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黄遨(上)

海青拿天鹅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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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不让石越带伤行走, 拖累脚程,先前把他关进大牢的十获, 我连镣铐也没让人给他戴上。且每日三顿水米充足,确保他不会饿得跑不动。

    如我所愿,石越颇有精神,骑着马一口气跑出了上百里。

    傍晚时, 他带着我到了河边的一处小村里。这村落傍水而建,屋舍高高低低十几间,都是茅草搭建。河边停着许多船, 一看便是常年在河上讨生活的船户聚集之处。

    我和石越都已经把狱卒的衣裳脱了, 他四下里望了望,学了几声斑鸠叫。

    没多久,远处的茅草屋也传来相似的声音,石越对我说:“走吧。”说罢, 策马过去。

    茅草屋那边已经闪出了两个人影,迎上前来。

    “老七!”一人看到石越, 露出又惊又喜之色,有些不可置信, “果真是你?”

    “不是我还是谁。”石越笑呵呵道,“怎么只有你二人?其他人呢?”

    “都在里面。”

    “卢掌事在么?”

    “在!”那人说着,好奇地看向我,“这是?”

    “这便是我的救命恩人。”石越说着, 得意地拍拍我的肩头, 道, “且进去,与众兄弟见了面一道说。”说罢,他带着我,往里面走去。

    这小村,外头看着甚是平静,进到里面,却别有洞天。这里面全是青壮男子,在屋子里进进出出,将物什搬运到船上。

    石越带着我走进一间较大的屋子里,只见里面有好些人聚着,似乎正在议事,闻得动静,都看过来。跟外面那两人一样,他们见到石越,亦是惊喜非常,即刻围上前来。

    “你怎出来了?”一人将他拉住,张大眼睛上下打量,“我等方才还商议如何进城去救你!”

    石越笑道:“我也是有贵人相助,这才得以顺利脱身。”说罢,将我拉上去,道,“若非这位倪蓝兄弟,我现在还被关在那脏污恶臭的牢狱之中!”

    众人皆惊奇,目光即刻落在我身上。我露出谦虚羞赧之色,忙拱手道:“小弟倪蓝,见过诸位官长。”说话间,我的目光扫过面前几人,在其中一人的身上停了停。

    那是个四五十岁的人,颇有些与众不同,一副小地方乡绅打扮,灰白的胡子颇有斯文之气。寒暄片刻之后,石越向众人说了我的来历,又将面前这几人一一介绍我认识。

    不出我所料,那乡绅打扮的中年人确实不简单。他就是先前那土匪头子说的,将石越介绍到匪帮里入伙的那个叫卢信的人。石越和其他人都叫他卢掌事,颇为恭敬。而当石越将邺城牢狱的事简要地说了一遍之后,众人看着我,更是惊奇。

    “倪蓝兄弟年纪不大,却有这般作为,”卢信捋着须,微笑,“果真英雄出少年,我等佩服。”

    众人皆点头。

    我忙道:“小弟不敢居功,若非石兄相助,小弟现下还在别处躲着官兵,朝不保夕。”

    卢信颔首,忽而看着我:“方才老七说倪兄弟是清河人?”

    我答道:“正是。”

    “不知是清河县城,还是……”

    “清河县白沟乡顺安里。”我说,“不知卢掌事可曾去过?”

    卢信摇头,和气地说:“从前去过清河县,也听说过白沟乡,那顺安里我却是不知道了。”说罢,他让石越和我到案前坐下,又令人去取些酒菜了,说要给石越和我接风洗尘。

    石越忙道:“些许吃食,过后再用也无妨。掌事和诸位兄弟可是在商议大事?”

    卢信道:“甚大事不大事,你如今回来了,比什么都好。”说罢,让人端水来,给石越和我解渴。

    石越全然不客气,拿起杯子便仰头灌下。

    我则拘谨许多,笑着接过被杯子,连声道谢。正当我喝水的时候,只听卢信道:“倪兄弟新来,我这寒舍中也未备上许多待客之物,如白沟乡盛产的名酒那般,我等万万拿不出手,只怕要委屈倪兄弟。”

    我听得这话,心思一转,将杯子放下来。

    “掌事哪里话,”我忙道,“莫说小弟那老家产的是甜杏,不产名酒,便是产酒,小弟从前家贫,一向买不起,只怕喝了也要糟蹋。”

    “哦?”卢信道,复又露出笑容,“那许是我记错了。倪蓝兄弟莫客气,今后我等便似家人一般,有何事,但吩咐便是。”

    我拱拱手:“多谢卢掌柜盛情。”

    卢信点头,这才又招呼众人继续去议事。

    我看着他背影,心中不由地松一口气。

    这老狐狸,方才明里暗里用话试探我,幸好我准备充足,对付了过去。此番当细作,乃是事关重大,我并不敢信口胡诌。从前在桓府,公子院子里有个做粗活的仆人就是冀州清河白沟乡的,我平日与他混熟了,说话的腔调和他的家世都知道地清楚,故而可对答如流。连卢信鬼扯的什么名酒,也一并识破。

    没多久,有人端着饭食上来,热腾腾的。

    我跟着石越赶了许久路,如今的确也是饿了,便也不再客气,各自大口吃起来。

    但没吃多久,一人匆匆自外头进来,向卢信禀报:“掌事,那边来消息了,说今夜子时,可到雀舌渡。”

    “哦?”众人面上皆是一振。

    我听着,心底也动了一下。

    那人说的“那边”,大约就是黄遨无疑。而雀舌渡,乃在黄河航道上,是往冀州运送漕粮的必经之地。

    先前我和公子曾在地图上推演,黄遨若来偷袭邺城,走陆路还是走水路。想来想去,我们都觉得他会走水路。

    陆路慢不说,冀州过来要经过不少郡县乡邑,就算只来千人,大队兵马也难免会被人察觉报信。水路则不一样,各处水道,尤其是黄河,水面宽阔,行动可隐蔽许多。但此法亦是不易。首先,公子在决定设伏之后,就派人在沿途各处河津渡口设卡巡逻,若有可疑船只,即查验身份。但多日来并无收获,可见黄遨并未在公子出发前有所动作。而公子那大队船只顺流往大陆泽而去,若黄遨要从水路来攻打邺城,必相向而行,中途应当会遭遇。

    黄遨当然不会那么傻,直直往火上扑。但他又如何绕开公子的监视,到邺城而来呢?

    此事,我先前也想不透。但看这些人的架势,黄遨定然会去攻打邺城无疑,且他会出现在雀舌渡。

    我觉得果真有趣,刚刚放松些的心思,又变得兴致勃□□来。

    “阿倪,别吃了。”这时,石越对我道,“带上些面饼,我等一道出发。”

    我作讶色:“出发去何处?”

    “自是去找大王!”石越兴奋道,“我先前与你说过你会衣食无忧,可不是骗你!”

    我笑眯眯:“是么?那可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