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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的时候时间过得特别慢,尤其是前景未卜的时候,只觉得时间走得拖泥带水,很不爽快,还一步三回头。这时刘局却又摇摇晃晃起身,道:“我去个厕所。”于扬忙起身要去搀扶,刘局却是摆手道:“没那么严重,再说公共厕所多臭,你还是这儿等着。万一周建成过来找不到人。”
于扬等着,还没见刘局出来,倒是见周建成远远地过来。于扬忙起身招呼,看着周建成急匆匆走近。“刘局呢?怎么她不在?”
于扬道:“上厕所了,今天老是见她上厕所。”
“还好,紧赶慢赶终于赶到,还急出一头汗。小于,刘局怎么提起要见我的?”于扬正要回答,却见周建成换了一种脸色,春风满面地冲着别处招呼,“哎哟,大姐,可见着您了。怎么了?脸色有点差,来,我扶您。”
刘局一把甩开周建成的手,冷笑道:“看着我这样生病,你满意了吧?”
周建成忙道:“大姐,看把您说的,我怎么会这么没良心的,这不就来找您了吗?大姐,只要您一句话,给我个态度,我赶紧去撤诉,没第二句话。”
刘局不理他,坐下了才道:“你这是逼我哪?周建成,我告诉你,我欠的不止你一家,我就是拖着你,等债主一起上门了大家瓜分,我就是那么点财产,你别想分到太多,哼,别以为你动手快就分得多。没门,在我面前耍花招你还早呢。”
于扬远远站着,不接近过来。但也不会太远,正好能听见他们的说话,否则只剩他们两人,在没有第三者在场的情况下,很有可能有一个会做低伏小,于是事情就来个转机。这不是于扬所乐见的。只要两人中没人出声赶她,她就这么站着。
只听周建成道:“大姐,何必呢,我们小本经营,赚点钱也不容易,你这么着不是把我往死里逼吗?我被你拖了一个春节了,你就表个态,说一句话,大家就什么事都揭过,否则……”
“否则怎么样?嗯?你周建成还想威胁我?我刘某不是吓大的。”于扬心想,周建成看来还不是最了解刘局的心性,不知道这个人其实吃软不吃硬,他口气这么强硬,结果只会适得其反。“告诉你,我把我会做出来的几条路全告诉于扬了,我还有一件没说,我手下的工人只听我的话,他们即使敢不听,也有别人收拾他们,即使你最终拿了设备去,我也会叫你永远无法启动。”
这话周建成听了还是一般,于扬却是暗自心惊,对啊,以后要接手这个工厂,要想尽快开展工作的话,如果那些工人集体罢工,或者集体捣乱,她还能怎么做?这可是个大问题。看来她还得继续捧着刘局,直至羽翼丰满。
正垂头想着自己的心事,忽然听见周建成呼喝:“干什么?打人犯法,不许过来。我报警。”
于扬急忙看去,只见四个彪形大汉杀气腾腾赶了出来,直奔周建成,其中一个喝道:“小子你不耐烦了,敢招惹大姐,也不看看你几条命。”说话间,那几个人早靠近过来,周建成见事情不妙,忙转身就跑。但是他哪里是这几个年轻力壮汉子的对手,三下两下,便被双手反剪压到地上。其中一人问:“大姑,怎么发落这小子?”
