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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自有宗人府的特使发放命册, 王爷怎么自去取回来了?”汪听雪打开雕花木门,笑盈盈的走了出来。
看着容承衍薄唇边的水痕,她更是忍俊不禁的掏出绢帕轻拭他唇角, “看来王爷是真的渴了, 竟牛饮了整整一壶茶。”
容承衍侧头享受少女的擦拭, 又在小手即将离开时抬手同她十指紧扣, “我替你取了, 便又能来见你一面, 不好吗?”
汪听雪顺着他拉扯的力道坐了下来, 摸了摸紫砂茶壶的壶壁,眼中露出几分不赞同:“这茶早就凉了,王爷怎能不知节制的喝这么多杯。”
“我为何喝这么多凉茶,听雪你难道不知吗?”他暗示的挠了挠少女柔嫩的掌心,却只惹来汪听雪含羞带怒的一嗔,
“如今京中风云变幻,王爷却镇日只想些……, 枉我这小女子日日为王爷担忧, 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了。”
容承衍连忙抬臂揽住欲转身离开的少女,正色道:“都说十年磨一剑,我为了这一日早已准备多年, 此番不说九成把握, 七成总是有的。”
说着又凑到汪听雪耳边同她轻声说起自己的筹划, 喁喁私语间便将孙家同穆家的异动说得一清二楚。
“孙家自恃儒学宗师, 若是贸然拥护二皇子篡位, 只怕名不正,言不顺。”容承衍长指无意识的敲击着桌面,“以我之见,那孙彭泽必会再次发动一次请立太子的朝议,这最后一搏若是落空,他们恐怕就要图穷匕见了。”
汪听雪单手托腮看向肃王,“以我之见,他们请议太子的进谏,一定会被陛下再次否决。”
“陛下沉迷求仙问道,追求的是长生不老,江山永固。此时请他立下皇位继承人,岂不是提醒他大限将至?”
看着面露沉思的容承衍,汪听雪夹起白瓷坛中的银丝炭,扔进红泥小炉里烧起了热水,“陛下再如何荒诞,到底也是一国之君。他此时放任孙首辅咆哮朝堂,恐怕心中想的是暂且让这些大臣替他管理国家,待他修道有成获得永生后再来从容料理政/事。”
容承衍噗嗤一声跟着笑了,半眯着的眼中满是讥诮:“堂堂天子,心中想法却如此天真可笑。若不是听雪你旁观者清,我恐怕一辈子也猜不到父皇迟迟不肯立太子竟是这个原因。”
汪听雪心中亦有些感叹,此方小世界并无灵气,纵使是天潢贵胄,却也注定没有仙缘。那容翰帝身居紫薇星运,才能在这一世为人主,然而他却本末倒置,不思治国,恐怕这一世后,他身上的气运也会就此殆尽了。
时光荏苒,四日转瞬即逝,于京城普通百姓而言,这几日不过是平常生活的重复,然而对于京城的上层阶级来说,这几日却着实惊心动魄。
在最近一次大朝会上,朝中近百位大臣联名上书推举二皇子为太子,如此声势浩大的谏言却引得容翰帝勃然大怒,直言二皇子命格克父,此生绝不可能立二皇子为太子。
这么多年来,陛下对孙皇后椒房独宠,孙首辅更是权倾朝野。然而陛下却在朝会上直接否定了二皇子,这无异于是对孙家的否定。
虽然当晚孙皇后就解钗镮向陛下请罪,南党更是一夜之间沉寂了下来。但稍微敏感些的人,都能感受到京城此时平静下的暗潮涌动。
也正是在人人风声鹤唳之时,素来默默无闻的肃王爷竟要赶在此时大婚了。
