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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我才知道我做的决定是多么的愚蠢。人总是这样,永远没有远见。在看不到危机的时刻,做出自以为非常正确的决定,然后还大义凛然的将其命名为义气或者其他的什么。可是,当危险真正降临,自己的恐惧又是如此的不堪一击。在心中模拟了无数次的死亡时的义勇无畏,在脑海里盘存了许久已经根深蒂固的义气,忽然间成了自己最恨的东西!那是因为我们为了义气,付出了更大的义气!我为了沐玉竟然将牺牲包含沐玉在内的三个人!我眼睁睁地看着那一簇长戟前面的利刃即将刺入沐玉、空鉴还有邓禹的身体,无论自己如何挣扎,却总也是无能为力,一切都那么的具有讽刺意义。我闭上了双眼,绝望和着泪水在眼帘下流淌。
“嗖”一箭破空的声音,“嗖嗖……”无数支箭破空的声音,那声音如一段起起伏伏、扣人心弦的音乐声紧密的响了起来,最后汇成了一支雄壮的军乐,混合着声震天地的喊杀声传入在场的所有人的耳中。我睁开眼一看,战场重又混乱。一些眉毛上吐着朱砂的士兵举着并没统一的兵器跟曾铭的士兵打了起来。那几个要刺杀邓禹他们的士兵全部都中箭身亡。曾铭现在正挥舞着长槊跟一个手持双枪的中年男子打斗。那中年男子正是黄翼澄。
原来,黄翼澄回到卢凤英驻扎的地方报告了这里的情况。安排好了刘秀,他和卢凤英便驰往赤眉军驻地请求出兵营救。起初樊氏兄弟不肯,提出要凤英归入他们军队的条件方能出兵。卢凤英以“如若能救了雅尘他们、报了我儿之仇并攻下海曲县城,这县城和我这一路人马统统归你”方才求得樊氏兄弟派了一百骑兵赶来营救。恰好在我们绝望的时候,他们翻上了城墙,立马射箭射杀了要处死邓禹他们的守备军,然后冲下城墙打开城门,放城外的赤眉军浩浩荡荡的杀了进来。
“黄翼澄!”空鉴显然也看到了他高声喊道。
黄翼澄打斗间趁隙向空鉴看了一眼,回道:“空鉴,你怎么来了?”
“师父让我来找你!”此时空鉴已经拜托了士兵的扭押,施展着刚猛迅疾的拳法,山转腾挪中击杀着那些涌向他的士兵。
“兄弟们,不要伤了那个和尚。”黄翼澄对那些赤眉的人喊道,“他是自己人!”
那些赤眉军听到命令,便不再围杀空鉴,转而去和曾铭的军队厮杀去了。
邓禹不知何时寻到了自己的铜剑,意气再次风发,无所顾忌的砍杀着阻挡他的人。他身后是一个身着红袍的妇人,背上背着一个身受重伤的女子。那是卢凤英背着沐玉。卢凤英身后是一群赤眉军在守护。一前一后护着卢凤英和沐玉向城门冲杀而去。
“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过来帮忙?”邓禹看着惊呆了的我吼道。
听到这句话,我身子一颤,立时热血沸腾,拳掌并用,对着海曲城的守备军疯狂扑杀了过去。空鉴此时已经寻到了自己的齐眉短棍,齐眉棍法一经施展,瞬间便画下了一个守备军无法攻进去的防御圈。
“师弟,接着。”空鉴用短棍在地上一挑,将我的破尘剑挑向赤手空拳的我。觑见破尘剑被空传过来,我纵身一跃,在空中将它抓在手里。甫一落地,银光和血光便开始混杂,剑入喉,血喷涌。然后杀着冲向封吉。
“封吉,拿命来!”我向着因混乱而躲在守备军围护的安全圈里的封吉。封吉看到我眼睛血红,疯狂杀戮的样子恐惧的对士兵喊道:“给我拦住他,给我拦住他!”
