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

八月薇妮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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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来者自然正是张制锦张大人。

    先前张制锦从王府出来之时,周承沐正急得驱车要去追人,承沐因为太过惊慌失措,失声叫出了七宝的名字,仿佛天崩地裂般,急得眼冒金星。

    正在绝望之际,却给人在肩头一握。

    周承沐回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如画的隽秀容颜。

    张制锦面色沉静:“别吵嚷,别叫人知道。”

    承沐一愣:“但是……”

    张制锦沉声道:“听我的,悄悄的去紫菱巷子那等着,我去找人。”

    七宝给掳走,就像是把周承沐的心也挖走了,满目漆黑无所适从,哪里还能理智想到别的。

    如今听了张制锦的话,却仿佛眼前有一盏明灯指路,于是忙颤声道:“张大人,拜托你了,若是我妹妹出事,我也活不了了。”又向着张制锦深深地做了个揖。

    这会儿张制锦的随从牵了马来,他一勒缰绳,低头同随从不知说了些什么。然后翻身上马,一骑绝尘而去。

    那侍从回头又交代了身边人几句,便也上马追着而去,剩下那人去不知往哪里去了。

    承沐想了想,只得先按照他的吩咐,赶着车往紫菱巷子去了。

    ***

    且说在马车内,七宝一看来人是他,还试图垂死挣扎,却早给张制锦从车内拽了出来,不由分说地往怀中一抱。

    七宝叫道:“放开我!”

    “住口,”张制锦皱眉:“别动,不然我就把你……”

    上回在船上,他威胁说要把人扔到水里去,但是这会儿在平地,一时有些说不上来要把她怎么样。

    但虽然没说完,七宝却果然安静了下来。

    只过了会儿,才从他胸口传来一个弱弱的声音:“不然就怎么样?”

    张制锦对着身后的随从打了个手势,那人拨转马头去了。

    突然听七宝这样问,张制锦嘴角一动,沉声道:“就把你扔在地上。”

    不料七宝闻言,便又挣扎起来。

    此时张制锦一手拢着人,正要翻身上马,见她很不老实,便把手臂勒的紧了些。

    像是弄疼了她,七宝低呼了声。

    趁着这机会他干净利落地翻身上马,把人抱在胸前。

    身体腾空而起,七宝本以为自己给扔掉了,已经做好了跌痛的准备,谁知无事发生。

    她疑惑地小声问道:“你怎么还没扔?”

    张制锦正打马往前,闻言一怔,这才明白她的企图:“你就这么想被我扔下地吗?”

    七宝“嗯”了声,埋头不敢看他:“你快松手。”

    这会儿前头巷口有几个人经过,张制锦不愿给那些人瞧见她的脸,当下双腿夹紧马腹,把她的头往怀中一摁:“安静点。”

    七宝像只鹌鹑一样缩在他怀中,他身上久违的气息在瞬间萦绕过来,夏日衣裳单薄,同乘一骑这种姿势更是尴尬。

    七宝又是害怕,又是生气,忍不住嘀咕:“你这个大骗子。”

    声音虽然很小,但他却听得清清楚楚:“闭嘴。”

    他是个品行端方,名声极佳的君子,可到了她嘴里,居然是“斯文败类,衣冠禽兽”,如今还是大骗子。

    实在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论本心还真想把她扔在地上,只是……

    张制锦打马行了片刻,便看见自己的侍从洛尘坐在一辆马车上,正在东张西望,另一名随从骑马立在旁边,见他来到,忙迎上前。

    张制锦立刻翻身下马,抱着七宝来到车边儿,纵身一跃上了马车。

    洛尘瞪大眼珠儿盯着他,又看向他怀中的七宝,吃惊地问:“大人,这不是那个小野猫儿吗?您、您从哪里又把他捞了来?”

    先前张制锦在静王府做客,洛尘就偷闲跑去找自己认识的兄弟们说话,是侍卫来传信他才知道张大人走了,这才鸡飞狗跳地跑了出来。

    张制锦没理他,弯腰进了马车:“去紫菱巷。”

    洛尘匪夷所思,用嫌弃的眼神盯着在张制锦怀中的七宝,只得且忍了惊愕默默赶车。

    车厢内,张制锦把七宝扔在靠垫上,盘膝而坐,低头整理自己褶皱了的衣袖。

    七宝先是吓得不敢动,过了会儿,才悄悄地抬起头来,用两只乌溜溜水汪汪的眼睛小心打量周围。

    张大人目光一瞥,正瞧见她这般鬼鬼祟祟的样子。

    两人目光相对的刹那,七宝忙又把脸埋进垫子里。

    她只顾把脸藏起来,却是双膝着地跪着的姿势,张制锦看的很不像话,抬手在她腰臀上轻轻地一敲:“你想把自个儿闷死?”

