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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京华策马近前,合欢树粗壮的枝干上却忽有黑影一晃。
砰的一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树上猛掉下来,正砸在她面前的地上,激起尘土一片。
她的枣红色大马,向后踢踏躲了两步。
魏京华立即翻身下马,上前查看……殷岩柏功夫高超,这砸下来的人,一定不会是他吧?
魏京华脸色紧绷,却没发现自己心底那一抹的关切与紧张。
“别碰他!”树上传来一声低喝。
魏京华抬眼之时,一个身高腿长的人从树上一跃而下,干脆利落稳稳当当的立在地上。
魏京华不由松了口气,月光之下殷岩柏脸面英武非凡。
“他身上有剧毒。”殷岩柏皱眉说道,“我就要生擒他,却不想竟是死士,一瓶毒药对着自己灌了下去。”
魏京华小心翼翼的靠近地上那人,一股难闻的味道扑面而来。
不知是什么毒物,竟已经开始腐蚀他的皮肉,反应中发出一阵阵恶臭。
“他是什么人?”魏京华借着月光看了看这人扭曲的脸,毫无印象,十分陌生。
“这人窃听你我说话,先前本王疾奔之时,根本没有人跟踪。就连殷戎常武这般宿卫,都追不上本王的坐骑。这人……”殷岩柏皱眉沉思片刻忽然抬起头来,目光沉沉看着魏京华,“是冲你来的。”
“冲我?”魏京华挑了挑眉,“冲我什么?是要杀我,还是要拿我什么短处呢?我近来挡了谁的路了?”
殷岩柏凝神看着她,身上气势沉冷,一时没有说话。
魏京华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我得罪的人不少,日后还要得罪人,若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就叫我怕了,日后也不必再出门混了。”
殷岩柏看着她哭笑不得,“有时觉得你是个秀外慧中的大家闺秀,礼仪规矩都严谨刻板。有时看你又像个痞子,街头无赖的那种。”
魏京华呵呵一笑,“是什么让王爷对我有此误解?我明明既文雅,又不刻板,有趣又知礼。”
殷岩柏眼底不由生光,“若换作旁人,发觉自己被人盯上,且对方还是生死不惧。宁可自尽,都不愿被生擒的……不说惶惶不安,也必要担忧。你可倒好,反而得意洋洋的自夸起来。”
“如此被人看中,甚至不惜派出死士,这还不值得我自夸吗?”魏京华微微一笑,“王爷是看我不懂行吗?死士可不是一般人能培养出来的,看来我已经被京都里的大人物给盯上了,如此也就说明,我的仕途必定能更上一层楼了。”
殷岩柏哭笑不得,若换作旁的女子都要吓破胆的事情,她反倒还觉得是机会?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贼不能留,一定要把背后的老贼给抓住来。”殷岩柏见她不在意,不由提醒。
魏京华牵着马向魏家角门走去,闻言沉默片刻又点了点头。
“这人的尸首我会带回去叫人查,衙门的仵作或许能发现什么线索,届时再来告诉你。”殷岩柏缓缓说道。
魏京华停下脚步回身看他,“这人敢死,说明身后事已经做干净了,王爷从尸首之上,怕是查不出什么来。既是死士,一个死了,后头还会再派人来,追根溯源……还是得抓一个活口,才好顺藤摸瓜。”
殷岩柏微微凝神,“你等我消息。”
魏京华冲他拱手抱拳,她牵马从角门回了魏家。
殷岩柏打了呼哨,犹如夜鸟的叫声,回荡在静谧的夜空里,传出老远。
不多时,殷戎和常武就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他面前。
“把这人的尸首带回去。”殷岩柏吩咐道,“常武去查查他的来历,殷戎带人悄悄保护魏长使。”
安排好这些,他才翻身上马,蹙眉离去。
究竟是什么人在盯着她呢?她身上藏着什么吸引人的东西……竟连死士都派出来了?
魏京华或许不知,但殷岩柏却是清楚得很。那自尽的死士,乃是因为突然靠近才被他发现。
死士靠近之时,明知更容易被人发现,却仍冒险近前……分明是想窃听对话。
“究竟是冲她,还是冲着我们两个?”殷岩柏眯了眯眼,刚刚还暗笑魏京华得罪人多。他又何尝不是?行走官场,行走在权利富贵中间,哪有不犯小人的?
他本意是要保护她,照顾她。如今反倒因他叫她遇险,这怎么成?
