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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全黑的时候,林佳兰又化妆成一个妇人,出了门。
不过呢,她这一回不是带丫头小桃一起去,而是由林二夫人带着她出的门。
今天,她跳进水里救楚祯,用了很大的力气,她担心肚子里的胎儿受了累,出门是去看大夫的。
林佳兰如今一无所有,只有肚子里的孩子是她的财富,这可是她将来的靠山,她不能让孩子有任何的问题。
她要养得壮壮的。
林佳兰今天穿了林二夫人的衣衫,挽了个妇人的发髻,又往脸上抹了些泥灰,让自己看上去,不像是个出身富家养尊处优的小姐,而像个家境贫寒的小娘子。
林二夫人则穿着家里嬷嬷的衣衫,装成一个贫家婆婆,带着家里的小媳妇出门看病。
因为天全黑了,家家户户都关了门,倒也不怕被街坊看见,认出了她们。
母女二人尽量放轻着脚步,借着月色,往巷子口走去。
那里停着一辆牛车。
这个时候,马车已经租不到了,只能租到牛车。
“为什么只有牛车,牛车慢死了。”林佳兰嘴里抱怨着。
林佳兰虽然很是嫌弃牛车,却也只好忍着,没有马车,又不坐牛车的话,就得走路。
这个地方离着那个女大夫的家,有着近十里路远,不坐车,一来一回得走到天亮。
走路累脚是事小,关键是,走路走久了,遇上熟人就麻烦。
林二夫人看到林佳兰一脸的不愿意,就死劲地拽着她的胳膊往前拖,“你就别挑了,有牛车坐就不错了,快走,巷子里来了人,咱就麻烦大了。”
“娘,我知道,我又没有说,不愿意坐。”林佳兰小声地嘀咕着,“我随口说说也不行啊?”
“你少说两句吧,当心被人听见了,有什么话藏在肚子里,想说回来再说!”林二夫人低声喝道。
母女二人低声细语地说着话,走过去了。
这时,林佳兰家的邻居,悄悄开了院门。
一个年轻的妇人,轻手轻脚地走了出来,跟在林二夫人母女的身后,也朝巷子口走去。
这个年轻的妇人,正是刚刚搬来的百灵。
林二夫人和林佳兰,心中一直担心,她们的脚步声,会引得邻居们注意到她们,因此,没有提灯笼,只借着月色前行。
百灵同样也不提灯笼,悄悄地跟在她们后面。
她的脚步很轻,林二夫人和林佳兰又一直担心左右的房舍中,忽然有人走出来,因此,都没有注意到,她们的身后,有人一路悄悄地跟着。
一直走到巷子口,母女二人坐了牛车离开,也没有发现,百灵一直在暗处观察着她们。
百灵摸着下巴,心中想着,“已经这么晚了,那对母女这是去哪儿?又穿成那样子?肯定不是干什么好事。”
没法跟着前去一探究竟,百灵便在原地等着。
一直等到三更天时,那辆牛车,才轱辘轱辘响着,慢悠悠地走回来了。
百灵将身子藏在一株树后面,看向牛车处。
巷子里有户人家在砌院墙,占去了半条路,越发显得窄小了,马车牛车全都进不来。
那辆牛车走到巷子口,就停下了。
林二夫人和林佳兰,一前一后走下了牛车。
林二夫人给了钱,牛车缓缓离开了。
然后,她扶着林佳兰,步子轻缓往自家宅子走来。
“轻点,轻点。”林二夫人边走边跟林佳兰说道。
“没走快呢。”林佳兰嘟囔着回嘴,“大夫说,并没有大碍,娘你瞎操心什么呀?”
“回去后,给我好生静养两天,不得乱跑动。”林二夫人又叮嘱着。
“知道了。”林佳兰的声音,有些许的不耐烦。
母女二人说着话,到了林家二房的宅子门前。
林二夫人轻轻地拍了几下门,里头有人问了一声,“谁啊?”
