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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自成和他的御营兵马终于过了昌平,十六这天破昌平,为了破坏明朝祖陵风水地气,他默许了部下去烧毁十二陵的做法。
不过,到临做的时候才知道,这十二陵的地方可有多大。
于是兴兴头头的进去,最后只放火烧了几个外围的明殿,想挖陵的打算,更是只能放弃了。
崇祯十五年时,明皇允许米脂知县边大绥挖了老李家的祖坟,今天就有此报,也是彼此彼此,说不上谁对谁错。
不过大火一起,遮天蔽日,气味也很难闻,从昌平动身,李自成和他的御营随从们也是都松了口气。
李自成戴的是白毡笠,和明军的制式红笠颜色不同。不仅如此,因为信奉新朝是水德,所以李自成只是在身后张小黄伞来说明身份,身上的衣服也还是蓝色箭袍,这一身打扮,一直到他临死也是没有变过了。
跟随着他的就是最精锐的御营亲兵,由他的养子李双喜和张鼐等青年将领来统领,数百名最善射的弓手,三千名跟随多年勇武善战的骑兵将他团团护住,以策万全。
行到中途的时候,一直在前方哨探军情的李双喜打马回报,只道:“父皇,有几个明朝太监骑马往居庸关赶,说是有要紧事情要求见父皇。”
“总哨刘爷没见他们么?”
“没有,刘将爷说不喜欢和太监打交道。”
李自成知道刘宗敏的脾气,总领大军,性烈如火,最不喜欢明朝官员和这些没卵子的货,所以虽然领兵在前,不见这些人也在情理之中。
他失笑道:“他不爱见,难道孤很爱见?上次见那个杜勋,说是要进京请明皇投降,孤不得不见他,勉励一番。这一次又有什么人来出什么新的主意?孤不要见了,带他们去见牛丞相去。”
“回父皇!”李双喜笑道:“来的就是杜勋!”
“咦?”李自成诧异,想了一想,挥手道:“带他来吧,他娘的,不想见还非得见不可了。”
等杜勋跪在马头,李自成已经是一脸的不耐烦,不过他知道这些明朝的太监阴微小意,容易被吓着,所以语气还尽可能的和缓,只道:“有什么事,崇祯要降么?快点说来给孤听。”
“奴婢实在有要紧大事……”杜勋不敢抬头,只是趴在尘飞飞扬的道路上,将王德化和众人的分析,还有城门各处变化,向着李自成一五一十的道来。
听到最后,李自成的脸已经板的铁青,他很有急断,在这个时候,不需要征询任何人的意见。
当下便是急声向着李双喜道:“叫小虎子不要管那队找麻烦的骑兵了,交给唐通他们料理,御营兵马也带上,你也去!不过,所有兵马统一给罗虎来统领,孤身边留几百骑就行,大部给你们带去,小虎子有一两千精骑,叫他赶路,今晚之前,一定叫他赶到京师城下!”
“是,父皇,儿臣立刻就派人传令。”李双喜躬身应命,但见樱盔上红樱似血,他开始策动跨下战马,带着自己部下,疾驰向前。
而在他身后,在李自成的军令之下,但见旌旗招展,号角声声,无数身经百战披坚执锐的老卒骑兵,开始催动着跨下战马,向着京师方向疾驰而去。
……
……
“魏大,来歇着吧。”
苦战数日,太子内操下放在居庸关和昌平一带的孤军终于有了喘气的机会。
躲在一个寂寂无人的村落之内,众人下得马来,掬捧一把井水,洗一洗脸上的征尘。
原本华丽漂亮的锁甲已经落满尘土,每人身上都是刀劈砍和箭射过的痕迹,战袍之上,遍布血痕灰土,破败不堪。
这么一支小小孤军,百余铁骑,硬是搅动了李自成和唐通等降军七八万人不得安宁,有空子就钻,见落单的便杀,敌军大部掩来便退,遇到敌骑追至,便是咬牙上去以命相搏便是……几天功夫下来,每个人都是从地狱里头杀出来的活鬼一般!
魏岳衣袍却不似别人那般污脏,几天不眠不休的骑马做战,别人都累的筋骨松软,在马上都软下了腰,这个汉子却仍然站的笔直,眼神中虽是血丝密布,却仍然锐利非常。
送水给他的,便是队列训练中被打最多的魏逊,见是这个本家,魏岳也是咧嘴一笑:“怎么自己不歇着,你这厮,不挨军棍就躺不住是么?”
魏逊也只是一笑,眯缝着眼道:“咱们在这里歇了半个时辰了,四周遭一点动静没有?魏大,我怎么觉得情形有些不对。”
魏岳沉吟未答,一边却有人抢着答道:“唐通这厮的探马被咱们打怕了。”
“适才魏大一人斩了五人,那伙蓟镇的夜不收我最知道……最欺善怕恶,从不敢杀鞑子,每次鞑子进犯就躲在堡里,人家走了,他们去割百姓的首级冒功,直娘贼的没一个好东西!”
“俺也觉着不对……贼骑一直咬得咱们紧,折的十来个兄弟全是和闯贼骑兵苦战时遭的毒手,怎么这大半天了,一个闯营的骑兵也没瞧着?”
