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神仙索

柳三笑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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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齐喝了口水,道:“那下面我跟你说说这第二个戏法的手法。

    第二个戏法虽然比第一个看上去更神奇一些,技巧却更简单。

    千里取物若是拆解来看是有两重表演的,第一重是想方设法让画出的海浪动起来,因为画是静止的,想要让画里的海浪真的活起来是不可能的,所以戏法师利用了视觉的延迟错觉,造成假象的风起浪涌。

    道理其实很简单,这所谓的‘白纸’原本就是由几重素绢重合捆绑在木框上,就像一重重弯弯曲曲的海浪,只是白绢重叠,看客根本看不出来,远看不过是白纸一张罢了。戏法师用画笔给这些素绢描绘上颜色,青蓝交替,让一层层海浪变得更加清晰,当然这木框背后的绢布上早已提前画好了海浪,而后隐匿在画板之后的另一个人,有节奏地快速拉动一重重的绢布,让它们动起来。

    这时,整个绢布就有节奏地绕着木框转动,由于每一重海浪颜色各不相同,浓淡相映,远远看去,就像海水此起彼伏。

    这是第一层表演,叫由静转动。

    第二层是千里取物,便是由这个动引起。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滚动的海浪吸引了过去,这人就利用宽大袖子遮盖一部分画板,藏在幕后的人就从绢布的缝隙里递出各类鱼蚌,素绢有弹性,取完海鱼,海浪照旧,但鱼却好似从画中跃出一般。最后,戏法表演完毕,幕后的人从台上的洞口遁去,这戏台上唯有一戏法师、一纸板罢了。

    常言道:‘黄金有假,戏法无真。’所有的幻术不论再离奇、再真实,都是障眼法而已。只要知道了内里的法门,解开这个戏法也就不会太难。”

    刘小芷拍手道:“白齐哥哥好厉害呀!这都给你看出来了,不过最难得一个还没表演哦,不知道白齐哥哥能不能看出这个戏法的破绽。”

    白齐笑道:“却不知这最后一个是什么戏法?”

    刘小芷故作神密道:“我先不说,你们自己看吧。”

    说话间,第三个戏法已经开演了,这第三个戏法,却是盛名已久的神仙索。

    神仙索盛行于北宋时期,说是盛行,但其实真正能表演的人少之又少,只因这戏法十分复杂,对很多条件要求很高,稍有差池就很容易出现纰漏,砸了自己招牌,所以到了明初,这个戏法几乎湮灭在繁盛的戏法汪洋之中,根本难得一见。只是世人向来觉得物以稀为贵,一旦有人表演这套戏法,必定是万人空巷,轰动一时。不想,今日这戏法师竟敢再次祭出这个近乎失传的绝技。

    字幕一出,全场沸腾,所有人都坐不住了,一个个均站了起来。

    帷幕缓缓拉开,四处灯光骤然昏暗,还有迷雾团聚而出,整个戏台似乎都变了一种氛围。

    诡异,而神秘。

    一名赤裸上身,头戴白帽子的戏法师从白雾中显露出来,他坐在一张黑色的八仙桌上,手中还抱着一捆粗大的麻绳,想必就是一会要飞上天的神仙索了。

    耳畔有梵音奏响,加上四周浓雾弥漫,光影变幻,营造出一种奇异迷离的幻境。

    但越是这样,众人越是聚精会神,生怕错过一个细节,就连一直心不在焉的荆一飞都开始认真瞧看。

    可能很多人不了解这套戏法,神仙索大体的表演流程是这样,戏法师念动咒语,将绳子抛入半空中,这绳子会像灵蛇一样自己往天上蹿去,直到最后笔直如柱,而后戏法师攀爬绳索向上,一直到绳子的尽头,突然消失在半空中。这套戏法的奥妙或者说看点在于两处:一是绳索能够如灵蛇般自己上天,二是施法者可以爬绳逃遁。这绳索上天倒算不得什么难事,有解衣人曾解密说这绳子里是空心的,助手暗藏在台下,给这绳子插入铁管,铁管一路往上捅,绳子自然就摇摆上天了,这个方法倒是可行,只是最后要人在半空中直接消失不见,那就太难了。当年解衣的鼻祖荀彧苦思冥想也想不出左慈的遁墙之术,而这神仙索的逃遁法门明显比这遁墙之术还要难上一倍。

