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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总是不可避免的。
世界不可能按照人,尤其是某个人的意志进行运转。
李幕遮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从来不把计划之类的东西定死,而是留有一定灵活机变的空间。
辟如这一次,他跟汤够说好的是在城外等他们,所有人汇合之后再一起出发去京城。
然而,在得知于从恩被刺杀之后,他当日就带着沐堂堂、顾青瓷还有宁小鱼买了两匹快马,往北奔逃。
钦差被人杀了,而他又被怀疑是凶手,那接下来肯定是派出官兵满天下追捕他的节奏了。
李幕遮要是还在城外等着,那等来的肯定不是汤够和汤不够,甚至不是要抓的官兵,而很可能是高田礼派来杀他灭口的杀手。
不过,在大张旗鼓地过了河,在过桥县住了一晚后,李幕遮他们又悄悄从另一条路潜回了金陵城外。
果然第二天,金陵城派出了一队兵马,沿路搜寻李幕遮他们的踪迹,手里还持有李幕遮他们的画像,当然这回终于找了一个靠谱的画师,虽然跟李幕遮本人还有些差距,但已经有三四分的相似了。
李幕遮他们都换成了农家布衣,在城外乡村租了一间茅屋住着,倒也有种男耕女织的意味。
到了第三天,汤够和汤不够还是不见人影。
顾青瓷有些担心的说道:“他们两个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宁小鱼:“这个难说。”
沐堂堂也道:“就算没出事,他们想出来也不容易,每天城门口都有十几位士兵在盘查,有几位原本是钦差行辕的侍卫,见过我们,知道我们的样子。”
顾青瓷看向李幕遮:“当家的,我们还等吗?”
李幕遮:“总不能抛下他们不管。现在北上的路肯定是重重关卡,就等着我们自己送上门。先拖个几天,让那些人放松警惕再说。”
沐堂堂:“也不能呆太久,高田礼也不是蠢人,到时候肯定还会回过来再梳查一遍。”
李幕遮:“那就再等一天,他们两个人再不出现,那我们就走。”
“当家的,城门又全部打开了。”
顾青瓷忽然指着城门嚷了起来。
李幕遮移目过去,果然城门尽数洞开,一队声势浩大、华彩浓重的仪仗徐徐从城中走出。
沐堂堂:“是宁王的车驾。”
李幕遮:“他这是要进京?”
沐堂堂:“蕃王无诏不得进京,他这时候北上,肯定是皇帝召他进京的。”
宁小鱼:“我们如果跟在后面,能不能躲避那些追杀我们的人?”
李幕遮翻个白眼:“能个鬼,王爷的车驾前后都有禁军守着,平民敢跟着,说不定按个刺客的罪名当场就给斩了。”
顾青瓷:“如果车驾里有人帮忙,说不定可以蒙混过关。”
李幕遮:“我们在宁王身边哪有人?”
“那个如愿和尚呢?”
“就算他肯帮我,我也得知道上哪儿去找他。”
几人又都沉默了下来。
“当家的,当家的。”
这时候,远处传来两声熟悉的叫唤声。
李幕遮抬头一看,发现正是汤够和汤不够。
宁小鱼:“你们两个穿得这是什么衣服啊,花花绿绿的,好难看。”
汤够:“这可是宁王府的衣服,丝绸的,五两银子一套呢。”
汤不够:“想买都没地方买得到呢。”
李幕遮:“你们怎么会穿着宁王府下人的衣服?”
汤够:“一早我就找到师兄了,但是那时候城门关闭,我们没地方去,只好藏在那个和尚送给当家的那间房子里。”
汤不够:“藏了一两天,城门还没开。刚好今天打听到宁王要出城,就直接买了一套宁王府下人的衣服,又买了两杆旗子,混在宁王车驾后面出来了。”
李幕遮瞪大眼睛:“宁王车驾这么好混进去吗?难道没有禁军或者侍卫什么的来盘问你们?”
汤够:“没有啊。卖衣服的那哥们好像就是王府管家的倒子,他说没问题的。”
汤不够:“就是心太黑了,两套衣服加旗杆花了十八两银子,当家的,能给报销吗?”
李幕遮:“有这路子你们怎么不早说,我们正想混进宁王的车驾里面呢。”
汤够:“我们才刚看到你们。”
汤不够:“现在再回去也不迟吧。”
李幕遮:“现在去就太刻意了,简直就是直接告诉别人,我们有问题。”
宁小鱼:“那现在怎么办?”
