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祭奠

淇则有岸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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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场小雪从除夕夜深之时便开始飘落,直到天蒙蒙亮,雪还未止。

    八十多里的路程陈继祖走得很累,抖落肩上的积雪,半只烧鸡也早已冷透。

    远远的前方,两大块积雪压盖的雪包拦路,陈继祖踩着咯吱咯吱的新雪一路走了过去,身后留下一串长长的足迹。

    踩在雪包上的那一刻,陈继祖的脚下突然一滑,在倒在雪地中前,他将两坛子酒抱在了怀里,勉强将这用来祭奠乡亲们的酒护住后,抬起眼看向滑落积雪的“小山包”,陈继祖被吓了一大跳。

    早已僵硬的马头正瞪着铜铃般大小的黝黑眼珠看向他这里。

    “怎么会有匹马死在这里?”陈继祖疑惑了一句,从雪地中站起来,视线也放在了原陈家岗的这一片白茫茫的坟地中。

    愁绪来的很快,陈继祖走进了坟地,然后将半只烧鸡摆在这一片坟地的正前方。

    “这趟来没有给大伙儿准备太多东西,挣来的大部分工钱都被那个黑心的管家给坑去了,只买了半只烧鸡和两坛米酒祭奠各位,希望各位不要怪二娃,有劳爹和娘在下面帮二娃向乡亲们解释一下。”

    陈继祖跪在雪地里,垂首揭开了一坛米酒的泥封,眼泪也在这一刻不争气的掉进了泛黄米酒中。

    米酒掀起一圈圈涟漪时,前方积雪中忽然响起簌簌的声音。

    情绪悲伤的陈继祖忙抬起头,而后愣愣的看着颓然倚靠在坟包上的陈萧坐起来后望向自己。

    陈萧身上的积雪一块一块的掉落下来,他与陈二娃彼此注视着对方,良久后,陈继祖才通过他似曾相识的眉眼认出他。

    “陈萧!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寂静的坟地里,陈继祖的声音很清亮。

    “腊月二十六。”陈萧的声音很轻,仍有些茫然。

    “腊月二十六?”陈继祖惊愕的眨了眨眼,“四,四天了!你该不会这四天一直就待在这里吧?”

    陈萧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陈继祖。

    陈继祖自然清楚陈萧想问什么,他的视线又放在了这一片坟地之中,然后摇着头,道:“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天正好赶上上元节我去城里,回来的时候,村子已经被一场大火烧得干干净净……”

    “上元节?”陈萧低喃了一句,只差不到半个月就快一年了么?

    怪不得,怪不得这一年,他都没有再收到过家书。

    不远处跪在那里的陈继祖已经继续说了下去:“除了我之外,全村百余口全部葬身火海,我曾去城里告官,也有派官差来查过,倒也并不是一无所获,当时在这里找到了一块令牌,只是。”

    “只是什么?”陈萧开口问道。

    “只是,官差根本就不认识那令牌代表的意思,只猜测说那是仙门修士之物,华城本就是地处偏壤的小地方,虽能将此事上报,但等王朝受理又不知要多久,只能听天由命。”

    陈继祖继续说着,眼泪也再度夺眶而出:“为什么,为什么仙家修士会盯上我们陈家岗!而不是他李家岗、刘家岗!”

    陈萧怔怔的看着情绪崩溃的陈继祖,是啊,当时亲身经历这一切的他远比自己要更加痛苦。

    修士?

    陈萧想不通陈家岗有什么能招惹到修士的地方。

    陈继祖的样子已经逼得陈萧不得不镇定下来,不管多么难以接受,事情都已经发生了,现在整个陈家岗就只剩下他们两个还活在世上了。

    比起无能为力的陈继祖,他陈萧至少还有机会为陈家岗枉死的父老乡亲们报仇雪恨!

    “这一年,你为什么没有去乾阳宗找我?”

    陈萧从雪地中站起身,一步步朝陈继祖走来。

    “找你?找你有什么用?”陈继祖抬头看着他。

    “每回你从乾阳宗送回来的信件虽然都很少提及你的处境,但村里夫子他也能从信中看出一些端倪,猜出你在乾阳宗现在过的并不好,说到底,我们都只是这个世界最底层蝼蚁,若真去了乾阳宗告诉你这件事,你还能踏实的待到现在么?”

    “你娘临终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你将来能出人头地。”陈继祖声音很小。

    “我……娘?”陈萧愣愣的看着他。

    陈继祖苦笑着:“去年你娘就病故了,你爹怕你分心,所以在信上瞒着你说你娘只是身体越来越差,并没有和你道出实情。”

    “呵呵……”陈萧笑了起来,他仰起头尽量让眼中的泪水倒灌回去,自己离家的这六年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

    陈萧仰天长笑。

    陈继祖被他的样子惊到了,擦去脸上泪水,道:“六年了,虽然你在乾阳宗一直都只是凡俗弟子,但你也说了,乾阳宗每个月的工钱还算不少,如今你既然已经下山,那就好好生活下去吧,别辜负了你爹娘的在天之灵。”

    大笑着的陈萧突然戛然而止,而后平静的可怕,看向他道:“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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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陈继祖摇头,“我已经无能为力了,我把自己卖给了城中富商为村民们简单下了葬,这一辈子,可能也就这样了。”

    “那令牌可还在你手上?”陈萧又问。

    陈继祖摇头:“都交了上去。”

    “那你可记得令牌的样子?”

    “死都不会忘!”

    “好!你我二人在这里先祭拜众多父老乡亲,然后去城里帮你赎身,这个仇既然没人管,那就由我们自己来报!”陈萧道。

    “帮,帮我赎身?”陈继祖看向他。

    “怎么?”

    “实不相瞒,看到你时我的确有过幻想,想着让你帮我赎身。可想想还是算了,赎身之后又能如何?你在乾阳宗攒了这六年的工钱不剩多少不说,你我二人今后的生活也难以为继,在钱府不管怎么说,至少能保证有吃有穿。”陈继祖很冷静的说道。

    陈萧却是把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道:“一朝为奴不可怕,可怕的是一世为奴。你记住,不管什么时候命运都要掌握在自己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