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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法讲究自然,一切顺其自然,随遇而安,丘怀这样想。
自己在这清微观前日复一日的采着药,除了偶尔能进去听听大法会之外,再是没有别的修为。
师傅说,每个人的修行都不一样,有的人天生注定有大成就,有的人也注定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人物,而自己当然是后者。
因为开蒙晚,便是这采摘草药也是九岁才学会,但总也是笨手笨脚的弄坏不少,每次都会被师傅骂一整天。
师傅说自己天生心智缺失,是得了高人襄助才能转世投胎,如今已经是历经了十世,却还是一点好转也没有。
绕是再笨,也听得明白师傅的意思,这块缺失的心智怕是再过多少年也弥补不上了。
不管是自己,还是师傅都搞不明白,到底自己为何还能留在这清微观中,便是那新来的五岁小道童,也能将自己给捆了。
越想越是泄气,便提着小竹篓向山下走了去,终归这观中的所有人都不喜看见自己,离得远些也省了碍他们的眼。
一路行至山下,第一次偷摸着下山的人看见了山脚处的一条奔腾的小溪流过,像是唱着歌的舞姬一般吸引着人过去。
丢开竹篓,挽起裤脚,一步一脚印的踏进小溪里,感受着盛夏季节难得的一丝清凉,丘怀开心的笑了起来。
这里只有这一个人,所以他便撒着欢的在溪水中又唱又跳,像个六七岁的孩子,只要还能跑能跳,哪怕世界崩塌也与他无关。
不知不觉,夜色降临,山中的声音也渐渐消弭,只剩下蛐蛐声在半空萦绕。
丘怀穿上了鞋子,掏出怀里的干饼咬了咬,就着溪水就吃了起来,这饼在这夏季不能保存太长,不过是放置了一天,就有些酸酸的味道。
不过也不打紧,这样的味道,也已经熟悉了三十多年,早已经没了抵触,就像自己也一直不能闻到他们所说的花香,也无法看到他们所说的五彩缤纷。
这灰暗的世界并不能影响自己的快乐,丘怀这样想。
远处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听力不太好的丘怀直到那个声音行至面前,才惊得跳了起来,连手中的饼也滑落在了地上。
“来……来者何人……”丘怀拿着竹篓挡着头,小心翼翼的侧出一只眼睛看过去。
只见是一条紫红色的大蟒吐着血红的舌信子一扭一扭的爬了过来,那高高扬起的头像是在嘲讽着这个人的笨拙。
“我的妈呀!”丘怀一把扔开竹篓,撒开脚丫子就往山上跑。
虽说这里山清水秀,但比自己手臂还粗的蟒蛇是第一次见,虽然看不清它的颜色,但丘怀觉得若是被缠上,定是小命不保。
不断爬行的蟒定是比这只能以凡人之躯奔跑的速度快,不一会便已是挡在丘怀面前,歪着不小的脑袋看着。
丘怀吓得双腿已经发软,只能是退开几步捡了一颗树枝在手里,胡乱的挥舞了几下:“你……你别过来。”
那蟒吐了吐信子,似乎成精了一般,不满的看了看眼前的这个人,转而突然凌至半空,张着血盆大口,朝着丘怀咬了下来。
“啊……”丘怀挡在面前的手臂被蟒咬了满口,那两颗毒牙深深的陷入皮肉之中,不过一瞬已是将周围的皮肤染黑,慢慢的扩散到了半只手臂。
丘怀已经疼得满头大汗,但又敌不过这庞然大物,只能是由着它死咬着自己的手臂,不一会眼前也是开始变得模模糊糊,越发看不清起来。
完了完了,今天要死在这里了,丘怀认命的闭上眼。
天边有一道响雷劈过,一道红光从雷声中滑过,降落在丘怀身前的半空之上。
“孽畜!”一个清凉的女声传来:“找死!”
那个人抬手打出一道红光,硬生生的将那条大蟒劈成两半,从丘怀手臂上脱力,滑溜溜的滚在了地上。
一个白衣女子飞至身侧,拉起几欲倒地的人:“丘怀,你怎么样?”
