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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娴打发了小康子, 独自待在内室沉思。
突发事件可以很快引起人的警觉,而容易致人于死地的却是在没有感觉的情况下发生的悄然, 悄无声息的断绝挣扎的时机。
慧娴现在就发觉自己处在温水煮青蛙的境地-她就是那只青蛙。
皇宫的险恶在慧娴穿来时就有了心理准备, 可人总是健忘的, 站的高高无上, 就不必再耍那些心思手段, 慧娴在没有察觉的时候, 心里已经开始懈怠,数着日子等任务完成。
却忘了再厚的龟壳也会被打破。
一回两回,慧娴可以确保乾隆与太后的信任,可众口铄金,环伺在周围的群狼早就悄无声息的在蚕食她的防御。
慧娴从盒中取出信筏。这是高家的家书, 高斌不愧是能坐到军机大臣的人, 隐约察觉到针对高家的暗流后, 甚至对女儿在宫中的情形大致猜了出来。
拙劣的栽赃陷害固然可笑。可若查不出实情的情况下, 乾隆又怎麽会不起疑心。
慧娴从不怀疑皇帝的疑心病。
养心殿。
乾隆沉着脸坐在龙座, 口气平淡的道:“两个接生姥姥,朕竟不知慎刑司那么多人, 众目睽睽之下,能让两个人一并自尽。”
“皇上息怒!”
慎刑司总管跪在地上,额头触地, 也不敢大声求饶。
“说!”
乾隆没了耐性, 将手中的折子扔到地上。
慎刑司总管面上冷汗直流, 也不敢擦拭, 跪着将事情原原本本的禀告皇上。
按制嫔妃产期过了六月,内务府就开始准备乳母嬷嬷。而接生姥姥都是经验丰富,懂医理的,一般来说,内务府能给嫔妃接生的姥姥都是扎根在内务府的包衣家族的人,知根底懂规矩。
刘姥姥和王姥姥都是这样挑出来的,在接生姥姥中,两人年纪不算大,不仅经验丰富,甚至接过的孕妇,都是顺利生产,禀报给娴贵妃后就定了下来。
舒贵人产期快到九个月,刘姥姥和王姥姥就住到永寿宫,随时预备着接生。据永寿宫的人说,两个接生姥姥都很和气,又爱说笑,舒贵人好几回腹痛以为要生了,叫两人白跑几趟,刘姥姥和王姥姥没有丝毫怨言。
舒贵人脾性不好,自从前那桩事后再打骂宫女是少了,有时心情不畅,小小惩戒宫人出气,也没人会管。
舒贵人孕期更加喜怒莫测临近产期,紧张之下几回以为要生,偏都是错觉,自觉丢了颜面,心情更加不好。好歹她还知道两个接生姥姥接生责任重大,不曾把火撒到她们身上。
刘姥姥会奉承,那几日奉承的舒贵人高兴,宫人免了责罚,她在永寿宫口碑更好,得人信服。
故而,在舒贵人难产时,产房的宫女嬷嬷都听刘姥姥指派,她想要做手脚易如反掌。
慎刑司总管派人把两个姥姥祖宗十八代都查了一遍,又有告密的宫女,也拘在慎刑司,终于查出了些东西,才派人去提审刘氏,王氏,就发现两人死在牢中。是互相自缢而死。
乾隆点了点桌子,道:“刘氏,死前拒不认罪,把事情揽到身上,不肯说出幕后主使,王氏受刑后说指使者是嘉妃。你们又查出些什么?”
“回皇上,启祥宫的宫女夏春告密两个接生姥姥谋害十阿哥及舒贵人,与王氏的口供对的上。可查证后,夏春在启祥宫只是个洒扫宫婢,平日见不到嘉妃娘娘,嘉妃派她去办理此等密事,不合常理。后查出夏春与花鸟房的伍德,曾经的钟萃宫的太监是对食,伍德却早在三月前病重,抬出宫里不见踪迹。奴才命人拿伍德去试探夏春,夏春又改口,说是钟萃宫皇贵妃指使她先以嘉妃的名义要挟接生姥姥,揭发舒贵人难产真相,也是皇贵妃指使。”
总管头上斗大的汗珠坠落,道:“夏春坚持伍德被皇贵妃灭口,已经派人去找,至今没有线索,人怕真是没了。”
“皇贵妃无缘无故,为何要谋害舒贵人,你查了这么多日,就查出这个结果?”
