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合伙人

天空之承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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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利默里克的七十多个小时,夏树有近一半的时间在那栋普通旅馆的顶楼房间里度过。从前的他,觉得无法相守的爱情就应该放弃,可真正置身其中的时候,才发现爱情根本是不讲道理的。“因爱而选择放手,因爱而始终牵挂,哪怕只是远远看上一眼,心里也是由衷的幸福”——这听起来好像是常人难以理解的传奇,却不知不觉成了自己的故事……带着无尽感怀离开利默里克,夏树来到了科克港。6年前,一场风暴让他随“夏洛特”号海军训练舰偶至此地,时隔六载故地重游,港湾依旧美丽,菲特莱斯旅馆也仍是记忆中的模样,可岁月的皱纹爬满老菲特莱斯的额头,而他的孙女,凯莉,已从春心萌动的少女变成了体态丰腴的少妇,屁股后面跟了两个很萌很q的孩童;他的孙子,莱奥,不仅结了婚,还精心打理着菲特莱斯咖啡馆,生活看起来正处于美满充实、平静祥和的状态。

    时间能够改变人们的容颜,也能够磨圆人们的性格,却难以改变人们内心深处的追求与渴盼。瞒着自己的家人,莱奥依然与当地的独立运动组织保持着紧密联系,而当初夏树在蓝心咖啡馆见到的爱尔兰人吉布森,两年前因为走私违禁物资而遭英国统治当局逮捕,并被判处40年监禁。不过听莱奥说,吉布森虽然失去了人身自由,却未停止他为之奉献一切的爱尔兰独立事业。这位面相和蔼、乐善好施的中年人努力让许多狱友意识到,爱尔兰人的独立运动不能寄希望于敌人的仁慈。于是,从那座监狱刑满释放的人,很多都加入了独立运动组织。不仅如此,吉布森还攥写文章,为爱尔兰人的自由大声疾呼。这些内容在英国报纸上无法刊载,便以传单和小册子的形式进行传播,两年来,吉布森的名字在科克港及周边地区已经成为了民族英雄的代名词。

    仅观科克港一地,人们或以为爱尔兰的独立运动已时机成熟。实际上,而最近几年,德国海军谍报部门陆续向爱尔兰各地派遣了十数名间谍人员,由他们同近百名乔居于此的德国人或者德国后裔建立了秘密合作关系。在有限的时间里,情报员们还很难打入关键部门获取机密信息,但他们对各地民情民意、舆论走向的收集为上级机构分析爱尔兰局势提供了可靠的资料。事实上,英国的政治和军事势力是如此强大,若以吉布森宣扬的武力手段寻求自主权利,仅凭爱尔兰之力将是以卵击石。所以,多数爱尔兰人将获得自治权的希望寄托在政客身上,例如影响力较大的爱尔兰议会党,多年来就一直致力于通过合法途径改变爱尔兰的政治地位。1912年,他们屡遭挫败的努力终于获得了空前的成功,他们提交的自治法案在英国下议院三次通过,这意味着两年之后,该法案将自动成为法律而付诸实施,届时爱尔兰将成为英国的一个自治地区——这虽然还不是爱尔兰人世代渴盼的真正自由,但此时的大英帝国正处于它的鼎盛时期,能够获得地区自治权,已经在通往自由的道路上迈出了重要的一步。

    凭借自己对历史的了解,夏树知道,这种看起来已经唾手可得的自治并不会轻易降临。因为宗教信仰和经济利益的缘故,北部厄尔斯特地区的爱尔兰人反对并阻挠爱尔兰获得自治权,他们同英国关系紧密,在英国国内得到了保守党的大力支持,他们成立了反对自治的党派,统一党,并且成立了厄尔斯特志愿军,准备用武力反对自治,而英国政府也借着战争爆发的机会一再推迟自治法案的生效。多数爱尔兰人终将意识到,唯有彻底摆脱英国的统治,才能够获得他们梦寐以求的独立自主权利。

    尽管现在,像吉布森一样主张以武力谋求国家独立的人在爱尔兰属于少数派,但总有一天,他们会成为星火燎原的力量——夏树对此深信不疑,自1907年以来,他一直秘密地向莱奥和吉布森提供援助。眼下欧洲的局势日趋紧张,英德两国关系已转向对立,战争随时有可能爆发,在英国后院纵火准备也应由播种浇水进入施肥扶正的阶段。所以此次来到爱尔兰,夏树决定会一会爱尔兰独立运动组织的领导者们,以便在一些关键问题上形成关键性的共识。