“是我。”
“哦,好的好的。”一个婆子在里头说话。
门很快就开了,二人走了进去,接着,门关了。
百灵这才提起裙子,朝牛车追去。
牛车走得很慢,才走了一百来步远。
“站住!”百灵拦在牛车的面前,手里捏着一个沉沉的荷包,朝那车夫晃了晃,扬唇一笑,“你回答我几句话,我会给你好处。”
车夫是个老实的老头,赶车一趟赚不了几个钱,眼下有小费可拿,忙回道,“小娘子请问吧,小老儿有知道的,一定会说的。”
百灵点头,“那我问你,刚才,你带着一对母女,去了哪里?”
车夫说道,“小老头的马车,在吉庆街的双福巷巷子口停下了,那二人进了最前头一家院子里,哦,院子里种着一株高大的香椿树。”
“她们去那儿做什么?”
车夫摇摇头,“这个,小老儿就不知道了,小老儿只是个拉车的,客主要去做什么,小老儿哪敢打听?”
百灵眯了下眼,知道了地方,还怕问不出来那是个什么场所?
“好,回答得很好,赏你的,拿去吧。”她递了赏钱,打发那车夫离去了。
百灵回了自己的宅子,她叫出自己的侍女,“明天一早,你去打听一个地方。”
侍女点了点头,“灵娘请说。”
“吉庆街双福巷口,院子里种着一株高大香椿树的宅子,你去看看那是个什么人家。”
百灵今天买来的做杂事的嬷嬷正在抹桌子,她走来笑道,“灵娘不必叫人去查,老奴的远亲,是那户人家的邻居。”
百灵大喜,“哦,是吗?那么嬷嬷一定知道,那户人家是做什么的吧?”
林二夫人母女半夜三更去了一趟,又回来了,一定不是对方的亲戚,况且,这母女二人还是易容出去的,这是怕被人认出来的意思了。
鬼鬼祟祟的,究竟去干什么了?
嬷嬷笑道,“当然知道了,那里头住着一个年长的女大夫,专门看月子病,妇人病,替人安胎接生。”
百灵怔了怔。
安胎接生?
那不就是乡下的稳婆么?
林二夫人和林佳兰一起去看女大夫,是她们中的谁得了妇人病?月子病?还要是安胎接生?
如果是林二夫人的话,有可能得妇人病,安胎接生倒不像,因为林世安并不在京城,离开一个月了,这林二夫人能怀上,就是不守妇道,她没这个胆子背着自己男人偷人怀孩子吧?再着说,若真是林二夫人病了,为什么带女儿去?
林家不是还有个嬷嬷吗?该带着嬷嬷出行才对。
由此一来,林二夫人得病,说不通。
难道,是林佳兰?
郁娇曾告诉她,林佳兰已经不是处子之身了,给裴元志戴绿帽子了。
刚才,林二夫人不停地提醒着林佳兰,走路要小心,还说回家后要静养,难道是——
百灵的唇角,渐渐地噙起冷笑。
她敢打赌,一定是林佳兰有了。
至于是谁的,她才懒得管,一个未婚却怀了孩子,男人又不管的女人,下场一定会很惨。
她都不屑出手了。
“原来是这样一户人家,昨天,我的一个姐妹向我打听那处地方来着,我且记下了,我会告诉她。”百灵随意编造了几句,搪塞着嬷嬷和侍女,她打听林佳兰的事,还不想让两个侍从知道。
百灵心情大好,她弹弹袖子上的灰尘,朝两个仆从笑道,“走,我们仨,喝点儿小酒,庆贺一下乔迁新居。”
“是,老奴去洗酒具。”
“奴婢去煮酒,准备点心果子。”
嬷嬷和丫头欢喜而去。
百灵看向林家二房的方向,勾唇冷笑,老天真是开眼,让她抓着林佳兰的把柄了。
林佳兰,你可不要死得太惨!
