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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骂傅忆娇的女人,从声音上辨认像是江桐,而那两个呼喊爸爸的小孩,则是袁重和袁哲这对孪生兄弟。
袁重、袁哲都是初中生了,自然知道荣辱美丑,在看到爸爸的通缉令以后,他们就不大愿意与人答谈。傅忆娇害怕孩子闷出病来,每个礼拜六,她都去寄宿学校将他俩接回家,主动开导他俩,要他们正确面对现实。
后来,傅忆娇说:“妈妈看得出来,你们想爸爸,担心爸爸,是吧?”
兄弟二人虽有嫌怨,却也点头承认了。袁金林再坏,终究是他们的父亲。血缘难断,亲情不绝。傅忆娇见后心里非常酸楚,说道:“妈妈和爸爸为有你们这样的孩子而高兴,妈妈有机会一定去见你们的爸爸的,将你们这份心带给他,妈妈想劝他自首,让他早日接受也早日结束法律的惩罚,到时我们也好早日团聚。妈妈希望你们做坚强的孩子,面对现实,战胜自己,能做到吗?妈妈认为你们能够做到的,妈妈也一定能做到。”
说到这里,傅忆娇开始学会安慰自己了。袁哲从脖子上将平安佛解了下来,递给傅忆娇,说道:“妈,等你见到爸爸,你一定给他戴上这个。”
显然,这个孩子不希望袁金林多灾多难,他不愿看到爸爸一路坎坷,哪怕是在罪恶的逃亡途中。
傅忆娇接过以后,又戴到了袁哲的脖子上。最后,也就是因为袁哲的这句话,坚定了她去见袁金林劝其自首的决心。
“大亨保健会所”爆炸案影响恶劣。所好单尕活过来了,除了脑袋破了个洞,并未造成重伤害,池怡虚惊一场,脖子上被碎玻璃划破一个口子,所好没有切中颈动脉,韩功课则更是命大,根本就没有受伤。
傅忆娇咨询过律师,袁金林已经构成爆炸罪,但是,因为没有造成重大死伤,量刑应该在三年以上十年以下。至于挪用吻牌公司的货款,只要袁金林愿意赔偿被害人损失,真诚悔过,获得被害人的谅解,可以进行刑事和解。
不死就好,不死,就会留给孩子一个念想,傅忆娇心说。只要袁金林一息尚存,她就会等,为了孩子们心目中一个完整的家,即使她与陈君寻情深似海,她也只能与袁金林固守这片荒凉的戈壁了。
上帝总是把最大的幸福分给那些不愿回忆过去的人,尤其是你路过一片结满禁果的园林。如果我说的这句话是对的,那么傅忆娇的生活注定充满不幸。
这一天,袁茵找到傅忆娇,悄悄告诉傅忆娇,哥哥托一个叫赵酒窝的小女孩给她打来电话,要她转告傅忆娇设法送些钱过去。
傅忆娇知道这事后没打半点犹豫,她用袁茵给她买的一个新号码给赵酒窝回了一个电话,要袁金林亲自接听。这个新手机号不捆绑身份证,可以躲避警方监听。
自从那从挨了袁金林的打,傅忆娇再没听到他的声音,这一说话,感觉袁金林像个气儿不足的皮球,再也不威风八面了。傅忆娇心里发软,问明袁金林的具体落脚点,然后,她说,赶在礼拜四之前,她一定把钱送到。
听完以后,袁金林将信将疑地挂断了电话。
怀疑傅忆娇串通警察来抓他,过了一阵子,袁金林又让赵酒窝给袁茵打去一个电话,问明傅忆娇的最近表现,甚至问及有没有招蜂引蝶,特别指出了陈君寻,搞得袁茵无从回答。
然而,傅忆娇言出必行,真的把钱送过去了,她不仅没有报警,反而机警地躲过了警方的监视。
担心被便衣跟踪,傅忆娇不敢去银行取钱,就拐了几个弯,找到陈君寻,由陈君寻临时转两万块钱给她用。第二天,她就坐上陈君寻的私家车直接去了省城,然后,再从省城坐火车转道广州。
临上火车之前,陈君寻塞给傅忆娇五千块钱以供急时之需,说是送傅忆娇的。又说傅忆娇生平第一次出远门,让人放心不下,一再叮咛傅忆娇路上小心,也别亏待自己。
依依送别,陈君寻说起话来像个娘们。傅忆娇明显感觉到了情郎的挂碍,因为心里装着事,她也无意缠绵。
好在路上没有遇到坏人。几经周折,傅忆娇到达了泷印小镇,在血头租赁的一栋民居里,她见到了大病初愈的袁金林。此时的袁金林虽然高烧退了,面部依然虚肿得厉害,走路也有些晃悠,看上去非常虚弱。
人们常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不管过去有多少摩擦和怨恨,毕竟她和袁金林做了十几年夫妻,因此,当傅忆娇见到丈夫这个样子的时候,难免一阵心寒,特别在听赵酒窝说起卖血为生的事情,她的眼泪不自觉地就流出来了。
“实在不行,你就回去自首吧。欠吻牌公司的钱,咱们卖房子还它,咱爸也说了,他还有一些积蓄,虽然不多,也能凑凑份子。”情到伤心处,傅忆娇劝道。
谁知袁金林听后登时翻脸,嚷道:“不行!我爸那点钱留给他养老用的,你不要碰它!”