    爱尔兰第一个独立运动组织——爱尔兰共和党人兄弟会,建立已有半个多世纪。它是目前爱尔兰规模最大的独立运动组织,活动范围遍及爱尔兰各地,吉布森早先所领导的自由运动协会也属于它的一个分支。经由莱奥牵线搭桥,夏树在科克港的一处私人寓所内跟爱尔兰共和党人兄弟会的几个重要人物见了面。

    如同夏树预想到的情形,在爱尔兰南部获得民众广泛支持的爱尔兰共和党人兄弟会,组织者是一群样貌平平的中青年。他们的衣装同外面大街上的行人无异,也没有暴力抵抗英国统治的彪悍气场,他们看起来更像是某个业余爱好组织或是杂志编辑部的工作人员,而非在数年之后领导一场独立战争的领袖人物……

    “‘英格兰的危机是爱尔兰的机会’,这是我们的一句古老格言。夏天的时候,我们听说英国和德国几乎已经处于开战状态,由于德国的让步才在最后一刻避免了战争的发生。”

    说话这人自称“皮尔斯”,高鼻梁、深眼窝,乌黑的头发梳成时下流行的二八开,身上穿着一件样式略显老气的黑色外套,语气显得稳健大方,脸上也挂着善意的礼貌,而他提出的问题却暗藏犀利,一箭中的。

    谈话刚刚开始,双方都在试探节奏。夏树有技巧地回答道:“让步是因为我们还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事实上,整个德国都把这次让步视为耻辱,下一次,我们绝不会再向对手低头,绝不。”

    “下一次么?那会是什么时候?”

    “也许一年,也许几个月。答案我们很快就会知道。”夏树说。

    “喔?”

    皮尔斯双手放在腹部,两根大拇指相互绕玩着。其余几个人则是安静的听众,丝毫没有急于插话的表现。

    两家有意展开合作的公司初次接触时,彼此都会询问对方的情况,哪怕事先已有所了解,也仍会当面求证。抱着同样的心理,夏树发问说:“听闻你们准备成立一支半正式的武装部队?”

    皮尔斯的目光略略有些变化,大拇指也暂停了这单调的游戏。

    “针对北方那些英国走狗组建的所谓厄尔斯特志愿军,我们成立了爱尔兰志愿军,现在已有400多名自愿加入的战士。这个数字比起你们的军队是微不足道的,规模也仅相当于英国在爱尔兰常驻军队的百分之一,但选择加入爱尔兰志愿军的每一个人都是内心充满勇气的斗士,是为了实现理想而敢于献出生命的人。”

    不同于后期屡屡制造恐怖袭击的爱尔兰共和军,早期的爱尔兰独立武装是真正的战士。在难以想象的恶劣环境下,他们同强大的英**队展开游击战,最终为自己的国家赢得了独立主权。因此,夏树以肃然起敬的态度说:“寻求民族解放和国家独立是伟大、光荣而神圣的事业,为此毅然同百倍于己的敌人作战,这种勇气与斗志是我一直非常钦佩的。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为这些勇敢而可敬的战士做些什么。”

    皮尔斯侧头看了看他其中一个伙伴,温缓而平静地说道:“我们需要大量的资金、武器、弹药和医药器械,长远考虑,我们还计划建立几个秘密的军事基地,逐步拥有维修武器、生产子弹的能力。”

    皮尔斯所看之人自称“坎特”,他穿着一条工人式的背带裤,发音有些饶舌,语速又很快,夏树需要全神贯注才能领会他每一句话的意思。

    “我们的设想,是在两年之内组建五十支百人规模的武装分队,这样一来,我们的战士人数虽然比英**队少,却可以利用地形优势和民众的掩护支持同英军作战。所以,我们迫切需要6000支步枪、100挺机枪及50万发子弹。不必担心这些武器的保管和使用,我们会让这些勇敢小伙子训练成最优秀的战士。”