    能够解密这样的戏法,对任何喜欢推理的人来说,都不啻一次刺激的挑战,秦明、白齐和荆一飞自然都不想错过!

    戏台上,戏法师摆动姿势,口中念念有词,手中的神仙索真的开始抖动起来,绳索像一条灵蛇般扭动缠绕着,好似活物一般。戏法师突然用力往空中一抛,这绳索立即笔直向上生长,迅速没入半空中白云一样的迷雾之中。

    绳索如柱,又似通天藤蔓一般,叫人叹为观止。

    这第一步算是成功了,但这毕竟只是这个戏法的前奏,最精彩的部分还是第二步,爬绳隐遁!

    戏法师双手握着这绳索,开始缓缓爬动,一步一步,显得十分轻松,他最终爬进了云雾之中,戏法师的身影刚靠近白雾之中,绳索就突然落地,全场灯光一亮,戏台上云开雾散,已是空无一物。

    绳索、戏法师、桌子统统消失不见。

    现场沉默,所有人都惊呆了,这安静足足维持了有半盏茶的时间,所有人都想要找出这其中的破绽,可惜均是无果!

    掌声如雷声滚滚!

    这戏法已是神乎其神,且不说他的绳索如何自如扭动,笔直上天,单是这人现场凭空消失都叫人目瞪口呆。

    四个人一时间都愣在现场,默不作声,他们终于遇到了平生最难解的戏法。

    刘小芷率先打破沉默道:“这个……能解得出来吗?”

    白齐想了一阵,尴尬道:“这个戏法,我……暂时还没想出来破绽在哪。”他转头看了荆一飞一眼,只见她也是满脸难以置信,显然她也没看出端倪。

    荆一飞原本对这戏法是没有多大兴趣的,她身为金吾卫,虽然也要推理破案,但这和解衣人破解戏法完全是两码事,一个是实战,一个是游戏,一个是寻找蛛丝马迹,一个是找到戏法中衔接得不合理环节,根本没有可比性。所以,她一开始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只是这神仙索委实诡异,叫她也不禁开始思索分辨。

    这三人都木在远处,鼓掌也忘了鼓,茶水也忘记了饮。

    只有秦明双手在快速地摆动着,不知道是在模拟还是在计算着什么,他叽叽咕咕道:“绳索,桌子,戏法师……”

    “秦明哥哥,你在念叨什么呀?”刘小芷问道。

    秦明没有理会刘小芷,自己依旧嘀咕道:“消失不见了,怎么会不见的……”

    “为什么这么像……”秦明突然觉得这戏法和鼠兵穿墙而过何其相似,都是凭空消失,那他们是怎么消失的,消失了又去了哪里?难不成真的悬在了天上?

    “不对,不对,肯定不是这样,肯定是一开始就被骗了……”

    “一定是障眼法!”

    刘小芷担心地拉了下秦明,问道:“秦明哥哥,你怎么了?你们这都是怎么了?”

    白齐拉住了她,摇了摇头,意思是别打扰大家思考,刘小芷略觉无趣,也不再多说话,只是静静等候。

    突然,秦明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大叫道:“我知道了!我知道这鼠兵是怎么穿墙而过了!”

    他这一大叫,吓得整个戏院的人都转头看过来,一个个惊愕道:“老鼠,哪里有老鼠?”

    白齐也问道:“你知道什么了?”

