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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兵干部出发前一周,众位接兵人员开始收拾东西,清洗军装,缀钉军衔。实际上,接兵工作有一个不太成文的规则,就是接兵干部在出发之前,一般会多挂一颗甚至两颗星,这样可以在地方上提高自己的身价,更便于与地方武装部沟通,挑到更优秀的新兵。而有幸能够随从接兵的战士,一般情况下也会换上干部常服,肩膀上挂上星星。我被领导安排挂上了少尉的军衔,虽然自己对这种虚伪的作风有所反感,但是大势所趋,又无可奈何。
而实际上,直到接兵队伍临近出发的前一天,我仍然无法相信,自己竟然有机会跟着干部去山东接兵。我们整个团部共派遣了三十多名接兵人员,除了我一名士官外,其他的全是军官。我觉得这根本不太符合常理,姜副团长对我恨之入骨,他怎么会将接兵这样的好事,砸到我的头上呢?
这的确是令人匪夷所思。
至于为什么说接兵是件好事,主要体现在几个方面:一,接兵更像是一次旅游,能够暂时离开本职岗位,去体验一种新的生活和流程;二,接兵干部尤其是特卫局的接兵干部,会被当成是贵宾,受到地方政府和武装部隆重的接待;三、只要肯收,就会有‘礼’。来特卫局当兵本身就是一种荣耀,地方青年都挤破了脑袋想往里钻,甚至不惜花费重金送礼找关系。我记得我当年入伍的时候,同乡的几个青年,花了好几万都没能进入特卫局;四、接兵工作也算是一次解决大龄军官个人问题的重大机会。接兵干部当中,有不少都是单身。在地方接兵的过程中,当然也有机会与当地的女青年有所交往。部队干部单身的最主要原因,就是没有太多机会接触到女青年。而接兵这一个多月的漫长时间,恰恰给了他们一次这样的机会。据不完全统计,特卫局有相当一部分大龄干部,都是通过接兵这条渠道,找到了自己心仪的另一半。甚至有的另一半,是当地应征青年的姐姐或其它亲属。
当然,接兵的好处还有很多。因此,无论是干部也好,战士也罢,都会将能够参与接兵工作,当成是一种机会和荣耀。
试想一下,姜副团长怎么会把这么一件好事,安排到我的头上呢?
这当中,肯定有猫腻……
临出发前一天,杨丽娜突然闻讯来访。
杨丽娜显然是听说了我和姜天天的事情,特意过来了解一下情况。当时她穿了一套棕色连体裙装,像是天上下凡的仙女一般,跟我走进了值班室。她的到来,如以往一般吸引了所有人的疯狂的目光,她一直像是一位天使,无论在哪里出现,都会引起一阵疯狂的观望。
但实际上,我发现杨丽娜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太正常,她并没有像以前那样,亲切地喊我一句‘小毛贼’,却是‘李正’‘李正’地叫个不停,我觉得一下子我们之间像是生分了不少。值班室里,杨丽娜标准地坐了下来,像是一位刚刚入伍的女军人。尽管是穿着便装,但是她脸上绽放出来的严肃,却让我感觉到了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军人的威严。
我给她倒了一杯水,询问了一下她最近的情况。杨丽娜笑了笑,笑的有些不太自然。她很快便提到了这次接兵的事情,我将来龙去脉跟她说了说。杨丽娜告诉我,她也被安排去甘肃接兵。按理说文职干部一般很少参与接兵工作,但是最近几年,由于兵源的扩大和干部的减少,接兵工作越发显得难度增加,干部不够用。因此只能挑选一些优秀的文职干部或者士官进行补充。杨丽娜是全局的一枝花,她的工作干的相当出色,被委派去参加接兵,无可厚非。但是我则不同,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士官,因为与姜天天之间的纠葛,现在又被姜副团长视为眼中钉,在这样一种情况下,被派出去接兵,是不是显得有些不合逻辑?我不相信姜副团长能把公私分的这么明朗,能够摆脱阴影,在工作中对我如此信任和关照。这当中,若不是另有隐情,肯定便是别有用心。
杨丽娜说,想跟我一起去山东接兵。我笑说,怎么可能呢,明天就出发了,调整也来不及了。杨丽娜觉得很遗憾,只能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和杨丽娜之间,由于那件事情,经历了复杂的纠葛,后来直到我和姜天天的婚事,才让杨丽娜相信了我已经恢复正常的事实。这种相信,很是难能可贵。但是随着我和姜天天一事的发展和恶化,杨丽娜却重新收回了这份信任,再次将这件事摆到了桌面上。
杨丽娜说:你和天天的事我都知道了,也可能是有缘无份吧。今天你必须要老实告诉我,是不是,是不是你不光欺骗了姜家人,也一直欺骗了我?