    “我们可以无偿提供你们所需要的武器弹药。”夏树爽快地作出了回答。这些武器弹药的数字对爱尔兰人意义重大,对军事工业极其发达的德国则算不上什么。只消德皇威廉二世大笔一挥,整船军火几天就能准备妥当,问题在于如何让爱尔兰人把这种援助当成朋友的宝贵礼物而不是豪强的随手馈赠。

    紧接着,夏树用他那带有爱尔兰口音的英语连贯流畅地说:“坦白来讲,英国现在把德意志帝国视为拿破仑法国之后的最大威胁,无时不刻地想着如何搞垮这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德国想要生存发展下去,就必须想方设法突破英国的外交政治和军事封锁。另一方面,哪怕你们建立了5万人规模的正规部队,要想打败英**队还是非常困难,也正如你们的格言所说,唯有英国深陷困境的时候,你们才能获得最佳的独立机会……我们的合作对彼此都有好处。”

    皮尔斯应道:“您说的没错,我们的合作对彼此都有好处,前提是这种合作必须是真心诚意的。”

    夏树双手摊开,调侃式地微笑说:“作为德意志帝国的王子,掌握着德国海军最高机密的关键人物,就这样一个人坐在你们面前,难道还不能表达最真挚的诚意?”

    爱尔兰共和党人兄弟会的伙伴们相互看了看,用眼神迅速交流了意见。

    夏树继而说道:“只要对我们双方有利,别说6000支步枪,就算增加十倍,我们也愿意提供,而目前最大的问题是物资在运输途中易遭英**队拦截搜查。就算英国人知道这是我们所为,我们也不惧怕他们的外交压力,可一旦英国高层意识到我们之间存在军事性质的合作关系,定会在你们的实力发展起来之前先发制人,以血腥冷酷的手段清理掉你们。”

    坎特说:“在英军眼皮底下秘密运送物资,我们的经验比任何人都丰富。”

    话虽如此,眼神却不够自信。夏树很客气地没用吉布森之事扫他们的颜面,尽管有快艇和小型潜艇用作近海接应,在大宗军火物资运送上岸之后,如何妥善运抵秘密地点并长期存储,可不像克拉克刚刚说的那样轻松。“好吧,如果你们能够建立起足够安全的隐秘通道,我们将尽快向你们提供这批枪械弹药。需要提醒的是,一支毛瑟g1898空枪重4。2公斤,一挺mg08空枪重17。8公斤,1000发7。92毫米步枪弹重26千克。我想你们可能还需要0。8公斤每颗的长柄手榴弹或0。4公斤每颗的卵形手榴弹,75毫米口径的速射型山炮也是不错的支援武器,它们空重600公斤,可拆卸搬运,炮弹每发12。7公斤。”

    夏树精心准备的这些重量数据和盘托出,果然让皮尔斯等人大感意外,他们此前显然没有用这样精确的方式来权衡自己实际拥有的运力,而除了英国驻军的警戒搜查,他们其实还必须警惕叛徒的告密以及消息的意外泄露。

    夏树趁热打铁道:“除了军火物资,我们准备把资金援助从现在的1万英镑每年增加到5万英镑,而等到你们的志愿军规模进一步扩大的时候,我们还将提高援助金额。此外,我们还将视情况向你们提供鱼雷艇和作战潜艇,帮助你们真正建立起足以让英**队不敢轻视的武装力量。”

    这大概是兄弟会组织者们做梦都不敢想的优厚条件。

    因为夏树的慷慨,皮尔斯反而警惕起来,他一脸严肃地看着远道而来的德国王子:“约阿希姆殿下,如果您提供这些援助为抱着控制爱尔兰志愿军的想法,那我奉劝您早些放弃,它只会为爱尔兰的自由独立而战。只要达成目的,无论英德之间的战争是否还在进行,我们都将停止与英**队作战。”

    夏树一点都不意外:“这是你们的自由,皮尔斯先生,我尊重你们的选择,并保证不介入你们的内部事务。只是恕我直言,在德国击败英国之前,英国政府不可能接受你们的独立要求,以你们自己的力量也很难将英**队驱逐出爱尔兰。别忘了,我所说的战争将在一年之内爆发,没有强力的外部援助,你们的志愿军一年之内能达到什么样的规模?”