新娘既不是高门贵女,也不是名门淑媛,只是松州一个小小民女,却引得肃王一见钟情,不顾几日后便是陛下的大寿,竟急匆匆的便要成亲了。
肃王如此做派,倒让不少见风使舵的墙头草犹豫了,联姻本是重要的联合手段,这肃王却如此短视,实非明主之像啊。
想来就是容承衍也没有想到,他和心爱之人的一场婚礼,竟无形中起到了去芜存菁的效果。
大婚那日,汪听雪在几个丫鬟的服侍下穿上了王妃制式的喜服,上面金绣点缀着繁复的东珠翠玉,行走间灿若天边云霞。
素来只淡淡描画的脸上此时却秾丽妩媚,尤其是那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流转间波光潋滟,堆砌着动人心魄的媚/态。
化好妆,汪听雪便起身去了后院的小祠堂,对着汪父汪母的牌位磕头拜别,以示出阁。
待回到正房,便有宗人府的女吏捧着凤冠为汪听雪梳头,那凤冠上缀满了流光溢彩的翠叶牡丹,蕊头两只口衔垂珠的金凤振翅欲飞,珠光四溢的东珠正坠在汪听雪眉间,更衬得她朱/唇皓齿,秾艳中更添几分亲王妃的贵气。
刚刚带上盖头,容承衍便到了小院外迎亲,隔着影影绰绰的喜帕,汪听雪只能看见他脚踏红靴的向自己走进,锣鼓喧天的热闹声中,一只滚烫的大手捏了捏汪听雪,便扶着她上了喜轿。
同民间大婚不同,亲王成亲还需前往容氏神庙拜见列祖列宗以示庙见,待跟着司仪的祝唱拜完了天地,汪听雪才算结束了一整日的奔波,可以安坐在喜房里等候新郎。
容氏皇室人丁稀少,除了几个在外就藩的亲王和宫中的帝后,能称得上容承衍亲长的便只有松阳长公主了,她是皇上的不同母的二姐,却并不受先皇宠爱,同当今陛下关系也只是平平。
容承衍请她来暖房,不过是碍于宗人府的礼议罢了,此时满屋姹紫嫣红中,他眼中只能看见安坐在拔步床/上的汪听雪。
接过喜秤,容承衍挑起了汪听雪的红盖头,骤然亮起的光线让汪听雪下意识的眯了眯眼,震颤的羽睫仿佛眨在容承衍心底,看着她对自己露出的浅笑,容承衍手一抖,合卺中的酒洒落一地。
原本窃窃私语的喜房此时安静一片,跟着松阳长公主一同来暖房的女眷都目不转睛的看着颜如舜华的汪听雪,一个个心中暗叹,怪不得她能以一介民女之身嫁入皇室,原来竟是如此花容月貌。
恋恋不舍的容承衍被王府长史请去陪客,簇拥在喜房的女客称赞了几句便也各自散去了。汪听雪解下头上沉重的珠冠,刚刚用了餐,门边就响起容承衍略带喘息的清冽嗓音,“你们都下去。”
房间里伺候的下人不敢多言,都轻手轻脚的出了正房。容承衍回手关上门,听着木门阖上时的嘎吱声,坐在花梨木桌前的汪听雪无端的就红了脸。
侧过脸避开容承衍噬人的目光,汪听雪不自在的起身就要往净房走,“王爷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我还没有洗漱呢。”
“不如王爷稍待……”她话说到一半,就被大步上前的容承衍自身后打横抱起,双双跌进了挂着大红蜀绣鸳鸯戏水帷帐的拔步床里。
“洗漱不急,你先待我……”他撑着胳膊半抬着身子低头看眉黛羞蹙的少女,“听雪,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妻了。”
男人沉下/身子覆住娇柔的少女,薄唇激烈的索取着她唇中的甜蜜,汪听雪亦抬臂搂住他汗湿的脖子,眼中似喜还羞。
