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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头上,离散的人去而复返,正兴奋莫名地看着战场中局势扭转!人们不禁互相询问,这如此之多的马军是从哪里来的?是谁这么仗义,又来增援范阳?我们小小县城,有这么重要么?真与有荣焉,与有荣焉。
内情,只有范阳的令、丞、尉三人知道。
城下,刘关张也是惊喜交加!刘备扭过头来,朝城上大喊:“士安,这是哪来的援军!”
齐士安不及回答,一个粗犷的声音好似炸雷响起在城头:“并州狼!并州狼!”
众人疾视之,只见县尉手下的高顺,振臂高呼,双目中,竟流下泪来。
刘备虽然不知道“并州狼”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一点,翻盘了!当下,拔了佩刀,左关羽,右张飞,领着从骑杀向了溃散的黑山贼!
战局,因为并州狼骑的加入而彻底扭转。张飞燕只带着百十骑逃走,余众或死、或散、或降。经历了惊魂七天的范阳百姓,终于可以睡个踏实觉了。朱广,终于也可以安安心心,踏踏实实地回去养伤。
当时在城上,他差点昏过去。高顺因为过于激动,也忘了旁边那位身负重伤,还是齐周突然发现身边人影一矮,急忙一把搂住,给弄下城,塞进车,拉回家里。当然,是拉回朱广的家里。
躺在榻上,朱广不肯闭眼,也睡不着。他满脑袋萦绕的,都是高顺那激动得变了腔调的吼声,并州狼!
贾氏推门进来,托着两个陶碗。当看到儿子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上方时,她骇得不轻,叫也不答应,伸手探了鼻息,幸好,还有气。
“你就不要吓娘了!”贾氏真有些怒了。上午,她做好了饭送到县署,一进门,人影都没了。一问,说县尉上了城。她寻过去,见那城上都是男人,又全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簇拥着儿子,怎好上去?
回到家里等吧,结果又让人抬回来了。
“阿母,黑山贼退了。”朱广看着母亲,笑得很开心。
“知道,都是你的功劳!”贾氏没好气道。“岂止是退了,我听人说,光是投降的,就有好几千。邻居家那老妪先前拉着我,说朱县尉作得如此大事,只怕要当府君了!”
朱广闻言大笑,哪知一笑就牵动创口,痛得直咧嘴。
贾氏将那两碗饭菜放在塌前,正要去扶他,便听得外头咣咣砸门。朱广眼中光芒一闪,已经猜到来的是谁。
贾氏微微皱眉,若儿子如今不是作个狗屁县尉,她是真不想去开门。
门开处,外头几张脸是她现在最不想看到的。偏生那几个东西都执子侄礼,伸手不打笑脸人,还只能请进来。
张辽带着几个云中弟兄一踏进朱广的房间就惊得失了色。只听说朱三公子受了伤,可没想到这么严重!
他立在榻前上下打量,惊道:“这,这是多少创伤?”
“十一,哦,不对,十二,还有这箭创。”朱广一本正经地介绍着。
弟兄们看得直咋舌,也是朱三公子啊,若换作我们,受如此之多,如此之重的战创,只怕已经一命呜呼,还能在这里说笑?
玩笑几句,朱广正色道:“这回幸亏你来得及时,否则,援兵恐怕顶不住。范阳,也跟着完蛋。”
张辽也嗟叹不已:“这也亏得公子你计划周详。我一收到消息,立刻召集人马。弟兄们一听你有难,哪个不急?谁敢不来?不多久,就集齐一千余骑。可如果没公子送来的东西,我们根本出不了云中,更不用说南下涿郡了。”
“这要多谢刘使君啊。”
一千余骑兵,从云中到涿郡,要过多少郡县?多少关卡?大汉还没有乱到一锅粥的地步,如果没有个说法证明,只怕给当作乱军收拾了。朱广早有先见之明,在跟县令县丞商量之后,绕开郡里,火速派人去请示幽州刺史,有刘使君从中周旋,所以,并州狼才能一路畅通无阻地赶来涿郡助战。
可话说回来,张辽的的确确让他感到意外。记得上次南下剿黄巾,他只带了三百余骑。算上因为各原因没有来的,也只有四五百人。就这不到两年的时间,张辽在云中竟然发展到一千余人!名将就是名将,打小就牛逼!
朱广让其他人暂退,只留下张辽,赞道:“留你在云中,果然是对的。”
“有你的名声在,我做起事来也方便许多。再加上我们南下助剿,作官的作官,得财的得财,谁不羡慕?因此才网罗了这么多的弟兄。实话说与公子听,若再容我几日,召集一千五百骑,不是问题。”
朱广轻轻点头:“我告诉过你,这就是我们的根本,要用心经营。云中的情况如何?”
