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一章 相望,人忘

平生未知寒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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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雨声不想在这么个日子里被揍一顿,所以他选择离开,陈酒也没有生出想揍他一顿的想法,所以没有拦着。

    他是登楼境的修士,要打程雨声这么个太清境的小家伙,自然很简单。

    程雨声冒雨跑出程府。

    转入小巷的时候,却撞上了一个人。

    那个人一身青衫,脸色苍白,还撑着伞,程雨声一撞,他便向后退去好几步,还好,还有个姑娘努力的撑着那个人的身体,让他不至于就这样倒下去。

    程雨声一抬头,看到了那个人的脸,有些意外,意外的是他认识这个人,也意外的是这个人的脸色。

    程雨声看着他皱眉问道:“几年不见,你怎么成了这幅鬼样子?”

    话说得不算是很好听,但架不住有个喜欢他的姑娘,所以他不仅没被揍,还被那个姑娘用倾慕的眼神一直看着。

    那个病态男子有些无奈,用手在自家妹子头上打了一下,这才说道:“没什么大事,和人打了一架,没能杀了他,自己也没死得了。”

    程雨声皱眉道:“是三教的哪位弟子,拦得下你的剑?”

    他这些年大多时候都待在洛阳城,每日除去练刀就是练刀,别的事情都不太关心,虽然知道有位沧海离开了人间,但哪里知道其中的详情。

    当然,要是他知道眼前的这个男子是和一位大妖相争,然后才受了这般重伤的话,肯定要把下巴都惊掉。

    这世间的沧海修士,也就那么些,能遇上一位,可就是十分幸运的事情。

    那个病态男子没有去回答程雨声的问题,只是笑着说道:“这次来,是来找你的。”

    程雨声瞥了他身后的李小雪一眼,这才问道:“找我做什么?”

    “大概是做些有意思的事情,不过你要是不想做也没什么。”

    李扶摇不着痕迹的挡住李小雪的视线,然后才说道:“我保证,你要是不答应,会后悔的。”

    程雨声本来就是个脾气不太好的人,要是他脾气好,之前也不会独自一人走出洛阳城,去穷山恶水游历了好些年,当然了,要是他不去游历那么些年,也成不了一位修士。

    听着李扶摇这句话,程雨声双手抱在胸前,“我就告诉你,我不答应。”

    李扶摇点点头,然后冲着他竖起一个大拇指,转身就要走。

    李小雪嘻嘻一笑,想着告诉自己这个程哥哥,你最喜欢的那个姑娘也在呢,你还能不答应?

    但是一想着李扶摇还在,李小雪就不敢说话了。

    自己这个哥哥可说了,要是自己多嘴,回去他就让爹给她找亲家。

    之前这些事情还不好说,可是爹娘奈何不了李扶摇,早就把心思都放在李小雪身上了,这要是李扶摇再一发话,指不定真的就要把她嫁出去了。

    师父说,她只要好好练剑,以后能活好几百岁,她才不想这么早就嫁出去。

    时间还长着呢。

    程雨声看着李扶摇毫不犹豫就转身,心里有些狐疑,到底还是没忍住,他朝着李扶摇招了招手,问道:“到底是个啥事?”

    李扶摇转头过来,笑着说道:“小事。”

    李小雪哀叹一声,自己这个程哥哥,好像是上了哥哥的当了。

    ……

    ……

    出了皇宫,叶笙歌独自撑伞来到那条小巷前的院子,距离上次来到洛阳城已经过了数年,也不知道那颗桃树死没有。

    只是快到那座小院门口之前,叶笙歌想起一件事,并没有急着走进去,而是转身走进了一家馄饨铺子,那个铺子里的中年妇人已经变得有些沧桑,鬓角发白,

    长了些皱纹。

    看到这个白裙女子走进来的时候,那妇人一怔,随即想起了几年前那个经常来铺子里吃馄饨的姑娘,这立马就笑了起来,“姑娘,这好些日子没见了。”

    言语里满是暖意。

    叶笙歌把伞放在脚边,看着这个妇人,笑了笑,声音轻柔,“出门到处走了走,这才回来。”

    这位道种极少和普通人打交道,但是这个馄饨铺子的老板娘,以及当年在江边钓鱼的那些村民,她都很喜欢。

    老板娘咧嘴一笑,很麻利就在锅里煮了一碗馄饨,煮好端上来之后,这才笑道:“这碗不要钱。”

    叶笙歌也不矫情,道了一声谢,然后就坐下开始吃馄饨。

    这外面下了一场血雨,让这铺子里也没有什么人,那妇人就干脆坐在叶笙歌身旁,轻声问道:“这几年不见,可嫁人了?”

    叶笙歌摇摇头。

    “那可有喜欢的人了?”

    叶笙歌一顿,但也摇了摇头。

    那妇人就叹息了一声,轻声说道:“多好的一个人啊,怎么就不急着成家呢?”

