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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除了这个脸生的送燕窝的宫女也没有别人, 肯定是她!
阮宁条件反射地跳起来躲在边上, 大声说道:“来人啊,拦下这个刺客!”
秀心有些愕然, 连连追问:“刺客是谁?”
端燕窝的宫女丝毫没有慌乱, 仍旧稳稳地端着杯盏向阮宁走来,口中说着:“娘娘, 燕窝来了。”
秀心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她抓着阮宁问道:“娘娘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传太医?”
阮宁被她拉住了没法躲,情急之下把她向着那个宫女怀里一推, 大声朝殿外喊道:“快来人……”
话音未落,宫女已经把一盏燕窝朝她脸上砸过来,阮宁闪开了, 秀心哎呦一声摔在地上,飞起的碎瓷片划破了她的脸,顿时鲜血直流。
变故来的太快,周围侍候的宫女太监此时才反应过来上来阻拦,那个行刺的宫女伸手却也不错,只三两下就踢开了身边阻拦的人, 跟着从袖中摸出一把匕首,朝着阮宁扑了过去。
秀心挣扎着抱住阮宁,大声说:“不要伤了娘娘!”
可惜她倒在地上, 这一抱非但没能挡住刺客, 反而让阮宁没法逃开, 眼看匕首的寒光就要刺中面门,阮宁心惊肉跳,就在此时,一道深紫的身影箭一般冲进来,却是顾连章,就见他五指张开,轻松地抓住了刺客,手腕一翻一拧,已经卸下匕首掷在一边,那刺客看清楚是他,已经知道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能得手,于是恶狠狠地一咬牙,顾连章立刻卸掉了她的下巴,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一道黑血从刺客嘴角流出,想必是牙齿里藏有见血封喉的□□,立时死去。
顾连章一脚踢开她,对着跟进来的张敬说:“查!”
他上前扶住阮宁,迅速打量一番,她虽然慌乱却没有伤痕,但他还是不敢放心,又问:“有没有伤到?”
他暗自懊悔自己的大意,原本应该把坤宁宫内外的人都换一遍的,但因为连日里忙乱,而且近身伺候的又都是翊坤宫的老人,所以想着暂缓几日,谁知竟出了这档子事。只不过他平时对阮宁的起居饮食十分在意,刚刚门外值守的小太监觉得这道莫名其妙送来的燕窝十分奇怪,赶着去告诉了他,他这才及时赶来。
阮宁紧紧抓着他的袖子,心有余悸:“我没事,但是,谁会想杀我?难道又是德……”
“不是她。”顾连章说道,“先查查再说。”
德妃的能耐就那么大,而且他已经私下里把德妃软禁了,储秀宫全部换上了他的人,这两天连晋王都没法见到德妃,她根本不可能再掀起任何波澜。
剩下的不是太子就是晋王。顾连章默默地推算着,这两个人的势力他都有数,也都安排了人盯着,不至于弄到刺客进了屋他才得了消息,除非他们还有躲在暗中的势力,或者还有其他想害她的人。
“今天我留下守着,有我在,绝不会再有事。”顾连章安慰地在她手背上极快地抚了一下,随即移开了,“别怕。”
阮宁松了一口气,有他在,肯定不会再出事。
魏婴闻讯赶来时,坤宁宫内外的人手已经全部换了一遍,刺客的身份仍旧没查出来,她并不是在册登记的宫女,那盏燕窝确实是御膳房做的,但做燕窝的厨子也已经死了。
顾连章大发雷霆,原本以为铁桶似的后宫,竟然还能出这种纰漏,整个东厂的人都战战兢兢,领了命令限三日之内找到幕后主使。
“是你做的?”东宫之中,魏恕拦住了秦织。
秦织疑惑地问:“什么我做的?”
“行刺阮宁,是不是你做的?”魏恕盯着她,前几天她说要杀阮宁,转眼就出了这事,他不能不怀疑她。
“殿下想到哪里去了?”秦织抿嘴一笑,“妾就算想动手,可也得有这个能力呢,妾又不比殿下雄才伟略。”
魏恕将信将疑,他的确有点不相信这个妻子能独力安排这种事,在顾连章眼皮子底下杀他的禁脔。然而他想不通,除了她还能有谁?他审视着她,慢慢说道:“你最好没有动她,否则孤也饶不了你。”
秦织垂下眼帘,将眼中的不屑掩去,轻轻点头道:“妾晓得的,断不会违拗殿下的意思。”
夫妻俩正说着话,太监在门外急急禀奏道:“殿下不好了,陛下又吐血了!”
魏恕不由自主瞟了秦织一眼,秦织向他点点头,轻声道:“若是父皇有什么不测,殿下头一件事就是要揭破晋王母子的恶行。”
顾连章在去往乾清宫的路上被晋王拦住了,他急切地说:“顾督主,如果父皇有什么不测,小王准备将他的遗旨公之于众,顾督主,能不能放我母妃出来?”
