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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家过年,自然不像杜小娟家那么简单,腊月二十九,玄家的所有仆妇就已经换上了新年的衣着,玄家老少更是里外三新,玄老爷和玄老夫人雍容富贵,玄家的姨太太个个花枝招展,玄锦秋被打扮的粉雕玉琢,玄承业更显得英气逼人。
年三十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全家一起祭祖,焚香秉烛、广陈供品,依尊卑长幼,向玄家宗亲三代神主叩首、辞岁。
随后,举行家宴,玄老爷和玄老夫人自然坐了上首,玄承业和刘静娴带着几个姨太太团团而坐,虽然平时妻妾之间、婆媳之间难免勾心斗角,但这个特殊的日子,大家自觉地息战,因为这是龙运王朝遗留下来的风俗,取阖第团圆之意,如果有谁胆敢在这一天制造麻烦,那结果只能是自讨无趣。
菜肴流水样摆上来,席上摆着红烧肉、炖羊肉、米粉肉、红焖肘条、元宝肉、南煎丸子、四喜丸子、鸡冻儿、鱼冻儿、猪肉冻儿、豆儿酱、豆豉豆腐、芥末墩儿、辣芥菜、炒酱瓜儿等极具北方特色的饭食。
玄锦秋见这么多人围坐在一起吃饭,显得特别的高兴,她吵嚷着要吃四喜丸子,天真的样子,甜美的声音,惹得玄老爷和玄老夫人高兴地合不上嘴。
更有林翠俏插科打诨说着自己熟知的戏文里的笑话,一大家子显得气氛和谐。
饭后,又有年轻的仆妇带着玄锦秋和玄家宅的一些孩子们芝麻秸遍撒庭院,人们走在上面嘎嘎作响,这就是踩岁了,春灯在这个特殊的日子被一齐点起来,照耀着四壁的年画和春条,室内、外一片灯火辉煌。
远远的看过去,玄家宅犹如仙境般美好。
天井处的“天地桌”上供着大幅黄纸彩印的三地三界十八佛诸佛或百份(天地诸神像册),设大饼,蜜供、面鲜、果品、素菜、年糕、年饭为供品,高点金字红烛与子午香,迎请诸神下界赐福。
玄老太太兴致极高地拉着刘静娴和林翠俏朱寒烟一起斗牌。
“老四想来是不会这些东西的,就让她在下面伺候着吧!”玄老太太一直对出身山民且跟玄承业八字不合的鹿小鹿心存芥蒂。
“不会斗牌可以玩点别的!大过年的,有那么多丫头婆子伺候着呢!”玄承业知道玄老夫人不待见鹿小鹿,可是鹿小鹿是自己的选择,而且自打进门之后,在自己面前一直谨慎小心,虽然远没有初见时那般有趣,动人,却也符合一名小妾的标准。
因为有玄承业和玄老太爷在,鹿小鹿显得格外低眉顺眼:“少爷说的哪里话!老夫人和姐姐们在这里呢,小鹿伺候着是应该的!少爷如果没事,不妨出去走走!”
玄承业看了眼谦恭的鹿小鹿,虽然觉得她的一番话让自己这个做丈夫的脸上有光,但那味道终究有几分不对,他轻笑一下:“既然这样,那就随你吧!我出去转转!”
说完便走了出去。
屋内的几个人说说笑笑地开始斗牌,鹿小鹿果真站在一旁伺候着茶水点心。
林翠俏斜了眼鹿小鹿,心里说不出的畅快:“老夫人,每年斗牌我跟三妹妹都输给您的多,今年我可要翻个本儿咯!到时候赢得多了,您老可不要舍不得给!”
“这活猴子!”玄老夫人听了林翠俏的话,指着她笑骂道:“我什么时候那么小气了?叫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个恶婆婆一样!”
几个人都陪着笑起来!
那边玄承业带着多寿多喜兄弟俩果真上大街上闲逛去了。
玄家集的大街上,比往日更加的繁华:抖空竹、抽陀螺、捻升官图、掷骰子、玩牛牌、吹琉璃喇叭、口琴、耍影戏人、点走马灯,放“滴滴金儿”,“耗子屎”,“黄烟带炮”叫声不断,喧喧嚷嚷。
让人恍然错觉这是太平盛世而不是军阀割据一般。
玄承业对眼前的热闹仿佛置若罔闻,他慢步到了第二次遇到鹿小鹿的那条街上,竟然有些失神起来。
山中射虎的飒爽英姿怎么也没有办法跟眼前那个人叠加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玄家能把那样活泼洒脱的一个人改变成现在的样子吗?”玄承业不住地问自己。
他的心里只剩下了两个字:无趣!
午夜,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响,震彻夜空。
“遍天银花锈,阖街硝烟浓”。
多喜和多寿催促道:“少爷,咱该回去了!”
此时,正是家家齐聚天地桌前焚香叩拜,供上素馅水饺,迎接诸神下界的时辰了。
玄承业收拾了情绪,带着多寿和多喜向家里走去。
玄家宅主院的庭院里,早已摆好了天地桌,玄老爷和玄老夫人正要焚香跪拜,玄承业急忙接过丫头递过来的檀香跟他们一起跪了下去。
礼成之后,玄家上上下下一团喜气,因为这个仪式即宣告旧岁已去,新年来临,这正是五更分二年的庄严时刻。
全家互道新禧,晚辈、仆妇们全部到堂上给玄老爷,玄老夫人和玄承业刘静娴叩首拜年,玄老夫人也让自己身边的大丫头把准备好的压岁钱一一分发了下去。
屋内早已准备好了素馅饺子,这就是所说的五更饺子、团圆饺子。
玄老爷和玄老夫人带着儿子以及那些妻妾一起回屋吃饺子去了。
这样一项项的忙碌下来,新年就真的过了。
倏忽间便到了正月初三。
可能所有人都忘记了,但玄老夫人没有忘,当年彩霞的逃离给自己和老爷子的脸上赏了一记清脆的耳光,如今,自己要把这耳光找回来,更要让老爷看看,他当年跟自己翻脸无情看好的女人到底是什么下场。
“宋妈妈!”初三吃罢午饭,玄老太太跟几个儿媳打了会纸牌,吩咐道。
“老夫人,您请吩咐!”宋妈妈谦恭地说道。
“还记得年前咱们遇到彩霞的事吗?”玄老太太幽幽地问道。
“记得,咋不记得呢!谁能想到当年花骨朵一样的彩霞竟然落到了这步田地呢!唉,这也都是命啊!她不肯走夫人安排的路才有今天的!”宋妈妈附和着说道。
“明天就是初四了,怎么说彩霞也是我玄家的人,初四是回娘家的日子,你去下个帖子,请彩霞回来串个门子吧!”玄老夫人笑着说道,那笑说不上和蔼可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