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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家宅,一处角落走水,甚至惊动不了全家,扶意回到清秋阁,这儿的人什么都不知道。
香橼跟着进门,说:“小姐被兴华堂的人带走后,我担心您,就在门口张望,遇见三公子回来,我没忍住,就说了。”
“不碍事。”扶意道,“我就是被大夫人叫去了,没什么可瞒……”
她心头一颤,偏偏这时候春明斋走水,不应该是巧合,难道是祝镕?
“大夫人没为难您吧?”香橼很担心,“是不是因为今天郡主来了?”
“这些话别在翠珠她们面前说。”扶意叮嘱。
“我知道,我跟她们从不说您的事儿。”香橼应着,“可大夫人总这样怎么成,她既然担心害怕,又何必把我们世子妃……”
扶意比了个嘘声,要香橼别再说,到窗前看了几眼后,才带着香橼到卧房深处,道:“大夫人一贯以权势压人,凌驾于他人之上,便以为人人都会臣服于她。她的确手腕狠厉,但做事易冲动,喜怒形于色,这样的人,反而好对付。”
香橼听不太明白:“小姐……您想干什么?”
扶意道:“我不想干什么,只是揣摩大夫人的脾气性情,想明白了就没那么可怕。”
她说着要换衣裳,香橼便去打热水来,才拾掇整齐,外头有动静说,大公子和三公子带人来巡查火烛,像是园子里有人失手走水,老太太下令,这会子全家都在严查。
几位积年的老嬷嬷客客气气,只站在扶意卧房门外看了眼烛台油灯的摆放,叮嘱言姑娘千万小心。
她跟随嬷嬷们出来,便见大公子和祝镕在院门前,大公子彬彬有礼:“姑娘可是已经歇下了?家中严防火烛,不得不打扰你,还望日常小心。”
“多谢大表哥,我会多加谨慎。”扶意福身谢过,再与祝镕对上目光,彼此眼里都有千言万语。
她知道,必定是祝镕在春明斋动手脚,引走了大夫人。他不能与养母正面冲突,可也不能让扶意在那外人看不见的地方被欺负。
祝镕见扶意好好的,面上没有惊恐害怕,气息安宁,猜想养母没能镇住她,而扶意那么聪明,必定能揣摩出大夫人的脾气,不会像韵之那样没头没脑只会冲动。
兄弟二人还要去下一处,彼此匆匆别过,扶意目送他们走远,才往回走。
院子里,管事也在叮嘱丫鬟婆子们小心火烛,翠珠跟进来,安抚扶意说:“姑娘别介怀,提防火烛是这家里的大事,唯有这件事,不论主子奴才一视同仁,您看今晚也是老太太下令。”
扶意当然不会计较,但这大宅门里对于火事的谨慎,也着实让她和香橼大开眼界。
隔天一早,赶在老爷公子们上朝之前,老太太就把家人都叫去内院,亲自训导儿孙们要提防火烛。
男眷们离家后,女眷们再接着警示各处管事,一层层下去,韵之对扶意说:“连白哥儿和黑妞儿的狗窝都不放过呢。”
扶意心里暗暗想,祝镕就为了不让她被大夫人欺负,竟不惜把全家都折腾了一遍。
而在老太太跟前时,三夫人金氏说,收了王府的礼,不敢不回礼,可她要在家安胎不能出门,想打发平理和慧之去。
但两个孩子都还小,她很不放心,说扶意是纪州来的,要她陪着一道去。
韵之当时就自告奋勇,也要跟着去,虽然被二夫人白了一眼,可眼见老太太应允了,二夫人只能让儿媳妇也跟着。
这会儿功夫,平理已经从国子监归来,压着车马在门外等候,见姐妹们出来,向大嫂嫂问好后,就到前头骑马去了。
韵之兴冲冲地要跟平理去骑马,被少夫人拽回来:“跟我出门,可不许你胡闹,我若是为了你被娘责罚,你大哥能饶你?”