我苦笑道:我李正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那件事,并不是我的本意,是姜天天为了让姜副团长重新招我回来,想出的办法。但是这个办法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一个难以收场的结局。姜副团长在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后,取消了我和姜天天的婚约。在这件事当中,我心里一直是起伏不定。现在事情发展成这个样子,我反而心安理得了不少。但是我最担心的,还是姜天天。她是一个很固执很单纯的女孩子,这件事一定会给她的心里留下什么阴影。
杨丽娜低下头说:是的。天天的确很单纯,看的出来,她是真心喜欢你的,所以才不惜牺牲自己的名声,来挽回姜副团长的决定。但是我想知道的是,你的那件事,是不是也在骗我?
我知道她所言何意,但却不想再重复性地回答。于是我摇了摇头说:你不应该到了现在,仍然还在怀疑我。
杨丽娜一声苦笑,轻咬了一下嘴唇说:我怎么能不怀疑呢。当时知道了你和姜天天木已成舟,她甚至还怀了你的孩子。于是我一味地相信了你,觉得你的确已经恢复了。但是现在真相出来了,她并没有怀孕,这是不是就意味着……
我不忍听下去,打断杨丽娜的话: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其实,其实我和姜天天之间,根本没有发生任何事。
杨丽娜一愣,摇了摇头:我不信。这件事现在已经在特卫局传的热火朝天。几乎没有人不知道。
我争辩道:是真的!事情走到这一步,全是巧合和误会。我不想跟你解释什么,我只希望你能相信我。
杨丽娜没再继续追问这个话题,而是话锋一转:李正你跟我说句实话,你是真心喜欢姜天天吗?
我心里一怔:为什么这样问?
杨丽娜搪塞道:没,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
不知为什么,她这样一问,我心里反而有一种心酸的感觉,越来越清晰。望着杨丽娜俏美而熟悉的容颜,我心里有一千一万种声音在同时哀鸣。我突然有一种冲动,想要向杨丽娜倾诉一下自己这三年来对他的痴恋。但是话到嘴边,却组织不出语言来表达。也许,并不是说不出来,而是觉得这种场合不合适表达。更或者是,这相当于对姜天天的背叛。姜天天对我一往情深,为了她,我愿意将所有的红尘往事,全部抛到九霄云外;也愿意将心中对杨丽娜的爱恋,永远地系上一个扣,尘封起来。
但没想到的是,杨丽娜的情绪看起来越来越低落,她低下头两只手不断地揉捏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问她怎么了,她说没事儿。
当天下午,杨丽娜并没急着离开。下午五点钟,她提出请我出去吃饭。明天就要出发接兵去了,团里对接兵人员开了小灶,可以出去购买一些日常用品,或者处理一些私事。因此,我很顺利地去姜副团长那边请到了假,带着杨丽娜去了一家中档酒店。
要了几个菜,姜天天让服务员拿了两瓶张裕干红葡萄酒送过来。
红酒倒进高脚杯里,那半透明的浪漫颜色,与单间里并不十分明亮的灯光相映成趣,共给出一副近乎暧昧的氛围。面前的杨丽娜,何等美丽,何等性感。一个眼神,便足以让我乱了方寸。
回想起自己与杨丽娜和姜天天这二位优秀女孩所发生的一切,无限感慨涌在心头。我端起酒杯,轻轻地摇了摇,与杨丽娜一碰杯。杨丽娜笑说,你还挺懂红酒。我说在家时经常喝,红酒喝的是一种文化。
我们一杯接一杯地品尝着葡萄酒的文化,全然将酒精的后果抛到了九霄云外。我们聊天说地,不停地碰杯言欢,或喜或悲。两瓶高档红酒下肚后,杨丽娜又让服务员拿来了两瓶。在这样一种特殊的氛围之中,我和杨丽娜连喝了好几瓶张裕,越喝越兴奋,越喝越投机。但实际上,红酒的酒精度数虽低,却有着极强的后劲儿。我倒是没觉得怎样,只是喝的情绪亢奋了一些。而杨丽娜却越来越不胜酒力,轻轻地抚摸着额头,脸上已现绯红。见此情景,我劝杨丽娜别再喝了,但杨丽娜却拎着高脚杯,感触良多地说了句:喝一杯红酒,真的能品尝出人生的酸甜苦辣吗?
我笑说:喝一杯能品尝出,但是喝这么多杯,品尝到的只能是酒精的麻醉。
杨丽娜突然将自己手中的红酒杯递到我的面前,我发现她的手已经在微微颤动了,她的脑袋也在轻轻地晃悠着,眼神略有扑朔。
杨丽娜说道:你,你把我杯子里的红酒喝掉,能否品尝到我心中的酸甜苦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