十几个士兵举着长戟一起涌向我,却因为畏惧我的疯狂而不敢真正的阻拦我,只是象征性的在我面前晃了一晃,一见我挥剑便闪到了两边。围护封吉的士兵越来越少,到最后,连一个也没有了。封吉踉跄地后退着,我挥着剑搁挡着并未真心阻拦的士兵追着他。最后他退到了城墙边,再也无路可退,只能惊恐的看着渐渐逼近的我。我站在离他十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冷冷的看着他。
“去死吧!”破尘剑“噌”的一下脱出手,直直飞向封吉的胸口。封吉来不及躲开,便已被破尘剑钉死在城墙上,黑红的血顺着衣襟流到了地上,渗进了泥土里。
“杀的好!”空鉴看见我一个飞剑刺死了封吉,大块淋漓,高声喝道。
守备军见封吉已死,又看我们人多纷纷后退。卢凤英背着受了重伤的沐玉也只想着赶紧回去给沐玉医治,下命令撤出海曲城。黄翼澄双枪一收,躲开曾铭的攻击,纵跃了回来为卢凤英断后。曾铭看黄翼澄撤出战斗,便整顿守备军下令追杀赤眉军。
“莫落了王琦!”被夹在撤退的赤眉军中间的我看到王琦还在城墙角落里躲躲闪闪的掩藏着便大喊了一声又冲了回来。
卢凤英听我一声叫喊,心中的恨意一动回身看到我又冲进了曾铭的守备军中,高声喊道:“雅尘,你给我回来。”
空鉴看我冲了回去,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喊了声“师弟”也冲了回去。我们两个人棍剑相互配合,在乱军之中杀了一条血路,直杀到王琦的躲藏之处,抓了王琦。这时已经撤出城外的黄翼澄率领五位骑兵杀伐而来,大喊一声:“雅尘、空鉴,赶快上马!”
我和空鉴合力将王琦向一个奇兵一扔说了声“带上他”,而后纵身一跃跳上马背,疾驰逃出城门。百十骑兵挥鞭马奔而去,留下一路扬起的烟尘迷住了追赶得守备军的烟。曾铭看着被劲马扬起的烟尘和消失在远处的我们狠狠地骂了一句便收队回城。
城门内躺满了尸体,至少有两三百具。最显眼的一具就是被钉在城墙上的封吉。那个阴谋奇多的家伙,如今已再也不能够想出任何害人的诡计了。曾铭看着这个刚才还想杀死别人的得意忘形的老阴谋家就这样悲惨的死在这里,心中多了一丝苦笑。现在他明白了那位拄着竹刻的龙头拐杖的雪发银须的老头所说的话了。那老头他认识,彭城贤士龚胜的师父————青竹子老先生。
四天前的傍晚,曾铭在自己的书房里看书。一个自称彭城老父的人要见他。彭城老父的名声举国闻名,他听说是彭城老父来了赶忙出去迎接。只见一个清癯瘦傲的老头拄着一个竹刻的龙头拐杖笑吟吟的看着他。老者的身旁是一位粉衣女子,眼若流水清,眉似青山黛,端的气质高雅,美艳动人。
“敢问可是青竹子老先生?”曾铭向那雪发银须的老者拱手问道。
“不敢不敢,先生我可不敢称,”青竹子笑道,“小老儿见过曾将军。”
青竹子是在“凤英酒馆”喝过酒之后来到曾铭的府邸的。
曾铭得到老者的肯定答复,虽不知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隐逸散淡之人为何来此,却也是赶忙客客气气的将青竹子请进书房坐下。命人上茶之后,问道:“老先生一向隐逸山林,雅意非常,而今来我这车马之地所为何事啊?”
青竹子说道:“我是来求曾将军救命来了。”
曾铭听到此处甚是不解,疑惑道:“先生此话何意?”
青竹子笑道:“小老儿自持读过一些谶纬之学,懂一些占卜预测之事。算得四天后,将军将会与四人在海曲城城门一战。我是来求将军届时放他们一马。”
曾铭初听觉得可笑,但又听闻青竹子确能预测未来,想来不会是假正欲答应,转念一想,若是答应了青竹子放了那三人,而他们不放过自己又该如何,于是笑了一笑说道:“先生所测或可成真,只若那时那人与我死命纠缠起来,我该当如何?”
青竹子闻言立知曾铭心中所想,捋一捋胡须说道:“曾将军手里有一千多人,他们四人逃命还来不及,又怎会与您纠缠?”说完爽朗一笑。
曾铭问道:“那时,我会带着人马?”
“当然!”青竹子回道,“他们是奔着出城去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曾铭听说这几人不过是想混出城门,便大方地说道,“我不拦着他们就是了!”
“不!”青竹子斩钉截铁地说道,“你要拦。不但要拦,还要真心实意的拦!”
曾铭迷惑了,青竹子不是要救他们吗?怎么这会儿又要拦着他们呢?小心翼翼地问道:“先生不救他们了?”
“救,当然要救!”青竹子说道。
“那您怎么还让我拦住他们出城啊?”
“拦他们出城,不等于不救他们啊。”青竹子用略有促狭意味儿的眼光看着曾铭。
“先生,您还是明说了吧,我到底该怎么做?”曾铭看着颇有玩味意思的青竹子说道。
“用尽全力劫杀,而且要配合封吉将这出戏演完。”青竹子呷了一口茶沉炼的说道。
“用尽全力戒杀?”曾铭本以为只是认真的拦截一下,却不料听到是“用尽全力劫杀”这几个字,惊问道,“这是救人吗?这是在杀人啊!”
“将军有所不知,你杀他一次,便等于救他千次万次!”