韵之却笑眯眯,拉着扶意说:“你看我家嫂嫂,平日里正经人,端庄贤惠,其实骨子里,恨不得到处表白宣扬,她和我哥哥多恩爱。”
少夫人又气又好笑,可难得离家出门,她心里也高兴,只叮嘱:“扶意啊,替我看好她。”
慧之和大嫂嫂坐一辆马车,扶意和韵之的车驾跟在后面,可惜三姑娘、四姑娘不能来,当时大夫人的脸有多严肃可怕,她们根本不敢开口。
韵之说:“大伯母心里肯定气疯了,她越是不想和王府往来,我们偏上赶着来。话说回来,仿佛是我们在做多不好的事,仿佛是我们要搅得家宅不宁,她若大大方方把大姐姐养在家里,何至于如此?如今却成了我们的不是。”
扶意静静地听着,韵之心里是有主意的,她说不是要救大姐姐,是要救自己,还有妹妹们。
“听说四皇子的小皇孙日渐长大,能养活。”韵之说,“可我知道,我爹娘还在算计,我不会有好出路。”
扶意挽过她的手:“你又焦虑起来,就算我们要为了将来谋算,也不要把眼前的日子过苦了,至少眼下,你还是自由的,何必唉声叹气?”
韵之扬起眼眉:“我听你的,扶意你真好,你怎么不早些来我家,自从你来了,我心里就痛快了,什么话都能有人听我说。”
扶意笑道:“你以为我不嫌你聒噪吗?我是没办法,拿了你们家的银子来的,只能忍着。”
韵之霸道地威胁:“你信不信我把你另一边肩膀也撅脱臼了?”
扶意知道她不会,不过是玩笑话,何况她三哥哥也不会饶她……想到这里,她不禁脸红,多羡慕少夫人能大大方方说那些话,而她和祝镕,连在人前交换眼神,也要小心翼翼。
“我那天去东苑,听我娘和梅姨娘念叨,说安国郡主已在适婚年纪,这次上京恐怕要张罗婚事。”韵之说道,“我瞧着郡主不像是有那些心思的,但掌不住皇上皇后操心,她们算计眼下京城里哪家的公子合适,我娘很担心我二哥被选上,着急忙慌地要给我哥相亲去了。”
扶意只随口附和:“大嫂嫂说,王妃与她们这些继室夫人所出的儿女儿孙们不对付,二伯母少不得有顾虑。”
韵之哈哈笑道:“你不觉得我娘很有意思,在她眼里我二哥是多了不起,能让人家郡主看上。”
扶意嗔道:“这话,你敢不敢去二表哥面前说?”
韵之随手掀起帘子往窗外看,不以为然地说:“我二哥为人随……”
她忽然住口,猛地放下帘子,像是看到了不得了的事。
扶意觉得奇怪,也掀起帘子看,路上并没有什么稀奇的。
“一定是我看错了……”韵之再次掀起帘子,伸出脑袋,就差把半截身子探出去,吓得扶意赶紧把她拽回来。
“扶意,我看见我二哥和一个女的在一起。”韵之说,“他们进了后面那家酒楼。”
“是不是看错了?”扶意也不大相信,“这个时辰,二公子应该在光禄寺当差。”
“那也保不齐他今天不当班。”韵之说,“我亲哥哥,我怎么会看错呢?”
“你方才不是说看错……”扶意也没底气否定。
韵之很是紧张:“我们这样的小姐,绝不可能单独出门,我看那女子的裙衫,也不像大富大贵人家,若真要跟我哥有点什么,我娘不得气疯了。”
扶意问:“你是担心伯母,而是担心二公子?”
韵之怔了怔,纠结地回答:“我也不知道……”
不论如何,马车已经到了王府门外,她们要先去做客。
站在路上看,王府门庭不逊色忠国公府,但往里走,差别就大了。
想来这宅子不过是王爷与家人偶尔上京小住之处,临时落脚之地,他们一定也不曾用心打理。
一众年轻人,在前厅拜见了王妃,闵王妃温和地说:“尧年在后院射箭,你们过去看看吧,只是小心,别伤了。”
平理一个男眷,不便在这没有男主人的家里随意走动,便说他还要赶回国子监,王妃也不久留,问候他母亲,命管事送出去,便领着扶意和韵之姐妹来后院找女儿。
她们沿着长廊走,已经能看见园中的靶场,空中传来长箭划过的嗖嗖声,更有小丫头拍手欢呼:“中了,郡主又中了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