……
景府。
郁娇通过试探,已得知景蓁喜欢上了楚祯。
她决定暂时不去丰台县了,先住下来,帮着楚祯和景蓁。
其实,郁娇担心景蓁和楚祯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她是在气楚誉。
楚誉口口声声说,知道林婉音的一切,那为什么送她一份写得密密麻麻的信?
还全写一个字?
林婉音最厌恶看到,排列得整整齐齐密密麻麻的图案,她周围的人,都知道,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怎么楚誉不知道?
说什么了解她,关心她,全是假话。
害得她一想起那些密密麻麻的“娇”字,头皮就开始发麻,心慌气短。
办错了事,还要她马上回去看他?
她做不到!
就应该罚罚楚誉,让他一直单过着。
郁娇这么想着,就安心在景府住下了。
景老夫人疼爱郁娇,派人在景府里,特意安排了一处园子给郁娇住。
郁娇说,“住不了多少天,不必麻烦着。”
可景老夫人说,“哪怕你只住一天,也会给你留个住处,这里是你永远的家,你可以随时来住,想住多少天都行。”
郁娇知道,景老夫人这是希望她常来住住,常来看看景老夫人的意思,也就没再拒绝着,由着景老夫人安排。
不过呢,这处地方离着景昀的住处,只隔着一道花墙。
月色明亮,晚风习习。
景昀坐在自己园中的院子里,吹起了竹箫,一声一声,婉转动人。
郁娇听多了景昀的箫声,像听多了雨声一般,心情平静得很,照旧高枕酣睡。
苦的是,睡在耳房里的霜月。
霜月担心景昀将郁娇勾跑了,也担心郁娇见多了景昀,见异思迁,喜欢上景昀,将楚誉扔一边去了。
因为,郁娇的事情都办完了,裴夫人母子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那个刁蛮任性的裴元杏也死了,可郁娇却不回丰台县,而是住进了景府。
住哪儿不好,偏要住景府,看看看看,不是给了景昀可乘之机么?
万一这二人,天雷勾动地火的……
霜月怎能不担心呢?
箫音由清亮之音,渐渐转为了低沉,似乎,吹—箫之人心中有着无尽的相思,想找人诉说。
她一个不通音律的人,都听得心情凄凄,一颗心被吹得吊了起来,郁娇那么聪慧之人,一定懂了景昀箫音中的意思。
霜月便彻底睡不着了。
她咬了咬牙,暗骂一句小白脸,气哼哼地撩起帐子,起了床。
正当她要推门出去赶景昀时,隔壁院子中的箫音忽然停下了。
霜月站在屋中,竖耳细听,发现,许久都没有箫音再传来。
她伸手托下巴,咦了一声,难道是,景昀良心大发现,不吵她和郁娇睡觉了?
霜月轻哼一声,算他识相。
景昀要是敢吹下去,她一定毫不客气地揍他一顿。
没有箫音的骚扰,霜月又走回到床上,接着睡去了。
隔壁小园中,景昀捏着两截断掉的竹箫,呆站在当地,一头的雾水。
为什么他正吹着的竹箫,会忽然之间断成两截?
这只箫,明明是好的呀,吹之前,他还仔细的擦拭过灰尘。
再说了,如果箫有裂痕,他是吹不出好的音质来的,可事实上,他的箫音十分的完美。
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动听几分。
这是林婉音当年十分喜欢的曲子,郁娇跟林婉音走路的样子和说话的语气十分的相像,看到郁娇,总让他想起林婉音。今天整理箱笼时,他发现了这只搁置许久的竹箫,便取出来吹试一番,没想到,却忽然断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景昀想不出所以然来,他懊恼地长叹一声,回屋中睡觉去了。
一侧的墙头上,坐着一人,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马鞭子,看着景昀离开的方向,男人冷冷地轻哼一声。
这人紫衣紫靴紫头巾,眉目俊朗,只是,那狭长的凤眸中,眼神太冷。
正是火急火燎赶回京城,准备向郁娇道歉的楚誉。
他的身侧,还蹲着一只小兽,灰宝。
灰宝的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睛,正紧张兮兮地盯着楚誉。
楚誉的眼神太冷太可怕了,嗷唔,可不要拿它当出气筒啊!勾引娇娇的明明是那个吹—箫的小白脸,不是它!