    秦明反问道:“你们知道刚才那戏法师是怎么消失在天上的吗?”

    刘小芷有些不明白道:“不是爬上去的吗?”

    秦明又问道:“我是说他是怎么消失在云雾里的。”

    这云雾如一团棉花一样悬在半空中,四周无依无靠,人若是爬到了这云雾里,根本就没有其他去处,如何会凭空消失。除非,是天上有一个额外的通道,让他可以顺利逃遁,但是这天上无依无靠,怎么会有通道存在,这也是这个戏法的难点所在。

    秦明一语道破道:“因为这云雾根本不在空中,而是在地上。我们的眼睛一开始就被他骗了!”

    “地上?!”

    “这……”

    “不错,是在地上!我们日常用的普通铜镜映照出的影像色如黄昏,不是很清晰。但我知道,南洋一带有一种玻璃镜子十分光洁,照出的人和景跟眼睛看到的一模一样,这戏法师一开始就在戏台上几处恰当的角度摆上几面巨大的玻璃镜子,形成光线反射,让上下颠倒。所以我们看到那个人沿着绳子往上爬,其实根本不是,他是顺着绳子从屋顶往下爬,而那层云雾掩盖的也是戏台下面的密道,你们还记不记得第一个戏法藏掖之术,就是从洞口变出的东西,说明这戏台上是有几个洞口的,所以那人在云雾里的掩盖下,爬进了另一条密道,从戏台下遁走了。”

    秦明讲得很着急,但大体上白齐听懂了。这神仙索的戏法也分为天上、地上两个部分,所谓地上的部分,由于光影的倒射,其实是观众看到的空中部分,这戏法师一开始就利用绳索倒悬在戏台之上,当然这真实的部分被隐藏在右侧的帷幕后面,观众看到的只是光影反射出来的倒悬影像罢了,而后他甩动绳索,这绳索粗大,外面是麻绳里面是空心的,隐藏在桌子底下的人将一根钢索穿入绳索之中,让绳索的质感开始发生改变,看起来就好似活过来了一样,而后钢索带着绳索笔直向下,一直通到云雾之中,戏法师向下爬行,待快进入云雾时,突然松手,整个人和绳索都直接坠落在戏台下的暗道里,完成了逃遁。这场景,在台下的人看来,就是人突然消失在半空中的云雾里。

    所以,这戏法开始时,戏法师有意降低光线,让四周昏暗,同时戏法师赤裸上身,头戴帽子,为的也是不让人看出倒悬的破绽。

    这戏法的难度远胜了前两个,不单要求戏法师有很好的空中控制姿态的能力,而且还利用光影折射,若是稍有一个环节配合出错,就会露出破绽,所以一般戏法师都不怎么愿意表演也在情理之中,另外,明初时南番玻璃镜子数量也极少,明人很少见过此物,自然也就猜不出利用镜面反射这一原理了。

    秦明又解释了一大堆,众人大致明白了神仙索的奥秘,只是这跟鼠兵借道又有什么关系,刘小芷再次问道:“所以……”

    “那次,清脆的爆炸声是镜子被炸掉了!”这次白齐也瞬间明白过来了,“所以,那些鼠兵不是钻墙而入,而是从城墙下的密道逃跑了!鼠兵出现的时候是快到子夜的时候,他们先在这个城墙上安了几面镜子,这镜子反射砖墙,又有迷雾掩盖,乍一看根本看不出来,而后他们从城墙下的地道钻了进去,而在我们看来,他们却是从半空中直接穿墙不见了!”

    “他们一入密道,就会引爆藏在镜子后面的炸药,将这些障眼法的道具全部炸成粉碎,砖缝里灰尘沙粒本来就多,这落下的镜子碎末自然也看不出来了。”荆一飞也逐渐明白了。

    “那还等什么,赶快去泰安门啊,可不能再拖延了!”秦明大叫道,四人再也顾不得看戏,一起冲出了戏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