当时在场听见皇帝说要立他为太子的只有德妃,即便有母子的嫌疑,但也是唯一的人证,他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张敬,你去储秀宫候着,若是乾清宫有消息,即刻送德妃过去作证。”顾连章淡淡说道。
“谢顾督主!”晋王抬眼看向不远处逶迤往乾清宫去的人群,那是先前的玉妃,如今的皇后,她带着五皇子魏婴正要赶去探视。
“当时听见陛下旨意的还有书房外伺候的太监刘义,若是有必要,我会让他出来作证。”顾连章顺着晋王的目光看向阮宁的背影,心中冷笑。
以晋王的能力,即便人证物证俱在,恐怕也翻不了天。不过,让他试试吧,好歹造造势,杀杀魏恕的气焰也好。
晋王喜出望外,激动地拱了拱手,连声说:“小王将来必定重谢顾督主!”
“不必放在心上。”顾连章淡淡地说着,从他身边走过,很快追上了阮宁,在她身后半步处紧紧守护。
晋王心中翻腾的厉害,皇帝看来是熬不过去了,成败在此一举,若是老天有眼让他得偿所愿,无论是阮宁,还是顾连章藏起来的女人,到时候都将是他的玩物。
“走,去乾清宫!”他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住满脑子纷乱的思绪,看着阮宁的背影也往那边走去。
乾清宫中,皇帝靠在掌事太监身上,脑袋无力地歪在一边,大片紫黑色的污血从口中流出,迅速湿透了太监的深紫衣服。
太医们束手无策,医正向着刚进来的阮宁连连叩头:“皇后千岁,臣等无能,回天乏术,请千岁恕罪!”
“你们尽力救治。”阮宁吩咐道。
太医们又商量了一会儿,医正颤抖着取出了银针尝试刺穴,但皇帝还是不住吐血,眼看着只有出气儿没有进气儿了。
“医正,这血的颜色不对。”魏恕铁青着脸走近了,手指蘸了一点刚刚吐出的血送在医正的鼻子跟前,“即便是重病之人,也很少有吐紫黑色血的,给孤查查父皇是不是中毒。”
几个太医顿时出了一脑门黄豆大的汗珠。皇帝是中毒?简直匪夷所思,如果坐实了,这种皇室丑事被他们知道,这脑袋还能保住吗?
医正扑通一声跪下,颤抖着说:“殿下,陛下病重,体内或有淤血湿毒,所以血的颜色有些异常。”
“哼,你敢下断言吗?”魏恕盯着他,“给我查!”
“殿下,妾请了已经告老还乡的前任医正一起会诊。”秦织及时出现,带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大夫,“殿下不必着急,肯定能查个清楚。”
就在此时,掌事太监惊呼了一声,叫道:“陛下,陛下!”
魏恕抢在最前面,头一个把手指伸在皇帝鼻子底下试了试,丝毫没有呼吸,他心中一喜,脸上却越发沉痛,大声说:“父皇,父皇你不能走!”
“父皇!”晋王一头抢了过来,扑在皇帝身上大哭起来,“父皇你不能走,你的遗愿还没能大白天下,儿子还等着你给儿子主持公道呢,父皇,父皇你不能走!”
一片混乱中,秦织也凑近来在皇帝鼻子下面探了探,冷声说道:“殿下,父皇还有呼吸。”
医正终于挤了进来,他在皇帝鼻子底下摸了半天,又翻开眼皮看了看,战战兢兢地说:“陛下还在。”
阮宁低着头,暗自为皇帝感叹。这一屋子的人都是他的亲人,但好像没有谁真心盼着他活过来,每个人都在等着他死,同时盘算着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天家父子无非如此,她一阵心寒,忍不住向顾连章身边靠近些,从宽大的袍袖下勾住了他的手指。
顾连章正全神贯注观察着屋里的动静,突然被她抓住,不觉身子微微一颤,他低头看她,以目相询,她无声地叹口气,将他又握紧了几分,顾连章心头涌上一股暖意,大手裹住她的小手,轻轻摇了摇,示意她别怕。
那边几个太医已经围着皇帝开始查验,又是诊脉又是查看吐出的污血,还用银针在吐出的秽物里翻来覆去的检查,脸色越来越凝重。
晋王在衣袖里握着拳头站在边上,忐忑不安地往殿外看,德妃还没来,那个作证的小太监刘义也没来,他紧张地看向顾连章,却忽然发现他低头看着阮宁,眼睛里是前所未有的温存。
如拨云见日,晋王突然明白了,顾连章私藏的那个女人,就是他惦记了多时的阮宁。
这个该死的阉人,竟然被他捷足先登!
晋王木然地半张了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就在此时,他听见秦织冷冷地问:“晋王,刚刚你说什么父皇的遗愿,是什么意思?”
晋王猛地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说:“父皇的遗愿,父皇他最喜欢我,父皇说过要立我为太子!”
刚刚进殿的宗人令和一干皇族成员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
魏恕崩紧了面皮,冷哼一声,问道:“晋王莫非是失心疯了,连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敢乱说!”
