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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曾想,下到三楼的时候,忽而瞥见半截楼道中立着一束颀长的黑色身影。
光线黯然,男人隐匿其中,完全看不清五官,只能隐约见到他伟岸挺拔的线条,可即便这样,男人似乎自带气场与光环,无形中给人一种强大的压迫感。
苏黎脚步顿住。
杏目防备的瞪着眼前那道黑影,心中顿时如同擂鼓一般,紧张的“噗通噗通”狂跳起来。
小手握紧扶手,手心里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来。
“你……你是谁?”
她鼓足勇气开口。
声线还有些微的抖动。
然而,回应她的是,该死的安静。
楼道里,静得连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到。
男人不吭声,她紧张得咽了咽口水,心想,莫不是那只是竖着一尊人体模特而已?
毕竟,这暗影着实有着模特般的身材。
如是一想,她稍稍松了口气。
两只手拍了拍有些发僵的脸蛋儿,给自己加油打气,“苏黎,别怕别怕,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鬼神,相信科学相信科学…………”
苏黎说着,又勇敢的往前迈了两步。
却忽见,前方那尊‘人体模特’忽而动了,他似乎是往前迈开了一步。
“啊————”
苏黎吓得一声尖叫。
脚下一个踏空,下一瞬,人就毫无预警往前栽了去。
完了!!
苏黎面色登时刷成惨白。
她脑子里唯一的念头是……她的宝宝!!
她可以摔残摔笨,可她的宝宝绝对不能有事!
“救命——”
她胡乱的挥着手臂,试图去抓扶手,另一只手则牢牢地托住自己的小腹,只为护怀中宝宝周全。
扶手没摸到,以为自己这回定然难逃一劫,却忽而——
“砰——”
她重重的扑进了一堵结实的‘墙壁’之中。
因为这‘墙壁’太过硬实,导致脑袋磕下去的时候,还有些疼。
“嗷呜……”
她发出一道痛苦的哀嚎声。
却不等她反应,跟前的‘墙壁’已经迅速推离了她,且自动保持距离,往后退开了几步之远。
苏黎一怔。
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居然逃过了一劫,而且,刚刚救下自己的正是黑暗中那尊‘人体模特’。
显然,他不是什么人体模特,而是一个活生生会喘气的人。
而且这个人……
她明明很熟悉!
即便他隐匿在黑暗之中,她看不清他的五官,可是,他身上独特的味道,他该有的温度……
这些,早已嵌在她的脑海之中,刻在她的心尖上,抹不去,淡忘不了。
黑暗中,苏黎紧咬着下唇。
目光一瞬不瞬的凝望着黑暗中那道刻意与她保持距离的长影。
他也在看着她。
隔着黑暗,却如同隔着银河,遥遥相望,触手却不可及。
苏黎清亮的杏目不自觉敛上一抹薄雾,鼻头微酸。
却见前方长影,大步迈出,似要走。
“你站住——”
苏黎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突然出口叫住了他。
前方长影驻足停留。
回头看她。
当然,看不清她。
她也看不清他。
“你既然已经救过我了,就好人做到底。”
“……”
男人无声,没有应她,只耐心的静等她的下文。
苏黎望着他,继而,向他伸出手,“我看不见,你牵我下去,行吗?”
“……”
话一出口,时间宛若静止。
空气中,只听到两人不太均匀的呼吸声,时轻时重,时缓时急。
就这样,两人僵持了近两分钟之久。
苏黎伸出手的手已经将近麻痹,她觉得她的要求或许已经无望了,正预备收回手,却忽而,小手落入一只冰凉的手掌之中,虽不是十指紧扣,却也握得紧紧地,牢牢地。
苏黎心一痛……
有泪,险些就从眼眶之中滚落了出来。
好在,没光,谁也看不见她的表情。
男人始终一句话没说,大手牢牢牵着她的小手,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往楼下走。
那一瞬,苏黎多希望这个楼道能够再长一些,再长一些……
长到时间的尽头为止。
她被握着的小手,情不自禁的在他的手掌心里反握紧了他。
她感觉到,他似乎怔了一怔,之后,把她的手握得更紧更紧,仿佛似要生生把她的手骨碾碎了一般。
苏黎望着前方他挺拔的背影,酸着鼻头开口,“我跟你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苏黎,曾经因为失去记忆忘了所有人,也忘了那个他,现在我回来了,我想起了所有人,也想起了那个他……”
男人脚下步子蓦地顿住。
苏黎也跟着停下脚步。
许久,两人没动,亦没开口。
之后,他重新拉起她,一步一步,往下走。
走到一楼最后一个楼梯的时候,他松开了她的手,几乎是毫不犹豫。
听他终于沉沉开口,“忘了那个他……”
他没回头。
说完,大步朝有光的门外而去。
没有回头……
一直没有回头!