“你是谁,神仙?”丘怀强打着精神抬头看去,见是一个目光清亮,面容清肃的女子,虽说有几分熟识,但印象中却是未曾见过的女子。
女子弯了弯嘴角,抬手按在被蛇咬伤的地方,随着隐隐红光的渗出,手臂上的痛感渐渐消失,随着伤口也开始慢慢愈合。
抬手擦了擦汗,女子笑意浅浅的收回手:“你也是不济,怎的平白招惹了这个快成精的玩意儿?”
“我就在此处……此处歇脚,然后,它就这样……这样咬上来。”
看着丘怀着急的比划着解释,还有那似乎有些不协调的四肢,染灵有些难过的皱了皱眉。
自己终究是负了他,害了他。可若是不负他,那便要负了那个自己最不能辜负之人,只能说这世事安排得太过考验人心。
染灵转身在那堆蛇身中找了找,伸手拿起蛇胆递给丘怀:“吃下去。”
“生……生吞?”丘怀看着还残留着血迹的蛇胆,大口的吞了吞唾沫。
“你若是乖乖听话把它吃了,我便教你道法,让寻常人再是不能欺负了你去。”
“真的?”多年来的委屈一下弥漫上心头,丘怀接过蛇胆,几口咬下吞了下去,转而立即跪在地上,苦得干呕起来。
从手上幻化了一壶酒出来,染灵将其递了过去:“本来应该用酒配服,哪知道你性子这么急。”
丘怀急忙接过,看也不看的吞下去半壶,半晌之后感觉舒缓了许多,这才举起那个酒壶问道:“这是什么?”
“酒……”
话音刚落,已是满脸通红的倒了下去,染灵摇了摇头,一把提起丘怀的腰带,将整个人提在手里飞了出去。
行至天山脚下,将其丢在齐姜身上:“交给你了。”
齐姜踉跄着接过已是醉得半死的丘怀,嫌弃的看了一眼来人:“你又给我找的什么麻烦?”
“给你找了个慧根不错的弟子,你好好培养。”
齐姜翻了翻倒在身上的人,顺带搭了搭脉息,十分不耐烦:“你是在玩我?这叫慧根不错?”
染灵垂了垂眸子:“你若是不应,我便去叫墨来与你说。”
“诶诶诶……别……”齐姜一想到那个动不动就要人下油锅的鬼神就心里发怵,只能是应下。
丘怀在人界的寿数已是过半,即便是心智不缺失也是过了修道的年纪,所以齐姜带得格外吃力。
不是丘怀不肯学,也不是齐姜不肯教,而是着实无从下手,打剑打不顺手,掐诀掐不成形,就连基本的咒,念出来也是毫无所动。
齐姜几乎是暴躁得抄着一把剑就去了鬼神殿,看着殿上你侬我侬的两人更是火大,硬生生的将剑搭上了自己的脖子:“你们信不信我就在你们面前抹了脖子,然后血染鬼神殿!”
“怎么了?”鬼神皱着眉抬头看来。
“你问问你家夫人给我找了个什么为难差事!”
鬼神回过眼看向一旁讪讪的染灵:“你将丘怀丢给了他教?”
染灵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凑近了些,一脸讨好的看着眼前的这个醋坛子:“我这不是正巧路过然后救下了他,然后看着他一无所成就指望齐姜提点提点他。”
看着鬼神越发不悦的表情,染灵急忙正经了起来,抬手指着一旁要抹脖子的齐姜:“都怪他不顶用,所以这才来打扰了大人。”
“我?”齐姜不可置信的看着甩锅给自己的染灵,就差没有一口唾沫吐了过去:“你再说一遍?”
“我这不也是为你着想。”染灵坐直了身子,信誓旦旦道:“若是你能将丘怀教导得当,那孟女不也是可有转圜之地嘛,也不必你年年月月守着她,却无法相认相守。”
齐姜不相信的放下了脖子上的剑:“你当真是如此打算的?”