“父皇的心意就是如此,如果违背他的心意那才是大逆不道。”晋王把心一横,自顾说了下去,“十七天之前,丙辰日清晨,我到御书房和父皇说话,父皇他说,太子心胸狭窄,目光短浅,根本不能担起国家大任,父皇他说,要废掉魏恕,改立我为太子。”
大殿中顿时鸦雀无声,许久,才能听见皇帝浑浊沉重的呼吸声。
魏恕第一个开口,他脸上并没有明显的恼怒之色,还是从前那个温文尔雅的太子:“二弟,父皇病势沉重,你却在他面前大放厥词,是何居心?”
“我说的没有一字虚言。”晋王咬牙说道,“当时我母妃也在,她可以作证。”
“对,我听见了,陛下亲口说的要立晋王为太子!”德妃在两个小太监的陪同下急匆匆地赶来,老远就大声说道。
“你们是母子,德妃为了帮你也不会吝惜说谎。”魏恕淡淡说道。
“还有,还有,”晋王迟疑着看向了顾连章,顾连章微微点头,晋王一颗心放了下来,连忙说道,“当时有小太监刘义在门外,他也听见了。”
“传刘义来。”顾连章说道。
刘义很快来了,他跪在地上口齿清楚地说道:“小的当时在门外伺候,模糊听见说什么立太子,又听见陛下叫着晋王殿下的名字说‘这些儿子里朕最中意你’,又听见晋王殿下谢恩,别的就没听见了。”
晋王有些失望,他为什么不能说全部听见了?这样模棱两可,只怕算不得铁证。
果然魏恕道:“那就是说你根本没听见父皇说改立太子?”
刘义谨慎地回答道:“凡是小的听见的,都已经照实说了。”
魏恕冷笑一声,看着晋王问道:“二弟还能不能拿出点让人信服的证据?刘义听见的话怎么解释都成。”
德妃叫道:“这还不够吗?陛下都说了最喜欢晋王,皇位不穿给他,难道传给别的他不喜欢的儿子?”
“自古以来,太子之位都是立嫡立长,敢问二弟,你是占了嫡,还是占了长?”魏恕冷冷说道。
晋王哑口无言,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可是陛下确实说过要立我为太子。”
他看向宗人令,央求似地叫道:“叔祖,您老人家说句话呀!”
宗人令没吭声,即便皇帝醒过来,要想改立太子也不容易,立嫡立长都轮不到晋王,到时候肯定引得一干官员唇枪舌战——更何况皇帝眼看是醒不过来了,这事肯定成不了。
殿内再次陷入尴尬的寂静,谁也不肯头一个说话,就在此时,原任医正苍老的声音惊诧地说:“陛下竟然真是中毒!”
“什么?”魏恕头一个叫了起来,“你说什么,父皇是中毒?”
“不错。”原任医正双膝跪下,一脸肃然,“陛下的呕吐物结成团,从颜色气味来看,应当是中了断肠草之毒,只是下毒的分量非常轻,一天只有一点点,所以诸位同僚都没发现,症状也不明显。”
“查,到底是谁做的!”魏恕咬牙切齿,“孤定要将下毒之人碎尸万段!”
皇帝近些日子用过的东西全部被拿来检查,这些天吃过的药渣全都留着,此时也被拿来细细翻开查找,一干皇族子弟在边上候着,表情各异,都知道今天之事只怕不能善了了。
阮宁坐在寝殿外的交椅上,顾连章守在她旁边,目光时不时看向她,以示安慰。阮宁见他这幅胸有成竹的模样,猜到他应该早有计较,这才安下心来。
一个时辰后,医正举起一只勺子大声说:“找到了,这把勺子有毒!”
那是一把样子精致的银勺,镂刻着花纹,小巧可爱。
掌事太监惊讶地说:“这是德妃娘娘用来喂药的勺子。”
德妃大吃一惊,脱口说道:“不可能,你们栽赃陷害!”
那是她从储秀宫带去给皇帝喂药的银勺,怎么可能有毒?天底下再没有比她更盼着皇帝好的人了。
晋王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德妃的东西,连忙说道:“那是把银勺,怎么会有毒?银子本来就是试毒的。”
“这不是银勺,这是锡镀银,银的分量极少,而且断肠草之毒银子并不能试出来。”医正说道,“以臣愚见,这把勺子应该在断肠草汁中浸泡了许多日子,所以勺子本身也含了毒,用这把勺子喂药,与服毒无异。”
几个太医互相商量了一下,再次检查了勺子,肯定地说:“确实如此,勺子有毒。”
“不可能,我没干过,你们陷害我!”德妃狂乱地叫着,恶狠狠地瞪着太子,“肯定是你!早晨陛下说要改立太子,下午就病倒了,他一向健壮,怎么会病成这个样子?肯定是你,你怕当不了太子,你给陛下下了毒!”
“陛下!”一直守在床边的秦织低呼一声,“陛下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