楚誉的另一只手,一下接一下地,捏着灰宝脖子上的皮毛,更让灰宝吓得瑟瑟发抖。
郁娇和霜月骑马匆匆离开归京,没有带走灰宝,灰宝一直由桃枝看着,住在丰台县的郁家别庄里。
楚誉这次回京,将灰宝带来了。
这只小兽虽然胆子小,却是只灵兽。
“从现在起,你给本王守着娇娇,隔壁那小白脸再敢勾引娇娇,你就给本王冲上去咬。你要是敢玩忽职守,哼!本王就剁了你炖汤!”
声音不高,语气不急不徐,让人听了,仍是吓得浑身一凉。
“他大爷的,就只会威胁老子!”灰宝哼哼。
“别哼哼,本王不喜欢不服从命令的部下,听话才有肉吃。”
“他大爷的,老子什么时候成了你的部下?”灰宝继续反抗。
“娇娇是本王的,你,顺理成章的,就是本王的了,可懂?”
“不懂,老子只知道你由阎王变成了强盗!”
灰宝也只敢哼哼,不敢反抗。
楚誉捏着灰宝的脖子,纵身一跃,从墙头上跳了下来。
他朝园中郁娇的卧房方向看去一眼,深吸了一口气,抬步往前走,走了两步,却又停下了。
楚誉抖了抖袖子,将胳膊伸向灰宝,“来,咬一口。”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灰宝死劲摇头,现在让它咬,过后再宰了它?它才不傻。
哼!
楚誉眯着眼,“咬不咬?”
不咬!
楚誉眸光闪了闪,“不咬就不咬吧,还有更好的办法。”灰宝的牙齿印太小,咬了伤口也不严重。
他走到园中一棵玉兰树前,抬起胳膊就朝树上狠狠地蹭去。
嚓——
因为用着内力蹭,只一下,就将袖子蹭破了。
他撸起袖子,发现白皙的胳膊上,掉了一层皮,露出一块手心大小的淡红色的擦痕,没一会儿,浸出血珠来。
楚誉满意一笑,拎着灰宝,朝郁娇的卧房走来。
灰宝心中嘀咕,受伤了还笑?楚阎王傻了吧?
……
楚誉饶过几重花木和一座假山,就看到了一排房舍,约摸有四五间的样子。
郁娇来景府,也不会长住,没想到,景家仍是安排了一处单独的住处给郁娇。
这处小园的布置十分的雅致。
里头种的花,全是郁娇喜欢的,看来,景老夫人对郁娇很是上心。
只是……
楚誉皱起眉头来,景老夫人对郁娇的喜欢,是当外孙女的喜欢?还是当外孙媳妇的喜欢?
当外孙女喜欢,他会感激不尽,当外孙媳妇喜欢着,这可不太好,十分不好。
他又想到这园子隔壁住的人——景昀,心情一下子更不好了,脚下的步子马上走快了不少。
楚誉来到正屋的门口,发现那门半开着,他轻轻推门,走了进去。
“爷,你来了?”霜月从门后闪身出来,小声地喊了声。
那箫音断了之后,她马上跳窗来到院中查看,发现,是楚誉来了。
楚誉正坐在墙头上呢,目光冷厉看着景昀的园子。
霜月这才恍然大悟,难怪那箫音忽然会断,原来是楚誉干的。
楚誉看到景昀吹着迷人的箫音勾引郁娇,能容忍才怪。
楚誉教训一下景昀实在太好了,景昀再勾下去,郁娇就得移情别恋了。
“嗯。”楚誉点了点头。
“小姐睡着了。”霜月说道,“另外,奴婢可没让昀公子闯进这里来。”
霜月马上汇报,她怕楚誉恼火起来,不打郁娇而揍她,拿她当出气筒,这可大大不妙。
楚誉停了脚步,危险的目光,冷冷盯着霜月,“景昀要是进了这处屋子,你就滚回长白山给老怪物洗衣服去,别来京城了!”
