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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三天四夜的海上颠簸,大船终于来到了承都港口靠岸。
这几日,哥舒寒与明月夜陷入了莫名的冷战中,重楼他们亦然胆战心惊,小心翼翼,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两个祖宗,哪个惹不起。
至于大婚那日,突然出走的前因后果,哥舒寒不解释,明月夜便也不问,反正他们仅仅晚膳时见一面,连话都不肯多说。平日里就都在各自在房间里,表面上看倒也相安无事。
但谁对谁错,谁该向谁先低头,两个人到底较上了劲。
大约出来时确实匆忙,哥舒寒每日的飞鸽传书络绎不绝,有几个随行副将也几乎在他房间里彻夜密谈,十分忙碌,一双重瞳都熬出了血丝。这几日,他的脾气也异常暴躁。让年轻的副将们也跟着寝食难安,深受其害,苦不堪言。
见哥舒寒整日冷着脸忙碌,明月夜更心生芥蒂。暗暗琢磨着,或许他在忙着找寻,他那尚在人间初恋情人的下落,因为不顺利心情不爽快?每每思及至此,她难免心生酸楚。加之又晕船,她饮食清减了许多,空余的时间就用来读书和配药,最后连房间都懒得再出来,倒是写下了不少和离书,却都让眼尖的重楼赶忙给抢走了。
这哪里是和离书,分明就是大家的催命符,尽快烧个干净最安全,重楼和副将蒙云赫意见统一。
只是偶尔在夜半时分,明月夜会到甲板上散步,映着皎洁的月光,思念着长安的亲人。她遥望光熙商会的大船,听说温亭羽那夜着了凉,一直发烧在昏睡,她多少担心。
别别扭扭的,承都说到就到了。
光熙商会的大船比他们更早靠岸,毕竟到了自家主场,温熙出于礼节邀请哥舒寒,一同前往光熙商会总会歇息小住,但被心高气傲的西凉王婉言拒绝,在承都暗夜山庄自然也有别苑,何况那手眼通天的武林盟主夜斩汐,一道风云令,承都的帮派掌门早已准备好迎接事宜。
下了船,明月夜便坐在青顶小轿,前往夜斩汐安排的住所——汐园。
一路走来,她不禁暗自赞叹。这承都,果然是极美的城市。
有诗人曾说,“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此言不虚。这座城又被称为蓉城,因为到处都种满了芙蓉花,特别是一种叫三醉芙蓉的奇花。
这种芙蓉,清晨初开花瓣洁白,日照之后逐渐转变为粉红,待到傍晚凋谢时又为深红色,于是这做城池,似乎被一匹鲜艳浓烈的渐变绸缎紧紧团簇,美得极具灵性。
一条金水河,环绕了整个城。于是,每条街道旁都有水渠,有清水汩汩流淌,水中有小鱼游弋。无论官府商铺或百姓人家,又都喜欢种下几株垂柳,几乎“家家临江,户户垂杨”,远远看去,茵茵绿树掩映着泥房红顶,水汽氤氲环绕,缥缈更似仙境。
记得,温亭羽曾经说过,承都不但有水环绕,还三面环山,就在那些深丘里,到处种满了青青的老茶树,制茶业已十分发达。而与承都相邻的大燕、东赢、狮子国等异邦,对茶叶的需求量又非常大,于是承都周边就成了茶马互市的重镇。
渐渐的,不仅茶叶出名,承都的蜀江锦、荔枝绿酒、生春酒、大小黄白麻纸也因为卓越的手工艺盛名在外。特别是一种颜色深红似芙蓉,大小恰好能写完一首七律诗的薛涛笺,被当下文人墨客争相抢夺,如今几乎千金难求。
明月夜坐在小轿里,透着纱帘,观察着街上商铺与来往行人。这里融汇着很多少数民族,胡人与燕人以及苗裔等等,各色服饰的百姓随处可见,相处也十分融洽。街上的商铺种类很多,品种很全,而所有光熙商会的商铺都有统一的光熙标志与旗帜,在熙熙攘攘的城市中心显得十分显眼。
据说,承都的各种商品往来,几乎都被光熙商会的商号所垄断,通过舟车或人力贩往长安、江南乃至突波各地,因此光熙商会在大常的势力,绝不亚于官府。温亭羽跟随父亲回了承都,便不必担心他的安危了。
汐园,在城中心的闹市之中,却闹中取静,隐藏在一片三醉芙蓉花树林之中,是一所别致而安静的住所。本来明月夜还担心,哥舒寒会不会以强硬手段安排两人同处一室,那么自己要如何决绝拒绝,措辞已想好,手段已预备,但他的安排却令她始料未及,她的房间被安排在二层,而他和副将们住在了三层。
哥舒寒换了一身暗黑蜀锦袍服,袖口与袖口用极细的银线绣了浅浅云纹,头戴网冠,脚蹬乌底靴,俨然一副贵家公子打扮。比之往日披红战甲的万众瞩目,更显得年轻,俊美,多少隐匿了许多的威慑与寒凉。
“启禀王爷,承都府尹黄思程那边已封锁了消息,并无官员知晓您到承都之事。虽各大帮派都晓得风云令惊现蓉城,也只知来人是武林盟主夜斩汐之贵客,您尽可放心。”哥舒寒的副将蒙云赫躬身禀报。
“知道了。多派些人,盯住光熙商会。”哥舒寒低低道:“蓉城虽小然耳目众多,貌似平静却杀机四伏。以后,不要称呼王爷。我交代的事速战速决,办好了我们尽快回长安。”
“是,郎君。”蒙云赫顿了一下:“您这不告而别,贸然前来蓉城,皇上那边知道了万一降罪下来,咱们暗军可要授人话柄了。”
“一切后果,我独自承担。”哥舒寒淡淡道。
“连夜王爷都拦不住您,可见您有多担心……军医。”蒙云赫迟疑道:“但您为何不告诉军医呢?这几日,您连夜处理军务,不就是为了腾出时间陪她。还不知道咱们回长安夜王爷怎么跟您拼命呢。军医不领情也就罢了,还耍脾气给您,属下们都看不过去了……那边,重楼说军医要出汐园寻药,您看……拦吗?”
“随她去,暗中保护就好。”哥舒寒冷笑道:“你们几个当心,若硬拦她,当心被她毒傻了。”
蒙云赫眼角儿抽了几下,嗫喏道:“郎君,万一……万一军医去光熙商会呢,属下是拦……还是不拦呢?莫非,您还纵着那温亭羽,继续纠缠咱们军医不成。”
哥舒寒斜了一眼蒙云赫,意味深长道:“云赫,依你之见。”
蒙云赫咕嘟咽了一口口水:“属下,属下打算先偷偷烧了光熙商会的铺子,然后再绑了温亭羽,蒙了他的脑袋狠狠揍他一顿,最后嫁祸给柳家的人。您看如何?”
“滚!”哥舒寒重瞳寒光闪烁。
“属下一定会做得干净利索,军医绝对不会知道。哎呦……”
蒙云赫被哥舒寒一脚踹出了房间。他一边揉着腿,一边低声嘀咕道:“平日里收拾我们来倒顺手,自己女人不听话都管不了。”
“蒙—云—赫!”哥舒寒声音蓦然升高,显然怒火中烧。
熬了这几天,没想到自家郎君的耳力倒与日俱增,蒙云赫也顾不得腿瘸,连滚带爬逃之夭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