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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太子府没有半日,突然听到外面有丫鬟通传,太子妃身边的绿枝过来了,沈纤请了她进来,绿枝朝她福了一礼,恭敬地说道:“钱姑娘,娘娘请姑娘在荣华堂东偏殿相见,姑娘请随奴婢来。”
绿枝声音甜美柔软,沈纤特意打量了一番,她上面是青翠色富贵竹褙子,下面套着荷绿色的百褶裙,头上戴着好几支繁重的簪子,与别的丫鬟不同,便知她身份不一般。
尚在禹城时便听安定说过,太子华景柏资质平庸,不得当今皇上喜爱,却娶了当朝太傅之女成瑛,皇上见成瑛知书达理,性格中有股不输于男儿的倔强,颇为喜欢,连带着看太子也顺眼了些,后来成瑛生下华祈,华祈随了他母亲的聪明伶俐,皇上便封了华景柏为太子,所以这太子府真正管事的,还是太子妃。
成瑛表面上和煦,可手段极为凌厉,听说在她生下华祈之前,华景柏有位侍妾怀了孕,后来竟不知不觉流掉了,那侍妾悲痛不已,天天在府里大哭大闹,说是被她害了孩子,后来突然不闹了,大家都以为她想通了,哪知竟然被人发现死在了自己的院子里。
那侍妾到底是怎么死的没有多少人清楚,不过大家都心知肚明,人肯定是被成瑛害的,太子见侍妾死了,也没追究,反而对成瑛也一如往常。
太子妃善妒,却毕竟是大家闺秀出身,也怕在外面落下了恶名,还是默许太子抬了两个良娣,三个宝林。但是在管教华祈男女之情的份上,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凡皇长孙近侍者皆为阉人。
沈纤边走边回忆着这些,过了垂花拱门才敛去了心思,绿枝将她带到偏殿,便退在了太子妃的身边。
“民女见过太子妃娘娘。”沈纤跪下行礼。
“听祈儿提过,当日是你为他挡了一剑,既是救命恩人,不用如此多礼,快快起来。”又朝着身边的人道:“钱姑娘受过伤,身体薄,快扶她坐下。”
沈纤刚站起身子,听得此语不由得又跪下了,这一起一跪有些急了,头有些晕,“多谢娘娘关怀,民女承受不起。”
成瑛无奈地笑了:“成嬷嬷你瞧,钱姑娘如此小心翼翼,本宫倒不敢让人扶她了。”
“是啊,娘娘也是好意,姑娘快起来吧。”
“谢娘娘。”这才起来,耳边太子妃还在笑,笑声如三月清泉,叮叮咚咚,沁人心脾,不过现已深秋,再听到这个声音,不觉得全身冰凉。
“钱姑娘毋需太拘礼,你既是祈儿的救命恩人,也该是本宫的恩人,先前听嬷嬷说钱姑娘美若天仙,快抬起头让本宫瞧瞧。”
沈纤听话抬头,也大胆地打量着她,她端坐在描金赤凤檀木阔榻上,一身绛红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宫装从榻上一直垂到了脚边,恰好露出一双同款百鸟朝凤的蹙金绣鞋,三千青丝挽成朝阳五凤髻,又配上五凤朝阳桂珠钗,额间贴着粉红的花钿,中间是嫩黄色的花蕊,越发衬得保养得宜的皮肤娇嫩可人。
她鹅蛋般的脸上挂着合宜的微笑,新月眉弯弯,越发显得和蔼可亲,若非早被安定告知她的事迹,只怕沈纤也会被这笑容迷惑,以为太子妃却有母仪天下的大度。
“长得确实不错,难怪叫祈儿念念不忘。”冲着她点头含笑,沈纤听了竟然觉得冷汗涔涔,又只得跪下叩头:“娘娘明鉴,皇长孙心地善良,只是见民女孤苦无依才……”
一双涂满豆蔻的手伸过来,长长的护甲几乎要贴上沈纤的脸,她越发觉得脊背发凉,才出神,就被太子妃亲自扶起来,她不敢借着太子妃的力道,只好双手撑地自行站起来。
“本宫叫你来,是感激你救了本宫儿子一命,你一直如此,叫别人看去了,还以为本宫欺负你,少不得待会儿连祈儿也要过来跟我闹了。”太子妃言笑晏晏。
“民女惶恐,时常听人说皇长孙乖巧孝顺,又怎么会了民女而忤逆太子妃?”
太子妃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嘴角的笑意越发浓了:“你是不知道,我那儿子,越来越不肖,常常嚷着要出府去,本宫是担心他在外面听了什么人的蛊惑,连礼义廉耻都忘了。”
沈纤只在心里冷笑,太子妃果然严谨苛责,连她这个儿子的“救命恩人”都要洗洗试探,可见她对华祈的殷殷期盼了。脸上却是恭敬地说道:“皇长孙明大义,重亲情,自然知道什么是对的。”
太子妃只呵呵地笑,见她头上所戴的饰物不过一只翡翠如意簪,一时好奇,问道:“怎么只带了一只簪子,可是不喜欢本宫赏赐的那些?”
摇摇头:“娘娘赏赐,民女都很喜欢,那些首饰都太贵重了,民女不敢戴出来怕弄坏了,但今日想着要过来给娘娘道谢,不戴又显得不尊敬娘娘,适才挑选了一只翡翠。”
“这张小嘴可真甜,喜欢只管拿出来戴,若是不够了,只管问本宫要,如今你是住在太子府,又长得这般好看,若是不好好打扮,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张脸?”
沈纤面色一红:“娘娘才是真好看,像牡丹花儿一般,贵气又大方。”
太子妃听说抿唇而笑:“你这般说,本宫竟然不觉得你是在拍马屁。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往后可要多来这儿,来给本宫作伴。”
“多谢娘娘好意,只是民女自知出身粗鄙,怕言行有失,污了娘娘这般高贵的人儿。”
太子妃听得她这么说,不由得更加欢喜:“这世间的女子巴不得天天在本宫跟前讨好奉承,也唯有你不这么想,也罢,这几天你先在雅风轩熟悉熟悉环境,若是有什么不习惯的,只管告诉本宫,丫鬟婆子不听话了也只管说,你是来太子府做客的,莫要太拘束了反而被那些个刁奴欺负去了。本宫过几日再找你过来。”
“多谢娘娘。”
从荣华堂出来,深秋的风吹在身上格外地凉,不知不觉汗水竟沁透了里衣,沈纤紧紧地握着手里的帕子,想着今日太子妃所说的一切,如果她答话中有丝毫贪恋权势或者对华祈存了丁点别的心思,只怕就出不来了吧。若不是为了对付沈柔,她也不需要在太子妃面前如此作势,想想只觉得后怕,可若不借着太子府的由头,只怕她想接近沈柔更是难上加难。
想到此,不由得眼神一凛:糟了,怕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反叫太子妃瞧出端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