霜月吓得脊背一凉。
她一大老爷们,给老怪物洗臭袜子?
不要啊——
求放过啊!
“是,景昀敢闯正屋,奴婢敲断他的腿!”霜月咬牙,恨恨说道。
“还有,本王不喜欢他的吹拉弹唱的声音,骚扰着四小姐,明白?”
“明白。”霜月慌忙点头,心说,楚誉不来,她已经去揍景昀去了。
“去吧。”
“是。”
霜月走到园子里警戒去了,楚誉继续往前走。
他将灰宝扔到地上。
灰宝“呲溜”一声,甩开四条小短腿,往左边一间屋子飞快跑去了,那是郁娇的卧房。
它的鼻子很灵敏,闻到了郁娇的气息。
不过呢,它跑到门口就蹲下了,没敢进去。
它明白,有楚誉在,它是不能进郁娇的卧房的,否则,它真的会被楚誉剥皮炖汤。
楚誉说它是公的,说一切公的,都不能进郁娇的卧房,违者——死。
“乖,会赏你鸡腿的。”楚誉拍拍它的小脑袋,推开卧房门,走了进去。
然后,楚誉又反手关了门,关了门后,仍不放心,楚誉又插上了门轩。
卧房很宽大。
月光从窗外照进来,一室明亮,一室温馨,一室静谧。
一架八开的大屏风,横在床前。
楚誉绕过屏风,走向床前。
大约天热,帐子并没有垂下,左右两只金钩,将帐子高高钩起。
楚誉轻轻坐到床沿上,往床上人儿的脸上,伸出过手去。
郁娇半散着头发,侧着身子,朝床里侧睡着,呼吸均匀,睡得很安静。
楚誉心里头,柔软得一塌糊涂。
他的唇角,悄悄地翘起来。
只是,他的手刚刚碰到郁娇的脸,郁娇忽然一个翻身,抬腿朝楚誉狠狠一扫。
扑通——
将楚誉扫到地上去了。
郁娇坐在床上,没什么表情地看着摔倒在地的男人。
这个混蛋!敢来偷袭占她便宜?
她听到灰宝的提醒声后,马上就醒了。
“娇娇,是我。”楚誉伸手揉了揉额头,一脸哀怨地看着郁娇,“我特意赶来看你,连晚饭都没有吃……,你怎么踢我?有这么对自己男人的女人吗?”
郁娇不为所动,嗔道,“我怎么知道是你?我还以为是强盗。”说着,她从枕头下,摸出一把匕首出来,朝楚誉晃了晃,“还好你没有反抗。”
楚誉:“……”他是不是该庆幸,郁娇手下留情了?
郁娇走下床榻,点着了烛火。
楚誉依旧坐在地上,不起来。
他在等郁娇扶他起来,而且,用左手扶着右臂,一副“我受了重伤,娇娇你快来安慰我”的表情。
郁娇依旧不理会他。
她走到他的面前,蹲下身来,目光淡淡看着楚誉,“哼!”
楚誉眯起双眸,“娇娇,你在生气?”一定气那封信的事。
楚誉很想暴打一顿黑水,都是黑水出的馊主意,这下可好,郁娇生气了。
现在,他该怎么哄?
这可真是个难题。
“你看不出来?”郁娇不冷不热地说道。
“娇娇,你听我说。”楚誉将手伸向郁娇,希望郁娇温柔地拉他起来。
“好啊,那你说吧。”但郁娇站起身来,走到床沿边坐下来了。
没有温柔地拉他起来。
楚誉:“……”遇上不懂风情的女人,该怎么解?难道真要像西门鑫说的那样,将自己脱得一干二净送上床?