“你欢不欢喜?”他凑在她耳边低问,此时正是金针刺破桃花蕊之时,汪听雪蹙眉不语,只颤抖着反手握住床头的浮雕并蒂莲纹垂柱,一副不胜采撷的娇/态。
红烛渐渐燃至尽头,明灭不定的烛光里,摇曳的拔步床帐中传来少女娇/软低语,“等……等一下,红烛快熄了,我想看看是……是哪一支先熄灭。”她断断续续不成句的低吟只惹来男人低哑的笑,“听雪尚有余裕关心红烛,想来是我仍不够努力。”
此时风俗正是要看洞房花烛夜中代表夫妻的红烛哪一盏先熄灭,以此寓意着夫妻那一方先行离世。
伴随着暧昧咂舌声,帷帐外的红烛双双熄灭了,“我不愿同你先后离世,与其忍受那份孤独,不如你我二人一同熄灭。”
虽然骤然得喜,但容承衍不是不知节制的狂徒,他们夫妻二人明日还要入宫叩拜帝后,在浴/室中又得逞了一回后,他便抱着身软体倦,睡眼惺忪的汪听雪睡下了。
第二天天刚放明,几个丫鬟就服侍着全身酸痛的汪听雪起床梳洗,今日/他们要赶吉时入宫朝见帝后,半点不能耽误。
一身金丝织锦礼服的汪听雪虽面上含嗔,但到底在入宫前给了浓眉深蹙的容承衍一个笑脸以示宽慰,她知道,容承衍此时甚是担心孙皇后会难为自己。
两人相偕下了马车,要先步行去皇上的乾清宫参拜,短短数日,纵情享乐的容翰帝便越发憔悴了,他整日/不知节制的服用红丸,面上竟已有谢世之相。
看着挺拔英武的儿子,容翰帝松弛的眼皮中射/出一丝精光,“你如今已经大婚,将来可有什么打算?”
容承衍恭谨的跪在地上,沉声道:“承蒙父皇恩宠,让儿臣得以同心爱之人结为连理。儿臣平生并无大志,现在只等着父皇寿辰后便打算回乌州了。”
听着大儿子老实的回答,老皇帝满意的捋了捋长须,“你能安心镇守藩地,朕也就放心了。”
和颜悦色之下,对汪听雪也多了几分耐心,更破例赏赐了一柄冰透湖水绿的如意以示恩赐。
坤宁宫里,知道皇上对肃王夫妇多有赏赐,按品大妆,高居凤座的孙皇后面上就多了几分阴沉。然而抬起头时,她看向两人便又是那张温柔和善的笑脸。
“承衍自就藩以来,多年不曾回京,快让母后看看,我儿可是瘦了。”一边说着,孙皇后一边泪眼朦胧的向两人走近,一副情真意切的慈母做派。
容承衍却侧身避开了她的手,“儿臣出外,是为国镇守江山,谈何辛苦呢。”
孙皇后见他抗拒,也不勉强,只转眼打量垂首立在一旁的汪听雪。这女子果然生就一番好颜色,不枉这心机深沉的小崽子为了她露出马脚。
她早已派人前去松州打探情况,自然知道那所谓的蜀州商人定是眼前肃王假扮,一想到松州知府中年丧子的惨状,她就想起当年大哥是怎么名誉尽毁的横死。
好一个借刀杀人,一石二鸟,如今想来,皇儿的不受宠爱,背后想必也少不了他的推波助澜,这个惯会做戏的孽种,居然藏的这么深。
孙皇后藏在袖底的手攥出了血痕,面上却依旧是融融笑意,“说起来,肃王妃同我们孙家倒是有几分缘分。”
她抬手拿起宫女端着的描金酒杯,浅笑着递给了汪听雪,“算上籍贯,本宫也是江南人,今日同肃王妃一见如故,这是江南名酒玉楼春,肃王妃可愿同本宫一起,满饮此杯?”
描金错彩的琉璃杯里荡漾着清冽的绯色酒液,隐隐还透着几分醇厚酒香,汪听雪尚来不及接过,站在一旁的肃王就已是神色大变,抬手就打翻了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