傅忆娇知道袁金林是个孝子,忙作出让步,说道:“好,我不碰它。我也没打算要。这些年来,袁重、袁哲花了咱爸那么多钱,我都不好意思见他。你少的钱,我帮你扛着,所好韩功课那边没有死人,哪怕你进去了,不几年也就出来了。”
逃难当中,傅忆娇能来看他,袁金林本来有些意外,难免有点小感动。但一听那句“所好韩功课那边没有死人”,俨然是说“我真高兴,韩功课没死”,真不愧是初恋情人啊,就差跳起来鼓掌了!
袁金林如芒在背,以往的过节,教科书似的,立刻在他脑子里又翻开了,很快就起了火。
“我进去了,正合你的心意,对吧?你就是巴望我早一天死!我一死,那些男人又能围你身边嗡嗡叫了,你就等着吧。”
袁金林明显误解了傅忆娇的意思,多少年来,只要提到有关韩功课的字眼,他都会毫不留情地刻意误解。这回,他更加愤怒,把穷途末路的绝望与苦难都掺和进去了,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恨不得眼睛吃人。
傅忆娇被噎得不轻,潮湿的眼睫还没风干,很快又被打湿了,豆大的水珠子顺势滚了下来。
赵酒窝在一旁看得分明,这时,她开始替傅忆娇抱打不平,说道:“你看你,人家千里迢迢来看你,刚一见面,你就死了死了的,你是日本鬼子呀?这么横!”
一句话,就将袁金林挑于马下。
袁金林憋得翻了翻白眼,半晌没有做声。至于回去自首的事,显然不在他正常思维之内。
那一夜,赵酒窝将她与袁金林合住的那个房间留给了袁金林与傅忆娇。傅忆娇考虑到袁金林体质虚弱,她本来不想行房的,谁知袁金林缠她不放,非要做那事不可。无奈之下,傅忆娇只好熄了灯,依从于他。
黑暗的夜,没有一片月色愿意同情落破的浪子或是念旧的故人。人情淡漠的世界里,同情似乎成为一个古典的词语。
埋在袁金林的怀里,傅忆娇没有任何激情可言,她只是满怀怜悯地将自己送到冠名丈夫的男人身下,做一回他的泄欲工具,其间,她又提到自首的事情,劝袁金林早日浪子回头,为袁重和袁哲多想想,并转达了这两个孩子们的思念。
傅忆娇越是劝袁金林自首,袁金林发泄起来就越显狂乱,看那情势,近似一种折磨。傅忆娇心说他焦渴多日,竭力忍耐着,慰安妇般地顺从于他,直至他人困马乏地瘫软了下来。
赵酒窝担心袁金林身体吃不消,第二天早上,她专门买了两屉牛肉馅小笼包子和两杯热奶。
回来的时候,袁金林、傅忆娇已经起了床。袁金林打开门,接过塑料袋里的包子,对傅忆娇说:
“快吃吧,吃过早些回去,十点多钟有一班广州开往唐州的火车,你就坐那班车回青屏吧。还有,你别以为你和陈君寻之间那些破事我不知道,你背地里买一部手机,专门用来和陈君寻通话,是不是?我出差你就把手机拿回家,我回家你就掖着藏着放回学校,你以为我傻呀?你的通话记录我查看过,我找人破译了你的手机密码。我警告你,傅忆娇,你以后最好收敛些,还有,你回去以后不要碰袁重、袁哲、袁茵他们,你离袁家人都远远的,别弄脏了袁家的人!”
这家伙自己一身毛,非得说别人是个老妖怪。说话不紧不慢的,却是字字利刃,说到陈君寻时,他的眼里又不禁迸射出仇恨的火花。
这一大早晨,爬起来就找茬,自己裤门拉没拉好还说不准呢,分明想害人啊。
袁金林这么一说,傅忆娇如何还能吃下?
傅忆娇推说不饿,袁金林也没硬派。
但是,很快,袁金林眼里愤怒的火花就被傅忆娇苍白的神色覆灭了。他不忍心看见妻子被人撕去伤疤时露出的血淋淋的表情,甚至懊悔夜里愚蠢的报复。接着,他又庆幸及时捺剑,未向妻子道出复仇的秘密。
的确,他非常憎恨陈君寻。他一直怀疑陈君寻早已经上过傅忆娇,并且经常与她幽会,因而想借刀杀人,让陈君寻因傅忆娇而死。
此时,袁金林的心脏仿佛一个擂台,承受着两种懊悔的激烈格斗,最后怜悯弱了,仇恨少了,他也成了一个泄气的皮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