    算是自言自语,叶笙歌也没有回答。

    她咽下几口馄饨,神情很淡然,她想起了多年前,她还是个太清境修士,可现在却已经走到了春秋,走到了春秋,就能再活些年,以后回到洛阳城的时间久一些的话,应当就看不见这个妇人了。

    人人都要死。

    她叶笙歌死的很慢而已。

    就是这种慢,导致了修士以后在漫长岁月里的孤独。

    她认真的吃着馄饨,这个妇人也就闲着说了好些话,一些家长里短,后来不知道说着说着为什么就说起来了这在附近的李家。

    这个李家,就在她的小院子旁边。

    那就是李扶摇家。

    其实叶笙歌不知道,当初李父想着要扩建院子,便瞅准了叶笙歌这个院子的,当时他就想着找到房契的主人,来把这院子给推掉。

    当时连院子都已经买了下来,但是最后要动手的时候,却搁浅了。

    因为李母说自己之前见过的那个姑娘还不错,指不定还没有嫁人,以后正好要找来做儿媳妇,要是这样就被李父给把院子推了,做个什么儿媳妇?

    不把你一顿骂?

    李父一想,这也有些道理,所以才没有想着把这院子一块给推掉。

    只是他们两人等了好些年,也没有等到那个姑娘回来,之后倒是生出过心思,但很快便被刑部的官员上门,说是这旁边的院子,不能拆。

    至于为什么,当初那位刑部官员只是意味深长的说道:“那人和李仙师,是同道中人。”

    同道中人,自然能让人咂摸出些味道。

    同为修行大道上的人。

    那就是同道中人了。

    最后李父放弃所有想法之后,在李扶摇回洛阳城的时候,也说过几句话,但并未多提这件事,毕竟不太光彩。

    这个妇人提起李家,大抵就是说他家的那个儿子了不得,好像是做了什么朝廷的大官,反正一年到头也在洛阳城待不了几天,不知道人怎么样,反正这么年轻就能做个大官,应该是不会差了。

    “说起来他们也算是幸运,早年把那孩子就给送出城去了,也不知道送给谁家了,这一来,那个孩子不久成了没爹没娘的嘛,这么小个孩子,真是造孽,但谁能想到,过了这么十几年,那个孩子又回来了,还成了朝廷的大官,现在该是这两人享福了。”

    关于李扶摇的身世,虽然李父李母没有去谈过,但是在他开始扩建宅子开始,便已经传了不少出来,当然寻常市井百姓知

    道的,和真相相差甚远,但是不管怎么说,总归也是会知道只言片语。

    一星半点。

    叶笙歌吃完馄饨,放下碗筷,有些兴致的问道:“要是那李家的儿子要娶妻,多半是要看上什么样的女子?”

    妇人一怔,眼底掠过一丝不为人察觉的失望,她总觉得那李家的儿子算是不错,但是那李家两口子就要差太多了。

    她是真心不愿意这样的姑娘嫁到李家去。

    叶笙歌本来也就是随口一问,没有在这里得到答案也就算了。

    吃完了馄饨,她站起来说道:“会在洛阳城多待些时日的,会常来。”

    说完这句话,她拿起来那把伞,撑伞走出铺子。

    走向那边的小院。

    走到小院门口,叶笙歌看着那扇没有锁上的门,然后推门而入,果然是在那院子里看到了那颗桃花树。

    长得枝繁叶茂,甚是不错。

    叶笙歌走过庭院,去屋子里搬出来一把竹椅,放在屋檐下,然后坐了上去,竟然听着雨声,没有要多久,就昏昏睡去。

    在她睡去之后,巷口那边,来了三人。

    两男一女。

    李扶摇李小雪和程雨声。

    李小雪买了一把大伞,把李扶摇和自己都笼罩在伞下,不然自己这个身受重伤的哥哥被淋到雨,看着越来越近的家,李小雪有些担忧的说道:“哥,这要是见了爹娘,见你这幅德行,会不会出事?”

    李扶摇伸手在李小雪额头上拍了一下,皱眉道:“什么叫我这幅德行?”

    李小雪吐了吐舌头。

    李小雪吃了打,却也不敢说话,在摘星楼练剑的日子里,自己那个师父,谈起这个世间为数不多的年轻剑士,就数对自己的哥哥赞誉颇多,说是天资不是世间一流,修行虽说是赶上了好时候,但是心智机遇一点都不差,这才是这么快便成为一位朝暮境剑士的事情。

    李小雪也知道自己的这个哥哥早就成为了无数修士都知道的人物,那真的是比成为皇帝老爷都还要威风,她这个做妹妹的,自然也是很高兴。

    临近门前,李扶摇停下脚步,平静道:“敲门。”

    李小雪心不甘情不愿的伸手敲门。

    很快,门里就传来了声音。

    李小雪应了一声。

    有个妇人很快就到了门前,打开木门。

    看到这么一把大伞。

    伞下兄妹两人。

    李母把视线很快就放到了李扶摇的脸上,这立马就带着哭腔说道:“怎么搞的,出去一趟就成了这幅德行?”

    李扶摇一愣,转头看了一眼李小雪。

    李小雪吐着舌头,心想现在娘也这样说,你可不敢打她吧?

    李扶摇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很快李父听见响动,来了门前,他远比自己的媳妇儿要有见识得多,看了李扶摇这个样子,就知道他是在外面遭了罪了。

    李父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回来了就好。”

    李扶摇一家人在这门口站着,程雨声早就跑到了旁边的那座院子前,看着那门原本虚掩,现在却是被人锁上,他就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姑娘回来了。

    他趴在门前,顺着门缝看去,看到那屋檐下有一抹白。

    他正准备敲门,却忽然感到一股冷意。

    磅礴气机汇于门前。

    没有杀意,也没有别的什么情绪。

    有的就只有一个意思。

    滚。

    程雨声站在门前,忽然觉得此刻应当是洛阳城的冬天才是。

    要不然为什么会这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