万一郁娇更怒呢?
上回在山里,跟她挤一床上睡了,郁娇就恼了他很久。
“这是个误会。”楚誉说道,“那封信……”
“怎样?”郁娇好整以暇地看着楚誉,看他怎么编。那字,是他的,那主意,就不晓得是谁的。
但不管怎么说,他听别人指挥着,写了一堆密密麻麻的字,害得她一闭眼就看见密密麻麻的墨点在眼前晃着,心神不宁整晚不得安睡,也是罪过。
“寄错了。”楚誉说道。
“寄错了?”郁娇眨着眼,看着楚誉,这倒是个好借口,继续编吧。
还没嫁他,就是一堆的借口,这往后,两人熟悉起来,那慌话不是张口就来?
郁娇沉下脸来。
楚誉发现郁娇的脸色更加阴沉下来,马上将认错的口气放得更软,“对,是寄错了,那是封练字的字贴,没想到,被黑水拿错了,寄给你了。”
“字,贴?”郁娇看着楚誉,这个借口更好,嗯,继续编。
“对不起,娇娇。我一时疏忽,害你睡不好,我认错,你今晚千万不要原谅我。”楚誉说着,从地上爬起来,认真地跪下了。
郁娇一怔,楚誉给她下跪?
“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这是做什么?”郁娇站起身来,“你起来。”
“我有错,这是在认错。”楚誉抬手制止她,“给自己未来的媳妇下跪,不算丢脸。”
郁娇脸上一红,“谁是你媳妇?”好不要脸!楚誉跟西门鑫那个花花大少呆一起呆久了,满嘴浑话。
“我在认错,你别拦着。”楚誉说什么也要跪着。
郁娇眸光闪了闪,“那你跪吧。”
她倒要看看,他是真心,还是假心。
这么一想,她又睡下了。
而且呢,将脸朝外,看着楚誉。
楚誉看她。
可这么看着看着,时间久了,经不住睡意侵袭,郁娇还是睡了过去。
楚誉看着睡着的她,微微笑了笑,并没有起身,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隔开着三步远的距离,看着她。
昏黄的烛光下,郁娇的肌肤,像是一块上好的瓷玉,白皙,光滑。
之前,她是林婉音的时候,他一意孤行,做了不少惹她恼怒的事情,她对他的印象一直很坏,厌恶得都不屑同他说话,即便是远远见到他,也会马上走开。
现在,他只想迁就她,她说如何,就如何。
让他永远的跪下去,他也愿意。
。
因为楚誉在床前跪着,郁娇睡得并不踏实。
睡得迷迷糊糊的,她忽然醒了过来,定睛一看,那男人还在床前跪着。
眼神明亮,肩背笔直,一丝不苟。
郁娇马上坐起来,皱眉看他,“你还真跪着?”
楚誉点头,“娇娇没说让我起来。”
郁娇脸一沉,“那你起来吧。”也不是多大的事情,意思意思跪一下就行了,想不到楚誉一直跪着。
“好。”楚誉微微一笑,以手撑地,就要站起身来。
但不知是不是跪得太久的缘故,楚誉的脚步踉跄了一下,身子往地上栽去。
“楚誉!”郁娇吓了一大跳,飞奔上前去扶他,“你怎么回事?”
“不要紧,可能起得猛了一些。”楚誉欠意一笑,“吓着你了吗?”
郁娇横了他一眼,差点吓死她。
她松开手,一指椅子,“你坐下吧。”
“好。”楚誉点了点头,坐到了椅上。
郁娇也往床边走来,可这时,她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她抬起手,发现手心一片粘糊糊地,深色一块,这是——血?
楚誉的血?
郁娇心头大惊,赫然转身走向楚誉,“胳膊抬起来!”
楚誉微怔,“怎么啦,娇娇?”
