得他总觉得哪里不对,他急忙说道:“大哥,等一等!”
“大哥”急切地问道:“怎么了?”
“行动还没有开始!”晏轲肯定地说道,“外边还没有动静,而我们根本就不是行动先锋队!”
“大哥”略一思索,朝一名战俘说道:“你出去看看!”
那战俘得令,迅速拉开门走了出去,然而他很快就折返回来,激动地说道:“大哥,外面有兄弟出门了!”
“大哥”严肃地点了点头,他看着这群摩拳擦掌的战友们,知道已经不用再作战斗动员,只是简短地问道:“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战俘们斗志昂扬,整齐地低声回答道。
“大哥”面色凝重地对晏轲说道:“你留在最后,找准机会,翻墙出去!”
晏轲仍然觉得哪里不对劲,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激动地看着这群战友,知道此刻再阻止,那就是给行动添乱,于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随即,由“大哥”带头,十六监舍的战俘们悄悄鱼贯而出,他们的步伐虽然很轻,却十分坚定——这一战,将是一场鱼死网破的决战!而且,他们谁都没打算活着!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
突然一道手电光朝这边照了过来,一名日本兵大声喝道:“站住!”
前边不远处,已经有了十几号人,他们听到喝声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呐喊着直扑了过去,紧接着,第二监区所有监舍的门都“呯”地一声打开,所有的人都从里面涌了出来。
顿时,杀声震天!
两只狼狗挣脱日本看守的手,狂吠着扑入战俘群疯狂嘶咬,可是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战俘们怎么会怕了这些畜生?很快,两只凶恶的狼狗便被人围住,乱棍打死,长发战俘还一脚将一条狗尸踢到了半空之中。
出人意料的是,负责看守第二监区的几名日本兵并没有开枪,而是迅速后撤,“大哥”见有机可乘,在一片嘈杂声中大呼道:“快!赶紧冲出去!”
“冲啊!”四五十号战俘齐齐涌向第二监区的狭小出口,有几名身手较好的战俘想走捷径,翻身上墙,晏轲见状大吃一惊,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一阵“噼哩啪啦”的电火花之后,这几名战俘都惨叫着跌下墙头,全身焦黑,死于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