“不太好。”张辽谈起这个直摇头。“虽说胡人没有再进犯边境,但云中迁走了不少人。除了你们朱家,几乎所有的大户都南迁了。我看,要不了几年,云中怕成空城。”
“无妨。”朱广淡淡地说道。重心在河北中原,也就顾不上边境了。
“对了,公子,我遇见过魁头两回……”
朱广眉头一皱:“你们还去抢人家的羊马?这可失了义气。”
“哪能!我们往东抢,往西抢,也不能抢他啊。只是去打猎时碰到的,他总问公子的情况,我又跟他说不清楚。这回来助战,人家也是行了方便。”
朱广嗯了一声,交魁头这个朋友,纯属偶然。当时没有多想,只觉得这个人有趣。可现在,却欠了人家人情啊。
“公子,这回来,只是助剿黑山贼,还是怎地?”
朱广想了片刻,沉声道:“先不急,你们歇着,自有县里郡里养你们。后头的事,我先看看再说。”
张辽听了这话,思索半晌,低声道:“黑山贼是黄巾余孽,虽说不复往年黄巾乱时八州并起之声势,但黑山东西两头,都遭他祸害。听说在西凉,也是叛乱不断,关辅震动。看这局势,莫非果要应公子之言?”
“等着看吧,更大的乱子还在后头。”
当日在沙陵马场,朱广也说过类似的话,但张辽当时是将信将疑,不信的成分居多。可现在,他宁愿相信。至于并州狼在这乱世之中如何自处,他也相信,朱广一定有想法,他总是有些稀奇古怪的想法。
又说一阵,朱广问了弟兄们的伤亡情况等事,张辽才带人离开。看那饭菜时,早就凉了。他正要吃,贾氏抢进来,一边埋怨道:“你们这群小子,不知道一天在想些什么!”
朱广笑笑,任母亲责怪,有些话,他实在跟阿母说不着。
在家里休养了两日,疼痛感大减,走动自如。看创口时,开始结痂,但要完全愈合脱落,恐怕要些时间。
他有伤在身,县里的事务自然是顾不了了。可有些事情又必须要他处理,县里小吏们没办法,只能亲自登门请示。贾氏本是大家女,极有修养的,这两天,也不禁板起脸来。在她看来,再大的事,也不如儿子养伤重要。
这一天,朱广到马厩里喂了两匹马,想着有些日子没活动,便取了那一丈三长的断马百炼刀来。
睹物思人,提着这祖父亲画图样打造的器械,朱广一时感慨万千。回想起那音容笑貌,心中不禁酸楚,若他还在,只怕也是高兴的。
“怎么?闲不住了?”一个平和的声音响起。
朱广面露惊喜之色,一转身,正看到刘备那和善而平静的笑容。
“玄德兄!”一声唤,他撇了刀,快步上前揖手。
刘备一把执住,关切道:“你身受重创,这就下地了?”
朱广应付几句,见他背后关张都在,也揖个手:“云长兄,翼德兄。”
听他以“兄”相称,关羽张飞倒有些意外,关羽还个礼,张飞却笑声如雷:“朱县尉,好汉子!好手段!你若不是身上带伤,我真想和你战上一番!”
朱广亦笑:“翼德兄一刀砍翻飞燕坐骑,我在城上可是看得真真切切。”
提起这个,张飞就来气:“那贼人颇有手段!这回他跑得快,下回撞见,哼!”这是个直性子,一气,气得脸涨红,快跟二哥有一拼。
将他兄弟三人请到堂上,关张却不坐,朱广再三相请,刘备也发话,这两个才坐到了下首。
后世有句俗语,刘备摔阿斗,收买人心。
可现在一见,人家不用摔孩子,也能得人心。比如关羽张飞,皆“万人敌”,绝对不是一句什么“中山靖王之后,孝景帝阁下玄孙”就能忽悠得他们纳头就拜的。但是,一介白身的刘备却能让他们心悦诚服,这难道不是本事?
闲话一阵,少不得要问的朱广伤情,又回忆了之前的恶战。朱广再三致谢,刘备却不居功。
看着这个历史上从“织席贩履”到“蜀汉先主”,绝对**丝逆袭的人物,朱广有心叹道:“黄巾方平,黑山贼又如此猖獗,这乱世不知到何年何月才得太平。”
刘备听他话中有苦恼之意,笑问道:“乱世出英雄,似贤弟这般见识手段,正该奋起以建功业,何故苦叹?”
“兄长谬赞了。”朱广摇摇头。“乱世出英雄,但英雄不会盼着出乱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