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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如梭, 上元节之后苍沐瑶便在长乐殿备嫁, 三个月没出过殿门一回,从前还有周皇后和太子妃来串门,这一次竟连个人都没有了,进进出出的只有大玉小玉这几个丫鬟,不过苍沐瑶也用不着旁人来看, 她在长乐殿事情多着呢。
周皇后如今不在她的信任名单里,嫁妆的事情便要她自己重新操办, 不然同太子妃一般带了什么牛鬼蛇神出宫都不知晓。
另一边圣人说让长公主在外建府,这话也在小玉三番两次的询问下付诸了行动, 蒋戚光被苍沐瑶点名去监工,到时候若有什么不妥之处,蒋家项上人头来保,吓得蒋戚光几天不眠不休将事情安排妥当, 每日还要去巡视,比自家翻新还上心。
三月底, 公主府已经落成, 张灯结彩的日子苍沐瑶亦到场看了, 圣人和太子给面子,百忙之中抽空来题字挂匾,百姓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好几圈,瞧着大业最尊贵的长公主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亦瞧这位曾被柳大才子搁在心上的女子是怎样的风姿。
四月初, 沈煜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苍沐瑶没急圣人和太子着急了,招了她去勤政殿特地询问婚事,是要推迟亦或者改期。
“沐瑶,西北匈奴屡次骚扰西北边境,沈煜作为中军主帅此时回来定然不可能,不若推迟些时日吧。”圣人手上有刚刚到手的战报,匈奴战败依旧不甘心,小部队隔三差五的来骚扰,当时的降书只是表示不开战并没有依附的意思,这就是不服,只要沈煜一走,西北他们依旧要夺。
苍羿坐在圣人的身侧,手上朱笔顿停,“儿臣以为不若干脆改期,沐瑶年岁也已经不小了,子墨回来的日子却遥遥无期,万一一年两年都不回来,沐瑶难道等他一辈子吗?”
太子的话有些凉薄,让苍沐瑶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想也没想便拒绝道,“父皇、皇兄,将在外守卫的是大业疆土,是大业的百姓,倘若因为他守大家而我毁约或者延期皆是对沈将军的不尊重,试问百万将士在前线拼搏,家中妻女却一个个的背叛而去,他们要如何坚持下去,为谁去奋勇杀敌?恕儿臣不能从命。”
“沈煜无论回不回来,这定下的婚期儿臣都不会更改,若他到那日不出现,便由雄鸡代娶。”
苍沐瑶坚持,就是圣人和太子不满意也没有用,当初说好了婚事由长公主自己做主,此时便只能听她的,何况苍沐瑶的婚事已经一波三折,这次再出岔子,就是长公主,作为女人也着实折价了。
初十,苍沐瑶婚礼早就定下的良辰吉日,长乐殿朝霞未亮便忙碌了起来,大玉和小玉一个在里一个在外忙的脚不沾地,闺房里便只有无悔一人闲下来,主仆二人相顾皆是困倦,“无悔,你说民间成婚也有这么多规矩吗?”
无悔不知,她摇头,“属下未曾见过。”
“那你见过什么?梳妆打扮不会,风俗习惯不知,真不晓得你哪里挖出来的人。”苍沐瑶一直未曾询问过无悔的身世,毕竟此人乃是监卫处的人,她用着顺手却总是又根疙瘩在。
无悔似乎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想了想才道,“属下从小便在药王谷长大,您说的这些属下都不知道。”
“药王谷?”苍沐瑶听都没听过这个地方。
“是,十五岁督主带我出的谷,之后便安排在东宫等候差遣。”无悔答道。
苍沐瑶的手一顿,忽而眯起眼睛打量起无悔来。
无悔不明所以的被注视,背后有些发毛,“殿下?”
“你方才说你十五岁由督主亲自带了出谷,还一直在东宫。”苍沐瑶冷笑着重复了一句。
无悔往后小退半步,“是……”
“哦?可你当时与我说你从未见过督主?”苍沐瑶直勾勾的看向了无悔的眼睛,“太子妃身边的如意你一早就知道有问题吧?”
无悔未曾想苍沐瑶竟然敏锐如斯,当初的话一字一句的记得分明,“属下该死,如意鬼鬼祟祟督主只是命属下监视。”
“监视?你们便这样看着她害太子妃袖手旁观?!亏皇兄把沈煜当亲兄弟,那时候花言巧语的要把亲妹妹介绍给他,谁想这人竟是个冷心冷肺的眼睁睁的看着温氏走向黄泉?!”苍沐瑶站起身,一步步的逼向无悔,“我说的对不对?监卫处的督主是他吧。”
无悔抿紧唇不说话。
苍沐瑶勾唇,从腰侧举起了沈煜当时给她的玉佩,“见玉佩如见人,我命你说!”