刘局起身冷冷地道:“这小子满嘴臭气,你们拎他到那边水池里泡泡,去去火。”
于扬想,这才是初春天气,树都还没冒芽,要是人给扔进水里,丢命都难说,忙上去叫道:“大姐,有话好说,周总对不起您这么吓他也就够了,可别出了大乱子。”
刘局在周建成断断续续“你们这样会犯法的,小于快报警”的呼喝声中,冷冷地道:“我今天就是要教训教训这个小子,叫他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别以为有两个臭钱就了不起。”
于扬忙道:“大姐,别做过了,这样犯法的。”见三个人架着周建成往池边拖,只得喊道:“住手,你们住手,放下他,再拖我报警啦。”一边拿出手机挥舞。
不想刘局冷冷道:“闭嘴,别坏我好事。”话音才落,后面一只手臂铁夹一般卡住于扬的脖子,一只手被反剪着死死扣住。于扬被脖子上的臂弯卡得喘不过气来,更别说说什么话,心里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完了,刘局还是对她下手了,不知他们会怎么发落她,谁都知道女人碰到这种事是最吃不起亏的。“带她去水池边看着。”
于扬只觉得身子一轻,便被吊着脖子拖着走。为了脖子,为了呼吸,于扬不得不踉跄地跟上,心里想着完了完了,今天没善终了。此刻反而是冷静下来,都已经死到临头了,再担心有什么用,不如想着怎么配合着免得吃大苦头吧。拖到池子边,见周建成已经被扔下水里,一个大汉摁着他的头不让他出来。过一会儿手一松,周建成出来吐两口气,又被按了下去。于扬看不下去,只有闭上眼睛不看。耳边只听见水声一下一下地响起。也等着私刑落到自己头上。
不一会儿就听刘局喝了声:“拎他出来,我们走。”
于扬只觉得脖子一松,人一下软倒在地上,喉咙跟毛虫爬过一般难受,拼命地咳嗽。泪眼婆娑中见刘局率人扬长而去,再看周建成,整个人瘫在地上,一边咳嗽,一边嘴里鼻子里都冒水,看来他喝够了小池子里地脏水。
待咳嗽稍微缓和一点,于扬便撑起吓得发软的腿走到周建成身边,拉起他胳膊道:“周总,快动动,别这么躺着,会冻着的。”断断续续说完,又是一阵狂咳,只觉得肺都要给扯裂了。周建成的样子非常惨,全身湿透,粘满湿湿的枯叶不说,连水带黏液吐得眼睛翻白。想说什么但是终于说不出来。于扬问他:“还行吗?要不要叫救护车?”周建成却是摆摆手。看着他的惨样,于扬庆幸自己还好,毕竟不是主使者,犯不着对她下毒手。但是,以后要是刘局知道所有真相了,她会怎么想?怎么做?
于扬好不容易气顺了点,就毫不犹豫拖起周建成的手,道:“周总,使点力到脚上,我们找宾馆换一下衣服,否则真会雪上加霜。”生意管生意,见人身心受创的时候还是要援手的。
周建成在于扬又拉又扛下,终于直了起来,但是几乎一半重量压在于扬身上。于扬心想,他肯定一半是吓的。支撑着略微发胖的周建成,捡起地上周建成的包,两人跌跌撞撞走向大门,招来路人不少眼光,但竟然没一个人上来帮忙。到外面招了辆三轮车拉去自己住过的宾馆,因为出租车都不愿意拉一个浑身湿透的人。
好歹宾馆里面有暖气,周建成在旁边坐着等于扬开房的当儿活过来一点,也不用于扬分担一半重量了,但还是要扶着,脚还是发飘,于扬心想,这会儿全是因为吓的不轻,还没恢复的缘故了。
送进房间,周建成坐到床上,这才喃喃出声:“报警,报警。”
于扬道:“还报什么警,公安局长小舅子她都敢关狗笼里去,我们报警有什么用,还想出这个市吗?”因为说得急,喉咙又难受起来,咳得昏天黑地,人都抽紧了像只大虾。周建成也被感染,大声咳嗽起来,两人对咳好久才止。于扬进浴室放热水,出来对周建成道:“周总,去热水里泡一会儿去去寒气吧,你没带行李吧?要不要我给你买衣服去?”