“是不对……不过粮队夫子队还是不停的向京师方向,适才俺们也闪过了五六队步卒……不过,入娘的是没有见到成股的骑兵!”
“怕是都收拢了吧?昨天一场激战,俺们一百来人对他们五百多,一样杀的七进七出,闯营怕也是怂了。”
“嘿,他们不来正好,咱们歇过劲来,再去抄他妈的粮队寻生发。”
“哈哈,说的是!”
底下人刚刚全是累乏了的,到了此时,半躺在地上七嘴八舌的只是闲聊,虽然身边有七八万的闯军,还有一直缀着他们不放的唐通所部,但这些汉子在军中杀进杀出,已经是铁打也似的神经,此时涮洗喂好了战马,身子也懒懒的不想动弹,不过只要外围的哨探把警讯传进来,这些汉子便又会生龙活虎般的站起身来,继续上马厮杀!
这是小爷费半年功夫,每天大鱼大肉,再加上超过五个时辰时间操练出来的铁汉,原本的功夫就不必提了,论起毅力,忠诚,功夫,甚至是战术领悟,都远非一般的军官可比。
“都是小爷的心尖子啊……”
魏岳十分清楚,眼前这些人都是皇太子将来大举整军的中坚力量,任何一个放出去,将来地位都不会低。
但此时此刻,也不是保存实力的时候了!
他扫视众人,目如冷电,话语中也隐隐有金石之音:“不要瞎猜了,京师有变,闯营把所有的骑兵都向京师方向了。”
“入娘的,魏大说的是!”
“我说怎么这般诡异!”
在场军官,也都是朱慈烺辛苦调教出来,寿皇殿里,每天一个多时辰讲解兵法,到了此时,蛛丝马迹的情报分析起来,魏岳一明白,在场的骑军们也是全明白过来。
魏岳语意森然:“我等该立刻全师回援京师,以助小爷脱身。”
“是,请魏大下令就是。”
“回师遇敌,到朝阳门附近就不再避敌,遇敌则前,不死不休!”
“是!”众人轰然答应,均道:“不死不休!”
待众人纷纷上马之际,魏岳却拉住魏逊,盯视着他眼,沉声道:“魏逊,为了小爷敢搏命么?”
“当然敢!”魏逊怒道:“我等身家富贵,均是小爷一手所赐,这时候还怕死,还成个人么?”
“嗯,你有这般心舔就对了。”魏岳点一点头,道:“我等着重甲而行,再快也有限。你脱了甲,单骑赶路……对了,你在城门有熟人没有?”
魏逊咧嘴只是笑:“咱们京营的武官,反说城门有没有熟人……这不是天大笑话?”
“好!”魏岳很沉的住气,但嘴角还是露出笑来,他道:“闯军不会比你更快,他们毕竟是骑兵成群结队的大军行进,你要赶在他们前头,兵锋未至,城门守备不会太严,你不要声张,混进城去找到小爷禀报此事……这是要命的事,你能办到不能?”
“能,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就一定把消息送到。”
答应之后,魏逊便脱下重甲,换了一身箭袍,腰间只一柄马刀,连弓箭也不带了,此时刚过午时不久,快马加鞭,准定天黑不久就能到京城。
辞别众人,他便是从官道上一路急驰,原本众人袭扰闯军大队,多半是藏在村落,走的也是夹渠小道,很少上官道,此时快马加鞭,也顾不得隐藏形迹,上了大道不久,就可以看到身后直冲云宵的烟柱,还可以隐约听到闯军大部行动时的锣鼓声响。
八万大军,也正是急步攒行,杀气漫天,旌旗如林,无数双草鞋布鞋皮靴踩踏在燕赵大地上,旗鼓喧天,枪矛如林,这一支百战雄师,眼中目标,却也只是近在咫尺的大明京师!
……
……
“底下是谁?不通姓名再敢向前,吾就下令发铳射箭了!”
朝阳门下,突见十数人影趁黑而来,手中五六盏灯笼,在城楼向下看去,直如鬼火一般,闪烁不停。
“是不是开美老弟?”
城楼上一片惊乱紧张,下头却是乐呵呵的不以为意,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绯袍乌纱,玉带朝靴,这原本是文官打扮,此时却是撩上了袍角,而且腰间还斜斜插了一柄宝剑,看着实在是不伦不类的很。
“是孟老?”楼上的人也是一惊,忙道:“尊府的人傍晚就坐车走了,原来孟老你没有一起走么?”
“不曾走。”
楼上已经有人迎了下来,将李邦华等人迎上城楼,这队人中,穿官袍带剑的,也实在不止一人,李家子侄,颇有几个有官职在身的。此时都是携剑带刀,随着李邦华一起前来。
“吾来助开美老弟一臂之力。”
城头之上,其实就寥寥三四百人,其中有一半是京营兵,一半多是王家彦募集的民壮,还有自己家中的壮年子侄和家仆,李邦华带来十几人,也只能心理作用,其实于事无补。
“唉,何苦如此?”王家彦当然要埋怨几句,不过彼此都是饱读之士,知道劝也无益,当下便迎到自己身边,两人一起看向黑漆漆的城外,均是心道:“却不知道皇太子何时赶至,而皇上又究竟是走,还是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