无悔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这位长公主,一直以来淡定的表情这会儿绷不住了,“属下……”
“你们督主的玉佩不管用了?还是你想军法处置?”苍沐瑶惦着玉佩老神在在。
无悔拧眉,许久才似乎狠下了心,“是,沈将军是督主,督主命属下保护公主殿下。”
“还有呢?”
无悔继续道,“太子妃温氏性子太软,督主欲顺藤摸瓜看如意背后的人是谁,若是太子妃过世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苍沐瑶的笑意一顿,她想起了温氏那日在宫门前质问自己的眼神,这个女人的心确实太软,软到不适合在太子身边生活,如果她知道温氏之后会这么对自己,当日是否还会这样拼了命去挽救?难说,苍沐瑶知道自己早就已经算不得一个好人,可如此理智的去分析一个人的死生,她承认沈煜还是眼光毒辣。
“还有吗?你在我身边还有什么目的?”苍沐瑶有些恍惚,如意的是沈煜知道,琴音的呢?
无悔摇首,“没了,督主就命属下护您周全,您是督主夫人,此乃属下应尽之责。”
“所以你当初试探我,是在试探我够不够格配不配得上你们督主吧?”苍沐瑶冷笑,感觉这世界真是荒谬,她的上辈子瞎的可以。
无悔颔首,默认了。
苍沐瑶将玉佩捋了捋挂好,又坐了回去,无悔不解的看着她,这不是问的正顺畅,不问了?
流苏一根根的顺干净,苍沐瑶对她招了招手,“事已至此追究无意,但有件事本宫要确认,如今你是听督主的,还是听我的。”
无悔僵住,这是送命题啊。
苍沐瑶瞧她的反应,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去换了小玉进来吧,一会儿就该出发了。”
无悔往外走去,步履难得有些迷茫,快到门口时忽然一个旋身跪在了门口,“属下会禀明督主此事,请督主允属下退出监卫处,在公主身边做婢女!”
苍沐瑶的目光瞧着梳妆台上的青铜镜,充耳不闻。
无悔亦不等她的回答,这一次大步走出门,不再迷惘。
皇家人的场面功夫总是面面俱到的,就算大多数人都知道沈煜还在西北,这面上却都是喜气洋洋的样子,送嫁的迎亲的,簇拥着一只公鸡却宛若那是人,只是堂堂长公主最后竟落得一只公鸡代娶,没有闲言碎语是不可能的。
沈舒月亦在观礼的人群里,她嫁了柳升桓,嫁了自己心目中的男人没有错,可是她不是风风光光进的柳家,在柳家如今的地位与一个婢女没什么区别,而自己的男人柳升桓原本多么飘逸俊勇的一个人,现在没了官职又去弘文馆任教,竟一日日的开始痴迷于酒桌,诗句是一句比一句好听了,可就连柳不言到他们的院子里都只剩下了叹息,别提旁人了,当初柳升桓有多被人推崇,如今就有多遭人奚落。
今日算是沈舒月新婚到如今最乐呵的日子了,苍沐瑶这个贝戈人也成亲了,嫁给自己的兄长,她这个兄长啊,她从小就讨厌,旁人都捧着她的时候便只会给她白眼,明明自己就是个武夫,如今这人的白眼终于也让人舒爽了一回,他在西北没回来,多令人兴奋,苍沐瑶嫁给一只鸡,比她又好到哪里去呢?
“这是堂堂长公主呀,对方却只愿意待在西北苦寒之地都不肯回来,可见这长公主跋扈到了什么程度,驸马都不待见,哈哈哈。”沈舒月掩住了口鼻,掐着嗓子在人群里笑道。
“真的?”
“不会吧?我怎么听说是驸马在西北镇守回不来?”
沈舒月皱眉,这谁说的?男人哪有娶妻回不来的,皆是借口,“就是看不上这公主,你明知道回不来婚期能这么定吗?”
“这说的也有道理啊,不会吧。那可是长公主。”
“长公主又怎么样?还不是个活寡妇。”沈舒月又想到了什么,更乐呵了。
旁人一听这是什么说法?一个个更来劲了,沈舒月不亏才女,一个故事编的天花乱坠,待苍沐瑶的花轿抬到公主府,这故事也传开了,驸马战场受伤被长公主嫌弃奚落,于是成亲之日驸马远走西北不愿回长安,任由长公主嫁给一只鸡,这一出全由长公主咎由自取的戏,漏洞百出,奈何精彩。
沈舒月舒坦了,她的身份再挤不进前头,只能在酒楼旁继续看热闹,苍沐瑶这个贝戈人,就让这个婚事成为你一辈子的污点吧!
她正笑着,茶杯端起秀气的轻酌一口,却听到身后一阵哄闹,似乎在说,“快看那一骑黑甲!是不是沈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