“杀等于救?”曾铭很显然没有注意到青竹子这个时候已经把“他们”改成了“他”。
“对!杀,等于救!”青竹子手里端着茶杯,眼却望着门外婆娑的树影。心中暗暗祷告:雅尘啊,我如此做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啊;如若不这样,你或许永远都不会明白什么叫以小换大,什么叫残酷的战争。
“我懂了!”身为军人的曾铭瞬间便明白了青竹子“以杀为救”的意义。所谓不经打击难成人,不经战乱的残酷又如何能够做一个征战四方、匹敌天下、笑傲江河的人?“可是,先生为什么说要我配合封吉封大人?难道他也会在?”
“对,他会在,而且会永远留在城墙之上。”青竹子看着曾铭徐徐地说道,“那是他的命数。”
现在,曾铭看着被钉死在城墙之上的封吉,忽见明白了青竹子说的那句“而且会永远留在城墙之上”的话。他缓缓地走到封吉面前,看着那双临死之前因恐惧而睁得大大的眼睛,说道:“封大人,对不起。”
“将军不用跟他说对不起,他这种人不配。”一声清脆悦耳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曾铭回头一望,看到一老一少、一男一女,不是青竹子和方吟雪又是谁?曾铭心下一喜喊道:“先生,您没走?”
青竹子有吟雪搀扶着走到曾铭面前。他们当然没走,不但没走,而且观看完了整场战争。每在孔雅尘生死关头,方吟雪总要冲动的现身去跑进战场中助他一助,却每次都被青竹子拦住。青竹子总是告诉她,你师弟还未经战争的洗礼,今日如果让他轻易出了城门,我怕以后他就会以为战争也不过如此而轻视战争,到最后反而害了他。方吟雪听到师父的解说,也深知此理,可是让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师弟,那个自己喜欢的人如此狼狈和痛苦,如此凄惨和悲哀,她的心里痛苦甚至增了数倍,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所以她才如此憎恨封吉,因为这一战中孔雅尘所有的悲惨境遇都是他下令造成的。当他看到孔雅尘混入撤退的人群中,心里终于放松,可又见他大喊一声冲杀出来,心里又惊又担心,急的大喊:“你又回来干什么?”好在离战场远,而且震天的喊杀声掩盖了她的声音。终于看到他们抓了王琦骑马奔驰而去,才大吁了一口气放下心中的担心。
“多谢将军成全,救了孔雅尘一命。请受小老儿一拜。”青竹子说完就将拐杖交给吟雪,然后双手一合,躬身向曾铭至拜。
曾铭一见青竹子下拜,当即双手一挡将他扶住说道,“先生切莫如此,折煞曾某了。”
青竹子摆了摆手说道:“你此一举,既算让我青竹子跪拜答谢也是不足报答万一啊。”
“先生,那孔雅尘对您如此重要,和您是什么关系啊?”曾铭搀扶住青竹子不解的问道,“我看您对他的成长甚是关心啊。”
“他是我一个不争气的徒弟。让曾将军见笑了。”青竹子说道。
“原来是先生的高徒,今日此举倒是曾某唐突了。”曾铭说道,“我看他武艺不凡,又重情重义,倘若他日能回心转意报效朝廷,想来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青竹子听到曾铭这么说,并没有向他明说孔雅尘以后会怎么样,只是附和着笑了一笑说道:“曾将军,为答谢您的帮助,我送你一样东西。”说完摆手示意方吟雪拿出东西。方吟雪得到示意,便从袖口的兜里拿出一支竹制的短剑,和黄翼澄与卢凤英的一样,当然也和方云和莹儿的一样,这就是青竹之刃。方吟雪捧着它恭敬地递与师父。青竹子转手将它交给了曾铭。曾铭接过来略略一看,只见那剑身之上刻着一行秦篆,道是:留取忠心铭江湖。曾铭甚是不解,疑惑的看着青竹子。
青竹子看到他疑惑的眼神哈哈笑道:“一个把玩之物,还请将军笑纳。”
曾铭看到青竹子误解了他的疑惑,当即解释道:“先生误会了,您馈赠之物曾某当然欣然领受。但我以为以先生此等才智断不会送我这孩童都能雕刻的短剑那么简单,而且这短剑上的七个字应该颇有深意。还请先生明示。”
青竹子听着曾铭的分析暗自点头,回道:“将军说的不错,这七个字确有深意,但此时我却万不能说破,应该由你自己去经历。”
曾铭想了想说了句“好吧”便将那青竹之刃收入怀中。
青竹子见他收下便颔首一笑,说道:“既然事情已如期完成,那曾将军我们就就此别过吧。”
曾铭挽留不住便任他去了。
青竹子边走便再三叮嘱曾铭说道:“将军定要悟出那青竹之刃上的谶言,切勿轻言放弃。”然后就渐渐地消失在了城门外的大路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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