郁娇怒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楚誉一脸无辜,“告诉你什么?”
郁娇冷冷看他一眼,伸手抓起他的右胳膊来看。
她记得,刚才是扶了下他的右胳膊,才发现手上粘了什么东西的。
这一看,果然,楚誉的袖子已经磨了一个大洞,因为天热,他只穿着一层薄薄的外衣,里头也只是一件薄薄的中衣,两层衣服都是用质地好,且薄软的云锦做的,已经被磨破了,衣服一破,保护不了胳膊,胳膊上的皮都磨破了,露出血淋淋的肉来。
“这是怎么回事?”郁娇冷着脸,问楚誉。
屋中只燃着一只蜡烛,光线不是很好,袖子的破洞又在胳膊后,而楚誉一直面对着她站着,她看不到。
“回京城的路上,马上掉入山谷里,在崖壁上磨了一下。”楚誉轻描淡写地说道,“哦,不疼。”
“你等着。”郁娇看他一眼,走到卧房外去了。
“好。”楚誉像个听话的小相公,朝自家媳妇老实地点了点头。
过了片刻,郁娇回来了,“我叫红珠烧热水去了,你从丰台县赶回来,一身尘土,先沐浴一下,我再给你上点药。”
“好,我听娇娇的安排。”楚誉微微一笑。
郁娇脸上一窘,这气氛,怎么感觉怪异得很?她明明没有嫁给楚誉,他这么听她话做什么?
红珠睡到半夜,被郁娇叫醒,郁娇说,自己睡出了一身汗,想沐浴一番再睡,红珠没有怀疑什么,烧热水去了。
烧水的时间会很长,郁娇和楚誉相对而坐。
为了打破尴尬的气氛,楚誉主动找话说,“娇娇,你怎么一直住在景府里?不去郁府,住林府和誉亲王府,都可以。再说了,那景昀又住在你隔壁,他不会想入非非?”
郁娇脸一沉,想入非非的是楚誉吧?他怎么老是针对景昀?
景昀和她的园子中间,还隔着一道院墙呢,就算他住她隔壁屋子,她也不会想入非非。
“楚誉,刚才的箫音忽然停了,是不是你搞的鬼?”
“他这么一直吹下去,你就不觉得吵?”楚誉说得一本正经。
郁娇:“……”她睇了楚誉一眼,“景老夫人知道我的身份,我不想她太牵挂我。所以,我现在只要有时间,就来景府住住。以前呢,我一直忙着自己的事情,没怎么来看她,忽然之间,我自己……”她看了楚誉一眼,没往下说,“心中愧疚得很,现在,老天成全我,我想弥补一下。”
也想弥补楚誉。
楚誉的目光,变得深遂起来,一瞬不瞬地望着郁娇,哑声问她,“那,我呢?”
郁娇望进他的目光里,起身朝他走来,“我现在站在你的面前,楚誉。”
楚誉站起身来,忽然捧着她的头,重重地吻下,他有一下没一下地咬着她的唇,“如果你对那个景昀动了一丝丝的心……,我今晚就将你……睡了。”
郁娇被他堵着唇,含含糊糊怒道,“你敢!”她身子还没有长全呢!
她不是林婉音的年纪,她是郁娇的年纪!
她就知道,不该对他生起一丝心软,他会得寸进尺!
“就敢!”
郁娇:“……”
……
好在楚誉也只是说说,并没有真对郁娇怎么样。
红珠烧好热水,站在卧房门外敲门,“娇小姐,水好了,已经放在浴房里了,冷水也兑好了。”
“好,你去睡吧,我让霜月服侍我沐浴。”
“嗯,那奴婢先下去了。”红珠在门外说道。
红珠知道,郁娇习惯着用霜月。她本是老夫人的人,在郁娇身边服侍,也是临时的。
郁娇不要她服侍,她便走开好了,她并不计较。
她站在门外听了听,发现红珠果真走开了,这才推了推楚誉,“快去。”
楚誉微笑着点了点头,“好。”
郁娇开了门,霜月正站在门外,手里捧着一叠衣衫,她眼珠子朝二人扫了扫,笑嘻嘻说道,“这是主子的换洗衣衫。”
楚誉接过来,抬脚踢了踢蹲在门口的灰宝,“带路。”
灰宝马上从地上跳起来,往浴房跑去。
一人一兽离开了。
郁娇一阵无语,灰宝明明是她的,怎么这么听楚誉的?