    七宝猛然一抖,忙又爬起来,她先是检查自己的腰上,然后又捂着胸口:“你想干什么?”

    张制锦望着她警惕的眼神:“你觉着我想干什么?”

    七宝的嘴唇抖了抖,眼中突然又神奇地涌出泪光,然后她叫道:“救命!”

    张制锦大为意外,七宝已经趴在车窗上,叫道:“救命啊!”

    来不及多想,张大人虽仍是端坐,却探臂出去揪住她的后颈衣裳,在她放声尖叫之前把人窝入怀中。

    “你以为我会对你……”张制锦盯着怀中抖的可怜见儿的女孩子,又是气恼,又觉着好笑。

    他难道真的长了一张衣冠禽兽的脸吗?居然让她怀疑,他会跟赵琝一样对她意图不轨?

    果然,七宝颤声道:“你、你别碰我。我……我是静王殿下的人!”

    张大人向来灵台清明,八风不动,今日却给这小姑娘弄得啼笑皆非。

    深深呼吸,张制锦道:“第一,我对你根本没兴趣,你别总是一副我想要轻薄你的样子。”

    对于这句话,面前这双泪汪汪的眼睛里透出极度的不信任。

    七宝暗暗地把衣领拉紧了些。

    张制锦假装不在意她的动作,淡淡道:“第二,你并不是静王的人,少信口胡说。”

    七宝抬手揉了揉眼睛,小声地说:“就算我现在不是,以后也会是。”

    “你凭什么这么自信?”他眼带不悦地斜睨着这红红泪眼的女孩子。

    嗯,果然是人不可貌相,看着娇娇怯怯的,却不知廉耻到了一种境界。

    “因为……”七宝心里想起世子赵琝说的那句话——“没有男人会不喜欢你”。

    但是世间的男人都喜欢自己也无妨,唯有眼前这个可以剔除在外。

    七宝壮胆道:“我、我不要告诉你。”

    张制锦对此嗤之以鼻。

    马车骨碌碌地往前而行,让七宝略觉安心的是,他果然没有再做别的。

    七宝往旁边挪开了一寸,直到挪到了车内退无可退的地方,才又拉了个靠垫挡在身前。

    如果他真想做点儿什么,这个软绵绵的垫子能有什么用?

    张制锦瞥着她的动作,想了想说道:“以后别再做这种破格没规矩的事儿,不是每一次都这么幸运。”

    七宝道:“你……你是在救我吗?”

    张制锦道:“不然呢?”

    七宝道:“为什么?”她把垫子举高了些,自以为不露痕迹地挡住了他的脸,她躲在垫子后面闷声问道:“还有上次在康王府……你也救了我吗?”

    张制锦讥讽地哼了声:“难得你居然还记得这件事,记性很好啊。”

    七宝咽了口唾沫:“谢、谢谢?”

    张制锦嘴角一挑:“你那是什么语气?”

    七宝心想:我只是客套而已,不是真心的。

    突然张制锦道:“今日你去静王府是干什么?”

    七宝低头不言语。

    张制锦心中却隐约知道了答案,便又问:“那幅画,你哪里来的?”

    七宝说:“是我哥哥的。”

    她用垫子挡着自己的脸,看不见他,便以为安全了。

    这简直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一只手横过来,把七宝的屏障垫子抓了去,七宝没有了遮挡,整个人暴露在他的目光里。

    给他凌厉的目光扫过,浑身不自在,犹如赤/身一样的不自在,于是忙又缩成一团:“你干什么?”

    张制锦盯了她一会儿,突然起身。

    七宝尖叫了声,转身趴在车壁上,好像要把车壁抓一个洞然后逃出去。

    张制锦将她揪到怀里:“你很怕我?”

    “我、我不怕你。”七宝颤声回答,无处可躲,就自欺欺人地举起手遮住脸。

    “你若不跟我说真话,我就把你……”他慢慢地威胁着,还没想好要把她怎么样,但是看她在自己膝上抖个不停,却本能地心跳有些加速。

    只是张制锦虽没说把七宝怎么样,但不说却比说更厉害百倍。

    因为此刻在七宝的心里,早有无数种不堪入目的画面掠过:“不要!”她尖叫,“大人放过我吧,我说就是了!”

    张制锦心中掠过一丝异样,在他反应过来之后,却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掐住了七宝的腰,而且竟然无意识地把她往自己身上摁了过来。

    心头一热,张大人忙将手放轻了些。

    但是手底的那股触感,却让他在瞬间有些心乱:她的腰好细,真真的不盈一握。

    “那快说。”喉头一动,张制锦暗暗调息。

    七宝试图爬起来,但手软脚软,整个人在他双膝上打滑儿似的挣扎:“求您、先放我起来。”她带着哭腔求。

    张制锦在她肩头轻轻一握,把她扶正了:这点子胆量,她居然敢女扮男装跑到静王府去。

    七宝低着头,泪流个不停,哭的说不出话,张制锦道:“别哭了!”