乾隆的语气更加不耐,显然是不满意慎刑司的审案。
“回禀皇上,刘氏与王氏之死,慎刑司也有发现。”
慎刑司总管语气急促道:“王氏翻供,证明夏春所言非虚 ,刘氏也在松口后,与王氏一道自缢,奴才怀疑两人非是自缢。“
”在慎刑司,那么多人眼皮子底下,杀了两个人,“乾隆的面上怒色更沉,慎刑司总管虽然看不到,但听皇上的语气就心道要遭。
“皇上,刘氏王氏是自缢不假,但不是自愿,而是受人胁迫!”
慎刑司总管战战兢兢,“内务府刘氏和王氏的家人都已经拿下,可五年前,刘氏曾经夭折过三岁的儿子,王氏也有一个小儿子没了,奴才怀疑,刘氏和王氏的孩子就在指使她们动手的人手上,两人不得不自缢。”
“查到……查到钟萃宫,奴才不敢擅专,请皇上定夺。”
乾隆眸子微垂,道:“慎刑司查出的结果,太后可曾闻询?”
“太后派人来问……拿走了犯人口供,”慎刑司总管恨不得自己聋了,他一点不想知道皇上和太后母子的关系问题。
乾隆不再说话,抬手命慎刑司总管离开。
“皇额娘…………”乾隆心中默默念叨。
被乾隆惦记的太后正一脸高兴的和人说话。
“妹妹有空常来和哀家说话,如今上了年纪,哀家老是想起潜邸的事来!”
太后面露感叹。
对面的炕上坐着一个眉目和善的老太太,和太后人到老年仍然染黑的乌发不同,裕贵太妃刻意留下的银发,不仅不显得老气,精神焕发的模样看着太后极为羡慕。
“说起潜邸,妹妹我就想起刚进府的事了。”
裕贵太妃眉眼含笑,兴致勃勃道:“当年进府,李氏是侧福晋,整个王府,除了福晋,数她最得先帝的意,又养着阿哥格格,那个气焰啊,满府有谁敢出头,李氏就挑谁的刺。我还记得当时和我一块进府的苏氏,嘴甜讨巧,得罪李氏后再没机会见到先帝,我这个粗苯的,到有福养了弘昼。”
裕贵太妃说到了面上满是唏嘘。
“现在想想,当年的日子怎么熬过来的,还不全是指着孩子。”
太后感叹道:“有福没福,天注定,从前咱们可没少听李氏挤兑,到了还是咱们有福气。”
“姐姐最有福!”裕贵太妃笑道:“皇上孝顺能干,姐姐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哀家这把年纪,还有什么后头不后头。”太后面色虽喜,口中却道:“弘昼这孩子孝顺,府里福晋能干,也打理的妥当,不像这后宫,没一日消停!”
“姐姐,后宫哪有消停的时候!”
裕贵太妃笑道,“不聋不哑,不做阿翁,我就从不给她们断是非,都是弘昼和他媳妇管,我这个老太太管不了!’
太后感叹一句余贵太妃心宽,又叹自己是操心的命,裕贵太妃自然要出言安慰。
”姐姐是大清朝太后,这么大的福分,您受着了,皇帝又孝顺,如今可不得多操两分心,帮皇帝看着后宫不生乱子。“
裕贵太妃很知道怎么应付太后,笑着夸了又夸乾隆的孝顺,太后的福气,果然很快让太后喜笑颜开。
“富察氏过身快二十七个月了,皇帝的心思哀家有些看不明白。”
太后和裕贵太妃多年的交情,说起话来并不藏着掖着。
“皇后是后宫之主,大清国母,哀家看着这些妃子,有出身有气度有子嗣的,没有能和富察氏相比并论,哀家尚且如此,皇帝自然更加看不上,可再没个人选,前朝后宫就要生乱了。”
“孝贤皇后和皇上原配夫妻,皇上重情,一时不愿意,姐姐不用担心。”
裕贵太妃笑劝道,“兹事体大,有姐姐帮皇上掌眼,等一等也无妨。”
太后苦笑大:“哀家又能说什么,皇帝心里有主意,哀家说什么他会听!‘
裕贵太妃含笑低头,等太后说完,才一副没听清的模样,笑问道:“皇贵妃可得闲,上回她送的花,开都极好,听说皇贵妃喜欢书画,弘昼那的古书藏画我也不懂,拿了两件,算是给皇贵妃的回礼。”
“她是晚辈,你做长辈的不必如此娇惯。”
太后摆手,乐道:“弘昼宝贝他那些书画,回头发现少了,是你这个做额娘的拿了送人情,回去你怎么交代!”
”交代什么,我做额娘的拿儿子的东西,天经地义!’裕贵太妃摆出无赖的架势,太后更乐,”回头弘昼来找哀家作主,哀家可原话告诉他了。“
裕贵太妃满不在乎,麻溜起身,不让人搀扶,”姐姐宽坐,我去瞧七阿哥。”
太后点头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