“当然。”染灵跑着胸脯保证:“我自然是为你们深思熟虑的。”
有了这个保证,齐姜立即来了精神,翻阅了各种典籍,也询问了上下的各种得道高人,终于是在丘怀即将往生之日,硬提了其的命格,破裂位列仙班。
丘怀得道飞升之日,在天界看到了已是灵仙已久的染灵,正笑意浅浅的站在一株槐树之下。
“你曾经可不是喜欢待在树下的人。”丘怀走近那个人,看着这再熟悉不过的脸庞。
“我就知道,你这注定成仙的命格,可不是随意可以打乱的。”
“这还得感谢你,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染灵摇了摇头:“也是你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丘怀抬头看向远处静静站着的鬼神,心里沉了沉,忍不住红了眼眶:“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把他找回来的。”
染灵看着那个隐忍又善良的人终于是有了昔日的影子,心中颇感欣慰:“你都想起来了?”
“嗯,飞升之时便已记起,从我们相遇那日开始,到忘川旁的一切,都已是一样不落的想起来了。”
染灵回过头看了看鬼神,心里安定了许多:“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可惜,我们却回不去了。”
“事到如今,你可是能领悟了?”
丘怀转身看着这色彩斑斓的天界,还有随着微风吹来的阵阵花香:“直到我第十世时,我还是一瞧见你就惊为天人,还是一样的将你放在最心尖的位置。”
“只是,长久的修道让我明白了,什么叫做历劫而生,什么叫相生相克,什么叫顺应自然。”
染灵抿了抿嘴角,并没有说话,只是偏着头看着丘怀看着的方向。
“染灵,我依然还爱着你,只是我知晓了应该将这份情感深埋心底,不去拥有不去偏激,便不会失去。”
“我亦知道,真正爱一个人,就千万不要去进入他的生命,不能干扰他,不能让他感觉到困惑,真正爱一个人,就应该让对方自由,去成全对方,让他永远不受束缚,真正爱一个人……就要放手。”
丘怀伸过手轻轻拉过染灵的手,这个虽然一直都妄想的动作,放在此时却是一种不参杂情感的干净举动:“所以,我明白了,也释然了,更愿意放开手成全你,祝福你。”
“谢谢你,丘怀,。”染灵微红着眼睛看向丘怀,这个一直令人忽略的人,终于有了自己的意志。
染灵未曾提过,自己在天机石旁问过,阻碍的丘怀修成正果的便是“情”这一字,他若想飞升,必得历经情劫,参悟大道,直到放手。
说来,对于他,染灵不过是他一个飞升的情劫罢了,只是他险些为此迷失掉自己,也险些丧命。
一向很会宽慰自己的染灵,心里再是没有负担,而是轻轻握了握丘怀的手指便松开了:“以后大家便是天界同僚了,有什么事说一声,这偌大的天界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
丘怀冲着染灵的身后恭恭敬敬的拱了拱手,连第一次被丘怀如此以礼相待的鬼神亦是愣了愣,微微点了点头。
仍旧是霸道的一把揽过身前的女子,鬼神言语淡淡道:“怎的说话说了这么久,还动起手来了?”
染灵眼神缩了缩,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没有……只是随便寒暄了几句。”
丘怀十分爽朗的笑了笑:“多谢鬼神大人的屡次相救,丘怀能有今日,十分感激。”
“嗯,也是为了全夫人的心意。”鬼神说完,便揽着染灵转身而去。
丘怀站在原地淡淡的看着,垂下了睫毛掩住了眼睛里的所有情绪。
鬼神十分不悦,拖着染灵便回了鬼神殿,命人打来一盆热水便染灵赶紧洗手。
无奈于这个举动,染灵只得是乖乖认命的照做:“我说,他都已经看得比我还开了,你也不用这般吃味吧。”
“看开?我看他是学得油嘴滑舌了。”
“何意?”
“强汇元神,强提命格,强入仙班,并非是他真的参破历劫成功了,而是外来助力太大。”
染灵洗着的手顿了顿,仔细回想着丘怀的一举一动,越想越是觉得心惊,急忙抖了抖手上的水珠:“这么说来事情还未结束?”
“算是。”
“那该怎么办?”
“有我在此,即便是天崩地裂你也不必担忧。”
全文终(这次是真的真的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