他必要找出背后之人。
酒宴之后的半月之内,魏京华在鹰扬府里都平平顺顺。
黎统没有来寻她的不自在,就算在校场遇见,也是行礼打个招呼就过去了。
沈仕扬正忙着他的婚事,不知是碍于黎统回来了,还是碍于他好事将近,他竟有些躲着魏京华的意思。
纳征之后,便是问期。
魏敬贤听闻魏京华说不过三五个月,多不过半年,老夫人就不成了……未免撞上丧事,他把魏婉容的婚期就定在下个月。
如此可谓十分仓促了,但魏婉容却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
向来不安于室,一直惦记着寇七郎的魏家大小姐,却像是转了性子似得,天天呆在自己的闺阁里,专心绣着鸳鸯盖头。
事情太过安静,那服毒自尽的死士,就像是一颗投入湖水的小石子儿,没激起什么浪花,就销声匿迹。
魏京华原以为,死士这么一死,后头必然会有来势汹汹的陷害攻击。
然而结果却呼出意料,平静的连点儿风都没有。
休沐这日,她换了一身常服,独自策马到晋王府去。
多日不见晋王在她面前晃了,她想去问问晋王,可是他查到了什么,所以对方投鼠忌器,不敢妄动?
她策马慢行,还没临近晋王府的街巷,常武便策马从巷子里冲了出来。
把街上挑担叫卖的贩子吓得惊呼连连。
“常宿卫有什么急事?”魏京华朝他抱了抱拳。
常武嘿嘿一笑,“魏长使可是要来寻我家王爷?”
魏京华立时回头四顾,“你们派人盯着我?”
常武挠了挠头,“先前有几次教训,不敢离的太近,就是远远看着……”
魏京华眯了眯眼,“我说怎的连只苍蝇蚊子都没有。原来是王爷给按了蚊帐子。”
“王爷实在担心魏长使,长使且莫要误会我家王爷的心意呀!”常武急忙说道,“您就算是不感激领情,也不能误会他呀!”
看常武着急辩解的样子,魏京华哭笑不得,“又不是头一天认识……”
常武听着话,更是满脸惊慌,惟恐因为自己言语不当,反倒浪费了王爷一片好心。
“他自己也说,要追根溯源,在我身边按了这样密不透风的‘蚊帐子’,对方哪儿还敢放苍蝇蚊子来?”魏京华笑说,“这做法儿哪是抓贼呀,分明是准备千日防贼呢。”
“抓贼自有别的法子,不能叫您当诱饵,诱那贼出来。”常武摇摇头,“我家王爷宁可自己冒险,也不会叫魏长使冒这风险。”
这话若是殷岩柏亲口跟她说,她已经脸不红心不跳了。
偏偏却从他身边宿卫的口中说出来,魏京华还是不免脸面一僵,“谢谢你家王爷的好意,但他若懂得尊重人,就从我身边撤走这些护卫。密不透风的,我觉得不自由。在他看是好心保护,在我看来却是监控。我又不是他的犯人,用不着他这样。”
常武嘶了一声,听着话音越来越糟,他头都疼了起来。原以为能叫这女孩子感激他家王爷来着……结果他又做错事了。
殷戎说的对,他就是记吃不记打,他还是回去自己领了板子以后,再去找王爷认错吧……
魏京华瞥了他一眼,看他一脸绝望、生无可恋的样子。她哭笑不得,“你把人撤去,但给我一个暗号,好叫我遇到事儿的时候,可以及时通知你们。如此不是更能引小人出来,更容易抓住人吗?”
常武垂头丧气,根本没听她说了什么。
魏京华轻叹一声,“你若做不了主,我去与你家王爷说。”
常武这才一惊,忙回头看她,“您与我说就成,王爷那里,我会奏禀。”
魏京华把她的意思又详细的表述一番。
常武细细一听,从怀里摸出一只鸟哨给她,“这哨音听起来与鸟叫很像,但哨音穿透力很强,能传出很远。变化之间,又能传递出许多信息。您不用学的那么详细,只记得一种就是……”
魏京华接了那哨子,谢过常武,绕过晋王府而未进。
她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游逛了一圈,甚至还去城郊的庙会上转了一圈儿,买了一套陶烧的小人儿,打算带回去给冬草。
到了黄昏天色渐晚,家家都升起炊烟的时候,她才骑着马慢吞吞的又往晋王府去。
临近王府西侧门,魏京华翻身下马,正欲上前敲门。
好巧不巧,一顶秋香色软轿也停在了西侧门,轿子旁边伺候的丫鬟上前叫门。
西侧门里头守着的门房认得那丫鬟,却不认得魏京华。
“这位是?”门房拱手看向魏京华。
“我乃鹰扬府绣衣使,特来拜会晋王爷。”魏京华点头说道。
抬进侧门的轿子里却传出一声轻喝,“落轿——”
女子的声音,听来耳熟,魏京华侧脸看去,轿帘一掀,轿子里的人扶着丫鬟的手,缓缓走了出来。
“魏长使,又见面了!”