李幕遮考虑了一会儿:“这里不能呆了,我们立即出发回京城。”
……
又到了夜晚,于佑年在恶梦中惊醒,惶恐不安地看着四周,浑身上下大汗淋漓。
睡在他边上的楚婉柔也睁开眼睛,关切地问道:“于郎,你怎么了?”
于佑年:“做了个恶梦。”
楚婉柔轻声安慰道:“没事的,我们一定能平安到底京城的。老爷的冤曲也会得到申张的。”
于佑年想到的却不是这个问题,这三天来,他和楚婉柔佯装成去京城投奔亲戚的夫妻,一路上只到普通人家借宿,完全不敢靠近驿站。
稍有一点风吹草动,于佑年就会像是惊弓之鸟一样,吓得浑身战栗。
于从恩的死,对于佑年的刺激实在是太大了,简直完全摧毁了他的三观。从前他是户部侍郎的公子,不管是什么人都对他恭敬有加。后来他是钦差公子,即便刚开始南京上下官员对他们父子都不算友好,他也从来不觉得那些人敢对他怎么样。
现在,如山般屹立的父亲就这么被人杀了,他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原因,但肯定跟他爹交给他的那一份信函有关系。
那封信函他早就偷偷看过了,果然是赈灾粮案的结案报告,其结果直接明了地表示幕后黑手就是宁王。
更让于佑年胆战心惊的是他偷偷藏起来的那三张案卷,上面写的事情让他毛骨悚然,甚至于后悔为什么要偷出来。
他可以想象,宁王绝对不可能让这些案卷流传出来的。
那么,不管是他,还是李幕遮,亦或是将案卷送往通政司的驿卒,估计都难逃一死。
该怎么做才能死里救生呢?
于佑年苦思良久都不得其解。
嘚嘚嘚!
外面忽然响起了错落有致的马蹄声,一听就知道来人必是训练有素之辈。
于佑年悚然一惊,不是锦衣卫就是南京来的官兵,而且肯定是冲着他来的。
果不其然,外面响起一个非常不客气的声音:“奉命追捕一个逃犯,不知道你们见过没有。”
这户农家的主人忽然咦了一声,然后声音小了许多。
于佑年顿感不妙。
楚婉柔也是满脸惊怖之色。
“快跑。”
于佑年拦着楚婉柔直接从窗翻了出去。
偷偷来到拴马的地方,于佑年解开绳索,翻身就要上马。
楚婉柔连忙阻止了他:“我们一上马他们就能听到声音,他们也都是骑马来的,我们根本跑不过他们。”
于佑年:“那如何是好?”
楚婉柔一时半会也想不到合适的办法,只能说道:“不如妾身去引开他们。”
“不行,那太危险。”
于佑年摇了摇头,想了一下,有了一个主意。
“他们要抓的人只有我一个。”
于佑年掏出那封信函:“你拿着这封信函回京城,去找内阁首辅沐晚亭,就说是我爹让你去的,然后把东西交给他。”
楚婉柔摇头:“这种时候,妾身怎么能弃你而去。”
于佑年喝道:“听话,我爹已遭不测,现在能为他平冤的证据都在这信函里,他比我们两个人的命都重要。我现在把它托付给你,无论如何你都要把信函送到。”
楚婉柔含着泪,还是摇头。
于佑年:“你再不走,我便当场休了你。”
楚婉柔无奈,只得任由于佑年将她送上了马鞍。
“于郎,你一定要活着,妾身在京城等你。”
于佑年道:“知道了。其实他们抓我也是为了这信函,他不在我手里,他们反而不敢对我怎么样的。”
楚婉柔点点头。
“坐稳了!”
于佑年猛地用匕首往马臀上插了一刀。
那匹马吃痛之下,长嘶一声,蓦地狂奔而去。
等看不见楚婉柔的身影时,于佑年从地上抹点泥在脸上,扯开嗓子喊道:“逃犯跑了!逃犯跑了!”
不多时,数匹快马就奔到了他眼前。
果然是缇骑。
当先一人,冲于佑年喝问道:“你刚喊什么!”
于佑年拽着远处:“逃犯跑了。”
“你怎么知道是逃犯?”
于佑年:“听你们刚才说的。”
“你什么人?”
“附、附近的村民。”
那锦衣卫点着火摺子照了照于佑年的脸,随即说道:“弟兄们,追!”
于佑年暗舒一口气,总算是蒙混过去了。
至于楚婉柔会不会被追到,追到之后又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他已经无暇去考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