    “好、好的。”七宝答应着,一边擦泪一边说:“我不哭了。”

    张制锦望着她胆怯的样子,心里有点无端的烦躁,又有一点奇异的软:“你到底说不说?”

    “那个画……”七宝忙说,“那画是我在店里买的。”

    “那么多画,你为什么只选这幅?”

    “因为我,我……”

    七宝的心中掠过一副场景:

    是面前的这个人,他抱着衣衫不整的七宝,轻声道:“那幅画本是出自静王殿下之手,在容宝斋挂了两年,足足落了两年的尘灰无人问津……他题名‘曳白’,正是跟我的名字相对。”

    他垂眸看着怀中的七宝,眼中掠过一丝讥诮:“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

    望着她香肩微露,柳眉微蹙,眼角带泪的样子,那并不难听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整个人垂首俯身,吻住了那颤抖不休的樱唇。

    ***

    想到“梦中”的经历,眼泪顿时又不由自主地冒了出来。

    这种真相,自然不能跟面前的人说。

    七宝迟疑着,想赶紧编一副说辞出来。

    张制锦却看出她的意图:“你若是想说谎,那务必要编一个天/衣无缝的谎言,否则的话……”

    七宝闻言,恨不得嚎啕大哭,只好说道:“是、是有个人告诉我的。”

    “哦?”他的眸子里掠过一丝讶异,“是谁?”

    “大人饶恕,我不能说。”七宝索性趴在地上,瑟瑟发抖,“求您饶了我。”

    张制锦皱皱眉,本来他自有手段,又知道这小姑娘害怕自己,只要略微逼迫,不愁她说不出真相,但是看她是真怕了,突然心中又有点不忍。

    何况他隐隐约约已经猜到了泄露了这话的人是谁。

    “那好吧,我不问了就是。”张制锦想了想,道:“只是有另外一件事我不明白。”

    七宝听他不再追问,定了定神,又歪头看他。

    张制锦道:“你……为什么骂我?”

    “我没有骂大人!”七宝忙否认。

    张制锦抬手,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扔在她跟前儿。

    七宝一看,脸色从白转红:“这、这……”这赫然是她曾经收藏着的他的手书,可本来是让同春拿去烧了的啊,怎么居然还魂了?

    七宝还有些不信,大胆掀开一页,里头那墨渍淋漓的“衣冠禽兽”,争先恐后地奔入她的眼中。

    “不、不是我写的!”七宝急忙摆手。却没意识到自己完全是在此地无银三百两。

    张制锦也没戳破:“不是你,那是谁写得?这可是从你威国公府里流出来的,人家说,是府里头嫡小姐的珍藏。”

    要是认了的话,她只怕真的活不出来了。

    七宝又咽了口唾沫:“真的不是我!”

    “那又是谁?”他倾身过来,靠得更近了。

    七宝往后仰身,贴在车壁上,口不择言道:“是、是我那无礼的丫头同春,是她写的,大人恕罪,我回头、会教训她让她不要再乱写乱画……”

    “是你的丫头?”张制锦的目光从七宝的眉,到她的眼,再往下一寸寸掠过,“你的丫头倒也通文墨?那好吧,竟敢明目张胆地诋辱本大人的清誉,回头你把她交给我。”

    七宝的呼吸都停了:“交、交给您?您想做什么?”

    “这样大胆无礼的丫头,自是杀了。”他轻描淡写的。

    “不要!”七宝完全没意识到他只是在出言恐吓,因为在她的认知里,他绝对能做出这种事。七宝抱住头哭道:“不要杀同春,同春不认字,是、是我写的!”

    “真是你写的?”那声音几乎飘到耳畔了,“为什么骂我?”

    湿润的气息钻入耳朵,如此熟悉的危险感觉,让七宝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她顿了顿,然后用有些沙哑的嗓子说道:“因为、因为……”

    七宝流了汗,汗跟泪滴交织在一起。

    终于,她哭着说:“因为大人的诗写得太好了,我……我心里嫉妒,嫉妒的快要、快要发疯了,就胡写了那些。”

    “哈……”耳畔响起一声轻笑,掩不住的愉悦之意。

    七宝吃了一惊,从手指缝里偷偷看出去,却见近在咫尺,是张制锦的笑脸,剑眉轻扬,星眸闪耀。

    他本来生得就极好,这一笑更是惊艳。

    却跟七宝印象里那个清肃冷漠高高在上的人,天壤之别。

    七宝发怔的时候,张制锦半是戏谑地笑道:“真的……有那么好吗?”

    这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一句问话,在七宝听来,却如此的暧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