    领袖应有的气势在皮尔斯身上刚有所体现,经夏树这么一说,便当即缩了回去。夏树敏锐地抓住了这个细节。在这之前,他也从莱奥那里获知了一些关于兄弟会以及爱尔兰志愿军内部权力结构的情况。皮尔斯、坎特等人并非最高领导者,他们主张以武力对抗的方式迫使英国承认爱尔兰的独立地位,而兄弟会首领及爱尔兰志愿军创始者奥恩-麦克尔内,却主张以武装对峙而不是直接暴动的形式建立共和,因而他反对同德国人进行任何形式的合作。

    也就是说,这场面对面会谈,实际是由兄弟会和爱尔兰志愿军内部的武力共和派瞒着组织最高领导者进行的。实际上,他们对独立运动的理解代表了多数兄弟会、志愿军成员的观点,同时也是符合历史潮流的抉择。

    既已吊起了对方的胃口,夏树开始一步步提出自己的设想:“据我了解,英国政府目前对航空器材的管制还很薄弱,我们可以借助飞机和飞艇批量运送武器弹药至爱尔兰,而你们要做的就是做好在近岸水域接运物资,并将物资运往隐秘的储藏点。你们觉得如何?”

    皮尔斯考虑了一下:“完全没问题。”

    夏树爽快地表示:“只要秘密航线建立起来了,我们可以保证在6个月内运送你们所需的6000支步枪、100挺机枪及50万发子弹到位。”皮尔斯并不急于表态,这时,站在坎特身旁,自称“佩尔瑟”的瘦高个主动插话说:“有一个技术性的问题……你们的毛瑟步枪能否使用英军恩菲尔德步枪的子弹?”答案是肯定的,毛瑟g1898是7。92毫米口径,英军的恩菲尔德是7。7毫米口径,0。22毫米的差距是肉眼难以分辨的,而在技术上,口径更大的毛瑟步枪完全可以使用英军子弹,只是准度和射程略受影响,但英军的恩菲尔德步枪反过来使用德军子弹时就会造成炸膛,从这一细节便能够看出德国人在军事方面是多么的禅精竭虑。

    不过,夏树没有正面回答,脸上的表情依然如无风的湖面一般平静,他娓娓说道:

    “我14岁加入军队,读过有关近三百年来每一场战争的记载和描述,并先后目睹过意土战争和巴尔干战争的情形,清楚影响战争胜负的各种要素。从那些以弱胜强的战例来看,军队规模的多寡、武器装备的强弱并不是战争的主宰因素,客观来说,你们要打败英**队是很有机会的,关键在于谁能够坚持得更久——坚持到形势迫使对方妥协为止。如果你们认同这一点,那么,我以个人名义建议你们在英国因战争而全面封锁爱尔兰之前,想方设法建立起自己的兵工厂来,哪怕一开始只能维修枪械,用回收的弹壳加工制作子弹,以及制造简易的炸弹,对于持续作战也是很有帮助的。”

    会面谈话开始以来头一次,爱尔兰共和党人兄弟会及爱尔兰志愿军的领导者们通过眼神交流和低声耳语的方式进行讨论。过了好几分钟,他们当中的领头者,皮尔斯,对夏树说:“您说得很对,我们确实需要更多的援助,理论上,我们可以用你们提供的资金去购买所需的机器设备,但实际具有可行性的办法仍是由你们提供并运送这些机器设备到爱尔兰来。我们同意你们派遣一批技术人员前来帮助和指导我们建立兵工厂、战地医院等设施,但这些人的行动必须完全听从我们的安排。”

    “这是明智之选。”夏树说,“可惜巴尔干战事已经结束了,不然你们还可以像我们一样派遣人员随奥斯曼军队作战,唯有亲眼所见、亲身参与,才能真正领会战争技能。”

    坎特插话道:“听殿下这么说,想必已经在巴尔干战争中领会到了真正的战争技能咯?能给我们详细讲讲么?”“巴尔干战争的时候,我因为舰艇建造事务而未能抽身前去,但在意土战争期间,我指挥一支鱼雷艇部队袭击了意大利舰队……没错,就是那场惊动世界的夜袭——伊奥利亚海之战!”夏树漫不经心地泄露“天机”,事情已经过去了快两年时间,外界对那场夜袭的内幕仍满怀好奇,意大利人则早已买通奥斯曼官员,从而获知了这个令他们敢怒不敢言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