他怕自己一回头,见到她,就会不受控制的抱紧她,再也舍不得放手离开……
苏黎站在暗光里,看着他大步离去的背影,悲怆痛哭,肩膀直抖。
她多想冲上前去留住他,可她哪有资格?
如今这个男人已经是别人的丈夫,而这个所谓的‘别人’还是她的亲生妹妹。
老天爷总喜欢不留余力的为难她。
今夜,就当是他们之间的道别吧!
是他陆宴北与苏黎之间的,一个正式的道别。
宴北,再见……
希望,再也不见!
她深呼吸口气,努力调整了心情,强逼着自己收起眼泪,之后,踩着低跟鞋走出公司,径直往宿舍去了。
至始至终,她的目光都没有扫过一眼陆宴北离开的方向,亦没有看一眼坐在车上的他。
仿佛是,走出那道黑暗后,这个男人与她再无瓜葛。
陆宴北坐在车上,目光始终追随着她的倩影不放,直到见到她走进宿舍大楼,消失在了拐角之后,他才终于不舍的闭上了眼。
“开车,去机场。”
陆宴北下令。
声线满是疲惫。
魏寻有些心疼,从副驾驶座上递过来一条毛毯,“陆总,用毛毯盖着腿吧,别冻着了。”
陆宴北好似没听到,闭目养神,没有睁眼,好看的剑眉拧了个死结。
魏寻叹了口气,“陆总,要不今晚干脆就在这住一晚吧!城南别墅那边李嫂还一直在的,您看……”
“不必。”
陆宴北呼吸沉了几分。
胸腔因为难受起伏得剧烈了些。
不肯留下,是因为,不敢待在有她的城市里。
哪怕一秒,都不行。
怕自己随时失控去找她,怕自己一时的情不自禁而耽误她后半生……
她理该过得更好,再好些。
****
周末——
池年因为第二天要去外地出差,所以,前一天拉着苏黎来逛街买几件适合那边天气的衣服。
她上次与黎枫冷战过后,时间都已经过去一周,两人关系仍没有得到任何缓解。
至于明儿出差的事情,她也不打算给黎枫说了,反正他也不太在意。
苏黎拉着池年进了商场里一家服装店,“我说你们俩就作吧!能在一起已经是万幸,还不知道好好珍惜。”
池年挑选着衣衫,一边回道:“其实我跟他结婚结得也真是稀里糊涂的,那这之前我真的从来没想过会跟他结婚,会跟他组建一个家庭,结婚证捧到手里的时候还跟做梦一般,直到确定两个人真的被绑在同一条贼船上的时候,才发现两个人之间其实还有很多问题没有解决,不过……慢慢来吧!只是我真的没想过他竟然会想要一个婚礼,我以为他是个向往简单纯粹的人,婚礼这么麻烦又琐碎,他居然不嫌弃……”
不可思议!
“你觉得他还能因为什么?以他的性子,人人都觉得他是一个摒弃繁琐程序的人吧?可偏偏,他就是想要一场与你的婚礼,你说,不是因为爱你,他能这么反常?”
“……”
苏黎这番话,让池年微微红了耳根子。
“是吗?”
会是因为爱她吗?
池年心中甜丝丝的,滑过衣架的手指都变得轻快有活力起来。
“我就要这件吧!”
池年把衣服递给服务员,“不用试了,给我个小码就行。”
很快,买完单,两人拎着大包小包都店里出来。
却不想,好巧不巧,才一出门居然就撞见了正要进门来的……秦凤云!
而与秦凤云一同来逛街的还有那日池年在相亲宴上见过的云舒。
两人看起来很亲密的样子,云舒还一直挽着秦凤云的手臂,俨然一副未来儿媳的架势。
而她们俩自然也见到出门来的池年和苏黎。
苏黎从前很少与秦凤云打过照面,只曾经偶有与陆辰九参加商宴的时候见过一两回,见面的时候也会出于客气寒暄一两句,但后来与陆辰九闹掰,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如今再见,心中情绪,难以言喻的复杂。
从未想过,这个女人居然就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更没想过,当初自己就是被这个女人弃养在苏家,甚至对她不闻不问。
想到种种这些,苏黎心中一阵钝痛,拉过池年就要走。
当然,池年也并不想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