霜月的目光,一直盯着郁娇,低声问道,“小姐,你们俩刚才在屋里……”
郁娇脸一沉,“不是你想的那样?”又低声说道,“你去看着红珠,别让她发现你主子来了。”
霜月嘻嘻一笑,“是。奴婢会让红珠睡得死死的,你们俩,尽情说话吧,没办完的事情,接着办。”
郁娇怒目,“这丫头,胡说什么呀?我跟你主子,客客气气地说了一会儿话。”
“反正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除了上嘴唇被人咬破了。”
郁娇伸手一摸,脸马上黑了。
这个楚誉!
。
楚誉沐浴回来,郁娇正冷着脸看他。
他扬了扬眉,轩好门,“娇娇?”
“一会儿你睡那儿!”郁娇一指床前,赶他回王府,他不会走的,所以,郁娇马上分配睡觉的地方。
反正呢,绝对绝对不能睡一张床。
她指的是床前的脚榻,这个地方,是守夜的丫头睡的。
楚誉没有反对,微笑道,“好。”
“现在,我帮你上药。”郁娇指指桌上的小药箱,“过来。”
楚誉听话地走了过去,挽起袖子,安静地让郁娇上药。
郁娇上药很仔细,看着楚誉露出红肉的胳膊,她心头一紧,但想到楚誉咬了她,她就不露出关心的神色了,冷冷地训斥他,“你怎么骑马的?”
“嗯,娇娇教训的是。”楚誉全程听话,乖巧得让郁娇大为意外。
上完药,外头的天还没有大亮,两人一个睡床上,一个睡床下。
相安无事地各自睡下。
起初,郁娇还在睁大眼睛盯着楚誉看,发现楚誉一直闭着眼,她就放松警惕了,也闭了眼。
可这时,楚誉忽然睁开双眼,悄悄伸手一弹,指力弹向郁娇,郁娇昏睡过去了。
他长臂一拉,将郁娇从床上拉下来,两人一起滚到了地上。
地上有地毡,并不冰凉,楚誉微微一笑,放心睡去。
。
次日一早,郁娇又惊异地发现,她居然睡在楚誉的身上。
不用说,一定是楚誉将她从床上拽下来的。
她一下子跳了起来,将楚誉从地上拎起来,咬牙怒道,“混蛋,起来说话!”
“娇娇,我是病人。”楚誉皱眉头,“对病人要温柔。”
“你只是胳膊上有点儿外伤,腿脚好着呢。”郁娇怒目盯着他,“说,有没什么占我便宜?”
“没有。”楚誉老实地摇摇头。
“真没有?”郁娇不相信,刚刚他说,很想睡她。
楚誉黑着脸,“娇娇?你不能这么看我,我不是小人。”
“你干的同样的事情,还少吗?”
“少。”楚誉道,“除了……抱一下,别的事,没干过。”
“你还想干别的事?”
“想。”他认真点头。
郁娇暴起,“我还小,我还小,楚誉!你还得等四年!”
楚誉更颓败了,不提还好,一提更沮丧了,为什么郁娇,重生的年纪这么的小?
就只能看看?
他伸手,头疼的揉着额头。
两人正僵持着,门外,霜月的声音忽然说道,“小姐,老夫人来了。”
郁娇和楚誉同时一怔,景老夫人?
“娇娇?天都大亮了,怎么还关着门?”景老夫人在门外,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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