周建成双手颤抖着拿来拎包,艰难地翻出一叠钱,数也没数交给于扬。于扬接过,数出两千,其他返回,起身时候又问了句:“自己可以吗?要不要叫服务生帮忙?水已经差不多可以了。”
周建成垂着头挥挥手,于扬知道他应该是自己会动了,便放心离开。买完衣服退掉火车票回来,把衣服和钥匙交给行礼生,叫他送上去,给了十块小费。否则虽然周建成不死不活的,但到底是孤男寡女,万一他已经从浴缸里出来了怎么办?等一会儿周建成就打手机下来,叫她可以上去了。于扬进去房间,见周建成已经换好衣服,人也有了血色,坐在椅子上喝茶。于扬也没关门,远远地坐行李柜上对周建成道:“周总,我把火车票退了,你这样子,还是今天住一晚再走吧。”
周建成连连摇头:“不不不,等我缓口气立刻离开。这鬼市我一刻也不愿多呆。”话说急了,又咳嗽。“我以前在山东被人绑过一次,不过没这次那么狠,难说他们还有第二手使出来,还是快走。”
于扬想起什么,便掏出买来的药给周建成:“周总,吃点感冒药防防吧。”
周建成点头,一边挖药片,一边道:“小于,他们也怎么你了吧?叫你受委屈了。这回还好你把我拖回来,否则公园里不知道谁会来管我。谢谢你。”
从出门到买衣服,于扬只觉得人像是在做机械运动一样,但是这个机械有点性能不佳,手一直不由自主要抖几下,脑袋也只能思考眼前的问题,其他的都是一片乱。听周建成那么说,也只是淡淡笑道:“那时候我不伸手还叫谁来?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周总不要客气。”
周建成仰首吞下药,又道:“他们怎么你了?”
于扬心里寒寒的,不愿多说,“卡脖子啦。都透不过气来。”
周建成摇头道:“怎么这么明目张胆的,看来我以前碰到的还算是温和的了。”
于扬垂着头看着地毯:“很累,全身发软。”
可是周建成摇摇晃晃起身道:“走,趁天还没黑,快走,否则不知还会出什么事。”
两人残兵败将似的走进电梯,相顾无言。于扬提行李,周建成退房,两人分工合作,最快速度离开这个宾馆,离开这个城市,逃难一样杀到机场。进入安检后,两人才有点放松下来。飞机上,于扬什么都不愿意想,只是昏昏沉沉地睡觉,但是一直睡得不安稳,时时惊醒。见周建成也是如此,两人都是面无人色。
下了飞机出来,外面是春风沉醉的夜。不知不觉心里踏实起来,脑袋也能转了。坐上出租车,周建成就道:“官司还是要打下去的,但是……”
于扬知道他后面的话。莫律师会不会也有类似遭遇呢?万一开庭前一天发生这种事情,第二天不是会大失水准了吗?于扬此刻想到况得明,心想要是告诉了他,他是不是就立刻下手抓刘局了?未必有那么大胆吧。但是以后自己真的就那么不去那里了吗?即使是有大笔利益在,但是还敢去吃那一口吗?难怪在徐汇中那里要求土地转让会这么容易,可能大家都是这么怕的刘局吧?这块土地一定是很棘手的问题,她于扬出手愿买,对于徐汇中来说是求之不得,也是甩包袱了。但经此事后,还值得为之而拼命吗?再说还有一个与刘局联成一片的工人的问题,即使拿来了厂,身边养十七八只狼狗保护着,但是没人来替她干活,不是什么都白说了吗?思来想去,一时百感交集。
周建成见于扬不搭话,昏暗路灯下见于扬直着眼睛,还以为她还害怕着,心里也想,自己都吓得到现在腿还会抖,何况一个女孩子。看她起初咳成那样子,看来苦头也吃得不小,而且她一个女孩子,可能受的罪还要难说出口一点,也难为她当时还有点头脑把他扛出公园,后面的事情做的井井有条,也算是救命之恩了。看来这个女孩子能力不错,人也是不错的。只说了句“回家好好休息吧”,便也不再说话。
于扬回到家里什么都不弄,吞了颗安眠药,洗了澡就睡觉。倒不是听周建成的话,而是觉得实在是心力交瘁,又兼前途灰暗,小小身心根本就无法再支撑下去,非得昏天黑地睡一觉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